苏州现存苏州古典园林林中建园历史最早的是什么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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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杭实习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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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杭实习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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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秒自动关闭窗口残粒园建于清末,面积仅140多平方米,是现在发现的最小的苏州园林。其西是园主住宅,住宅与这个袖珍园林之间有一个月亮门,门循匾额为“锦窠”。
  入园门迎面为湖石叠成的屏障。绕过湖石,中央有一水池,沿池参差叠石,园墙下砌有花台,种有桂、蔷蔽等花木,墙壁上爬满藤萝。园西依墙垒石山,西北角最高,上有木构小亭,名括苍亭,是园内唯一的建筑。亭内设有坐榻、壁柜、博古架和鹅颈椅。坐榻之下,有通往山下石洞的磴道。
  残粒园虽小,但平面紧凑,山石、水池、小亭等景物比例得当,相互映衬,赏心悦目,是苏州私家小花园中的佼佼者。
  交通:残粒园位于市内接驾桥巷,许多路公交车经过这里,在接驾桥站下车即可。
来源:城市商报&&&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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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12-11-04 16:31
沧浪亭是最早建立的园林之一,也是现存的最早的园林。五代时是吴越广陵王钱元镣的池馆,到北宋时诗人宋舜钦建,取名沧浪亭。
但是,有记载的最早的著名园林应该是2500年前春秋时期吴王夫差建立的姑苏台,此园“周旋洁曲,横亘五里”,有宫、天池、青龙舟等,已经是一座以游赏功能为主的园林了,遗址在现在的灵岩山
发表于:12-11-04 16:31
作为苏州古典园林典型例证的拙政园、留园、网师园和环秀山庄,产生于苏州私家园林发展的鼎盛时期,以其意境深远、构筑精致、艺术高雅、文化内涵丰富而成为苏州众多古典园林的典范和代表。
发表于:12-11-04 16:33
100多平米都能建经典园林,有钱人真应该向前人学习,学会怎样用钱!
发表于:12-11-04 16:34
苏州古典园林的历史可上溯至公元前6世纪春秋时吴王的园囿,私家园林最早见于记载的是东晋(4世纪)的辟疆园,历代造园兴盛,名园日多。明清时期,苏州成为中国最繁华的地区,私家园林遍布古城内外。16――18世纪全盛时期,苏州有园林200余处,现在保存尚好的有数十处,并因此使苏州素有“人间天堂”的美誉。
发表于:12-11-04 16:38
& &&“一迳抱幽山,居然城市间。”(宋代苏舜钦《沧浪亭》诗句)
发表于:12-11-04 16:45
“苏州园林里都有假山和池沼。假山的堆叠可以说是一项艺术而不仅是技术。或者是重
峦叠嶂,或者是几座小山配合着竹子花木,全在乎设计者和匠师们生平多阅历,胸中有丘壑,
才能使游览者远望的时候仿佛观赏宋元工笔云山或者倪云林的小品,攀登的时候忘却苏州城市
,只觉得在山间。至于池沼,大多引用活水。有些园林池沼宽敞,就把池沼作为全园的中心,
其他景物配合着布置。水面假如成河道模样,往往安排桥梁。假如安排两座以上的桥梁,那就
座一个样,决不雷同。池沼或河道的边沿很少砌齐整的石岸,总是高低屈曲任其自然。还在那
儿布置几块玲珑的石头,或者种些花草:这也是为了取得从各个角度看都成一幅画的效果。
池沼里养着金鱼或各色鲤鱼,夏秋季节荷花或睡莲开放。游览者看‘鱼戏莲叶间’,又是入画
的一景。苏州园林栽种和修剪树木也着眼在画意。高树与低树俯仰生姿。落叶树与常绿树相间
,花时不同的多种花树相间,这就一年四季不感到寂寞。没有修剪得像宝塔那样的松柏,没有
阅兵式似的道旁树:因为依据中国画的审美观点看,这是不足取的。”(叶圣陶.《苏州园林》)
发表于:12-11-04 16:48
天涯『煮酒论史』
[乱弹戏说]苏州园林往事之一--------网师园,打鱼者的花园
点击:10064
作者:江南砚台&&发表日期:
&&&&如果没有那些已经飘荡在历史空间里的逝去的人,如果少了时间坐标上发生过的尘俗之事,园林是什么?外乡人也好,苏州人也好,第一次走进那一处园林,看见的可能仅仅只是房子,花草,假山,在建筑学者眼里是一个个经典,摄影家关心镜头里的四季变化早晨黄昏光线的微妙颤动,最多听到的还是职业导游口齿清晰、思路明晰的讲解。
  园林是以前的人家,以前的人家有以前的故事,睹物思人,园林是缅怀追思之地,未必是亲人故交,一般这些人都太有钱,有权势,走进园林其实好象在翻书,风景如诗,关于这些人的故事就是小说,野史往往好过档案卷宗的肃穆,网师园的很多往事值得一翻。网师园在古城东南隅的阔家头巷,走进去,小巷子里摆着不少旧货摊,北京城慈禧太后的照片都有卖,然后就终于看见一块空阔的地方,设辕门,有照墙,规模不大不小不太显赫也不显寒酸,规矩有内涵的黑色大门,比较有特色的是门口两边有抱鼓石,是狮子滚绣球的浮雕,被很多刚买好门票的手快意抚摩而过,所以锃亮,颜色不仅古旧而且滋润,网师园的门脸很有阅历,但不象拙政园那么气宇轩昂,网师园比较斯文,它最早叫万卷堂,读书破万卷,并且读的尽是宋版。
  网师园的最早造园在八百年前,南宋绍兴年间,吏部侍郎史正志,因反对张浚北伐而被劾罢官,淳熙年间在这里建万卷堂,列书四十二橱,其中以写本居多对门造花圃,名渔隐,广植牡丹五百本,花开富贵,闭门读书。明《姑苏志》、隆庆《长洲县志》引《施氏丛钞》云:“正志,扬州人,造带城桥宅及花圃费一百五十万缗。仅一传,圃先废。”废的结果是这个花园开始出现在当时的二手房市场,开价极其低廉,“僦直十万缗”,但还是没人买,挂在市面上好多天,最后以成本百分之一的价格卖给了常州丁姓,仅得一万五千缗。丁某人好象也不灵光,没多久就又卖掉了,最可惜是那些书,元人撰写的《吴中旧事》记载:“始则论斤买为故纸,其后势家每橱止得一十千,卷席而去”。我们猜想那些珍贵的“写本”应该是起码唐朝的文物了,卖了房子再卖书,遥想当初史侍郎搬家的船队从葑门进入,延绵浩荡着半个苏州城,气势何等惊人,不做官,求田问舍,说不行就不行了,是子弟无能,也是少了门阀的高贵。
  作为一处可供出售的房产,网师园的命运似乎一直很不幸福。网师园名字的首次出现已经是清朝乾隆盛世的事。当时,苏州人光禄寺少卿宋宗元,少年时代经常去万卷堂故址游玩,退休以后在此营造别业,作为奉母养亲的地方,名网师小筑,网师是苏州人对渔夫的别称,渔夫更好听的叫法是“渔父”,简直是屈原的老师,总之要“归隐”,好象苏州所有的园林当时都是为此目的建造的,著名的文化人跟退休官员交往,园林是自己的家,也是社交俱乐部。宋宗元的邻居沈德潜是乾隆以下的当代第一诗人,他的姐夫彭启丰是状元郎,大家云集,无非琴棋书画,诗酒流连,乾隆二十三年,彭启丰来园参加元宵张灯宴乐并赋诗。一时之盛啊,网师园好象总弥漫着文艺沙龙的气息了。可是跟宋朝的史家一样,清朝的宋家,也没能让网师园流传到哪怕孙子辈手里。宋宗元六十九岁那年死后,他的儿子,还是一位“太学生”,跟今天的博士都高明吧,跟人发生诉讼,官司一打银子花光,没钱了就卖房子卖地,一半产业就归了人家。没几年,园子再次荒废,野草过膝,无人问津。
  乾隆末,园为太仓富商瞿远村购得。当时他是偶然路过,看见乔木古石大半损失,已经不成样子,一问,主人正打算卖掉,于是重构增置亭台竹木,半易网师旧观,乾隆六十年端午节那天,园子修复竣工,他邀请名流钱大昕等老友谈宴园中,钱大昕有《网师园记》,记载了当时园中有梅花铁石山房、小山丛桂轩、月到风来亭、竹外一枝轩、云冈诸胜。
  换了主人,园子在外人口中成了瞿园、蘧园,瞿远村倒还是中意原来“网师”的意境,这一点见识就不俗。网师园占地八亩,“地只数亩,而有纡回不尽之致;居虽近廛,而有云水相忘之乐。”它今天基本的面貌、布局也就奠定了。当时园中盛植牡丹芍药,延续着宋代万卷堂的富贵景象,嘉庆年间,网师园有“看花车马声如沸”的喧闹。
  以后,网师园又开始了转手,并且速度越来越快,瞿氏有园不过三十年,道光初年即转归天都吴氏。同治初,园归江苏按察使李鸿裔。因与苏舜钦所建沧浪亭相近,李氏自号“苏邻”,并改园名为“苏邻小筑”。光绪二十二年,嗣子李少眉增建撷秀楼。三十三年,吉林将军达桂曾携眷来苏,网师园里开始有了武将,武将也是儒将,居住此园,自撰《网师园记》述其事,这就快民国了,吉林将军曾经在白山黑水骑马打仗,他的老战友程德全当时正好是江苏巡抚,巡抚衙门离网师园很近,武将们也在网师园聚会,直到辛亥革命前一年,达桂搬出网师园。没多久,在离网师园很近的地方,程德全用竹竿挑了几片衙门屋顶的瓦片下来,就当上了新政府都督,再以后,跑到城外庙里出了家,这是后话。
  1917年,张作霖以30万银元购得此园,专门赠与其师奉天将军张锡銮做七十大寿的贺礼 。张锡銮曾经是张作霖土匪刚变官军那会的顶头上司,据说写的边塞诗十分了得,是北洋元老,网师园也改称“逸园”,时有萝月亭、荷花池、殿春m诸胜,尤以十二生肖叠石形象为别处罕见。奇怪的是送礼的受礼的都没来过这里,五年里张锡銮一天也没住过网师园。虽然没住过,但也不是枉担个虚名,老长官的面子有了,住与不住没关系,张锡銮应该不缺房子。网师园倒是从来不缺名人,特别是艺术家。
  1932年,因为爆发沪凇抗战,暨南大学附中部迁苏,著名作家曹聚仁先是住在沧浪亭边上,后来移居到了网师园。曹聚仁记得当时有“一处大枣园,后面一排房子,挂着一幅柏木的对联:“庭前古木老于我,树外斜阳红到人”,配的上“古朴”的考语”,在苏州的这些日子他晚上听杨乃珍的琵琶,呖呖莺声萦系着“三十年前光裕社旧景”,白天到观前街吴苑吃茶,这样逍遥的岁月,曹聚仁晚年在香港回忆到:“要不是我太年轻,真可以在那儿终老了”。网师园在民国时代一度引来了各方名流如叶恭绰,如海内知名的大画家张善I
、张大千昆仲,特别是张氏兄弟在网师园,不仅先后寓居4年,还在网师园豢养了一只老虎,留下一段画坛佳话。 
  张大千是四川内江人,30年代的中国山水画坛有南张(大千)北 溥(心畲)之说。和曹聚仁一样,张大千当时从上海来到的苏州,他与张锡銮的儿子张师黄相交甚密,便有了借寓网师园的机会。张大千的二哥张善I也是著名画家,曾两次到日本专攻绘画,尤以画虎最著,自号“虎痴”、“虎髯”,时人则称他为“虎公”、“张老虎”。1935年,工农红军在万里长征,国民党师长郝梦麟被调入贵州,参加围剿。他的部队在黔岱的深山洞窟里抓到一虎崽,不久带回汉口“绥靖公署”,送给总参议朱伯林,时间长了,乳虎成了小老虎,每日再跟家里的孩子玩耍不免危险,朱伯林知道老友张善I善画虎,就打个电报到苏州,问送你一头老虎要不要,这样的电报实在好玩,而张善I接到电报是喜出望外-----为了画好老虎,他是养过老虎的,不过还是以前在四川的时候,这只老虎大概吃肉比较厉害,肉多生痰不幸夭折了,张善I一直引为憾事。现在佳音传来,他立刻抱病专门去了汉口,载虎归来,网师园里的假山洞成了幼虎的新家。当他抱着小虎穿过苏州的繁华街道时,观者惊诧,一时轰动。关于郝梦麟,今天我们在《毛选》上还能看见他的名字,因为他死的壮烈,是中国军人的楷模,在华北抗战期间,战场上规模最大,历时最久,敌我双方伤亡惨重的忻口战役中,已经是军长的郝梦麟将军作为中路兵团总指挥,亲临前线指挥,不幸中弹。弥留之际,还高呼杀敌,这也是题外话了。
  大风堂兄弟在网师园画画。郝梦麟抓到的这只小老虎据说最爱喝鲜牛奶,极通人性,张善I与之朝夕相处亲昵非凡,常以虎姿入画。张大千与张善I还合作画虎十二幅,名为〈十二金衩图〉,以虎喻美人,是一点禅机,可惜这入画的“美女”即使是大声打个喷嚏,在人听来就是发出了虎啸,有一次有客来访,为虎所惊,张善I在它头上以折扇轻击三下,虎儿认为主人当众羞辱了自己,委屈之下竟三日不进饮食,日夜做哀戚之声,此事居然惊动了城外的高僧灵岩寺方丈印光大师,印光亲自来网师园看虎儿,也是缘分。虎儿一见印光,立刻以头触地,流泪不已,让看破红尘的高僧也大为感慨,为它摩顶祈祷。三天后,虎儿还是夭折了,张善I为之感伤不已,建冢立碑。1982年,张大千在海外仍然牵挂着这件往事,写下了“先仲兄所豢虎儿之墓”寄回苏州,今天这一手迹已经镌刻成碑,砌放在当时埋虎骨之处。
  抗日战争爆发前,张氏兄弟先后离去,园主家境中落,网师园在1940年又换了主人,这次是何亚农。何亚农,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收藏文物书画甚富,还是蒋介石的老师,购得此园后,何氏费时三年,全面整修并充实古玩书画。日本人占领苏州时期,许多古典园林遭受了巨创,园林里养军马,粪便遍地,精美的雕刻被拆了烧火。何亚农的网师园好象没什么麻烦,他是“有办法的人”,他在苏州的房子也不止网师园一处,今天的南园宾馆当年也是他的产业,当时何亚农是住在十全街南园。网师园是八年抗战中苏州城里的一个“异数”,直到日本宣布投降之日,网师园的主人连夜只身出逃了,后在病死在了北平。
  意外一直在发生。苏州解放不久,他南园的房子成为苏州市的外宾招待所,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在打扫卫生时,在一间浴室的后墙上,发现一扇活动的门板,门板内是一间藏宝的密室,密室的二层楼阁上,堆放了数十箱上了封条的何氏藏物。工作人员报告了苏州市文管会,文管会派人来接收,藏物多为书画、石章和瓷器。
  之前,他家的儿女已经出走四方。这批密藏发现时,何氏后人在1950年就将网师园捐献给了国家,自然,这批珍贵的字画瓷器也自愿捐献给了国家,今天庋藏于苏州博物馆。
  网师园的这些往事,经时间的打磨,他们的颜色是温润的,已经没有了激烈的现时感受,我们进入园子前,知道一点,步子也许会走的慢些,眼睛里看到的,就不只是房子的雕梁画栋,亭堂摆设的奢华考究。走进网师园,我们是在拜访一户前朝人家,做时间的旅行。
  进门后,最先可以特别介绍的,是那座细砖门楼,还是乾隆间物,雕镂精美,被誉为苏州古典园林中同类门楼之冠,“藻耀高翔”,如同“恭喜发财”都是吉利话,然后就进到“万卷堂”,里面有铜鼓一面,是苏州园林不多见的古物。网师园最著名的一幅对联在濯缨水阁里,是郑板桥的一笔字:“曾三颜四,禹寸陶分”,才八个字,四个典故,看不懂象在猜谜,看懂了可能也觉得奇怪:中国文化在苏州安逸的园林里一般是鼓励大家放松,休息,随意,不去想,闭门纳福,以郑板桥的风骨,他在劝大家抓紧,充电,莫等闲,自我反省,意思总是积极而肯定生命的,古人也有忙碌的,郑板桥不是苏州财主,郑板桥是劳碌命。
  今天网师园在世界上最大的名气得自殿春m,她有一个拷贝的版本,叫“明轩”,就是“明朝的轩”吧,放在美国纽约的大都会博物馆。这样的克隆实现了这样的野心:在世界上地价最高的一处摩天高楼里,尝试复原东方古老国家的私人花园,1981年,他们做到了。在刚刚开放的年代,好多有机会第一批出差到纽约的国人第一眼是惊讶,然后是自豪。除了一次成功的文化交流的意义重大,这景象的确具有超现实的怪诞氛围。是在一幢钢筋水泥的大楼里啊。而今天,法学家甚至开始关注大都会博物馆中国文物的合法性。
  回到安静的网师园,回到殿春m,这里是适合读书的院落,书房套着书房,春天连着春天,书挨着书,花开花谢,云淡人淡墨也淡,少人打搅。殿春m的境界是含蓄的,芍药花在春天最晚的时候才姗姗来迟,仿佛庭院西南隅的涵碧泉,幽深不语的姿态,如果不是1958年整修时意外挖出了刻着“涵碧泉”三字的石头,按照发现就此挖掘,这眼泉水也许就甘愿埋没了。这里有冷泉亭,是砌在墙里只有一半的那种亭子,里面放着一块姿态奇峻古拙的灵璧石,“高3米余,形如苍鹰展翅欲飞,击之净净有声”,石头来历不俗,据传为桃花坞旧物,唐伯虎家里的东西。 
  看松读画轩前有八百年古柏,还是南宋所植,冬日坐此轩赏雪最佳。园子里还有二百余年的白皮松,前面设茶座,走累了,大可以歇脚此地,少人打扰。网师园里有苏州园林最小的一座石桥,名引静桥,形式感极强。桥下壁间嵌一石,刻“檠涧”二字,青绿色泽古雅可爱,也是宋朝的东西,就象网师园本身,不大,往事很多。
发表于:12-11-04 16:49
作者:江南砚台 回复日期: 19:18:52 
  尚书旧第过云楼
  怡园在苏州的园林里属于晚辈,位置却再好不过,很多观光客第一次去逛观前街,不经意就从车窗里望见了人民路乐桥边的怡园,这古代的细砖门楣上镌刻着黑色的书法款识,隐约透露出高墙后面的花木气息,假山只看见一角,遐想里面的人走出来一例是长髯宽袍,是饱读诗书的功名中人,或是满头珠翠,是应该只坐轿子的女眷们。
  怡园是顾文彬故居,顾文彬是晚清时的道台老爷,更是一位著名的大收藏家,他家藏的过云楼书画碑帖,传历四代。 “过云楼”,是中国近代书画收藏的一个高峰,过云楼精品之多,名满江南。苏东坡说,“书画於人,不过是烟云过眼而已”,传奇了200多年的过云楼结局同样潇洒,过云楼传到第四代,顾家後人在五十年代将价值连城的三百余件书画以及明正德、万历、崇祯时期的善本书和罕见稿本十余部,悉数捐赠给了上海博物馆。半个世纪过去了,2003年,过云楼部分明清时期书画大家如唐寅、石涛、华岩、龚贤、吴昌硕等精品七十二件,由上海博物馆借出被邀请到香港展出,轰动一时。
  顾文彬晚年精选所藏书画二百五十件,编纂成《过云楼书画记》十卷,记录了他一生的悲欢体验;顾家第三代书画名家顾麟士则续写了过云楼的薪火相传,著有《过云楼续书画记》六卷。
  顾文彬(),字蔚如,号子山,晚年号艮庵。清道光进士,曾任刑部郎中、武昌盐法道、宁绍台道等官职。他晚年购得明尚书吴宽复园故址,花费白银二十万两历时七年,造园时顾文彬还在浙江任上,怡园由儿子顾承负责设计建造,父子书信来往讨论着这园子的一石一木。按照顾文彬的意思,顾承在怡园设计中“集思广益”,,他是画家,造园时有画友王云、范云泉、程庭鹭等一起出谋划策,园中一石一亭都先延请既工画事又善造屋的海上著名人物画家任阜长起稿,并请来最好的叠山名匠,把一个怡园做成了花团锦簇的集大成者:沧浪亭的复廊,拙政园的画舫,网师园的水池,狮子林里的山洞,环秀山庄的假山,怡园作为晚辈,统统虚怀若谷地拿来参照。等顾文彬风尘仆仆地回到苏州,怡园已经是城中最出名的花园了,“今日归来如做梦,自锄明月种梅花”,怡园里的这幅对联是顾文彬当时怡然自得心情的写照。
  怡园在明朝叫“复园”,是礼部尚书吴宽的宅第。吴宽字原博,号匏庵,是明朝的状元,也是书法家,他写的字是苏东坡一路,明王鏊《震泽集》曰:“宽作书姿润中时出奇倔,虽规模于苏,而多取自得。”,他的书法今天在拍卖会上仍然非常值钱。吴宽的名气今天可能已经湮没不闻,不过他的学生都很有名,比如文徵明曾跟他学习文学,又比如苏州才子唐伯虎29岁那年乡试第一后进京会试,因牵涉科场舞弊案而被革黜下狱,最后就是吴宽保举方才出狱的,因为吴宽是明朝两代皇帝的老师,面子很大。
  怡园也许是今天苏州最有文化的园林,这倒不是怡园的房子造的比别处更恢弘,花园假山更富丽别致,园子的传承有绪如同过云楼字画一样更富沧桑感,不是这些,让怡园与众不同的是,这里有古琴,从苏东坡的“玉涧流泉”琴偶然进入怡园开始,怡园坡仙琴馆、石听琴室的泠泠琴音就一直悠扬着,这琴没有随着当年北宋遗物的消失而断绝。怡园听琴,是今天你在苏州所能听到的最动人的声音之一。
  怡园数代园主都精通音律诗画,坡仙琴馆曾经珍藏北宋琴名“玉涧流泉”,此琴来历不凡。怡园主人的三子顾乐泉体弱多病,古琴“可以导养神气,宣和情志,处穷独而不闷”,顾文彬希望他通过学习弹琴陶冶性情调养身心,于是就在怡园里开始学习操缦,怡园开始弥漫着古琴的气氛。乐泉对古琴很有悟性,没几个月下来,已经指发法精进,古琴是最高雅的艺术,历来带着一些神秘色彩,人琴相契,有时是缘分,人琴俱亡,就是最伤感的典故。这天怡园里有“客持古琴求售,试之,声清越”,再仔细看,还是北宋(1089年)东坡居士监制的“玉涧流泉”琴,苏东坡监制的一床古琴,蛇腹断纹,金徽玉轸,名字叫“玉涧流泉”。
  传世唐琴,自是绝世罕见的神物,你想想现存唐朝的建筑都那么少,何况一件乐器?象今天仅存的唐琴“九霄环佩”,“春雷”、 “大圣遗音”,都只深藏于北京、台北故宫博物院里,身价何止千万,下唐琴一等的宋琴也琴家梦寐以求的宝物啊。更何况是800年前苏东坡亲自监造的,苏东坡对古琴也不是一般玩玩的,那绝对是当时的专业级大师,苏东坡好琴,毕生收藏有唐代名匠所制雷琴,这琴一般人不能随便弹,玉涧道人可以,玉涧道人崔闲乃庐山处士,喜欢宋词的朋友可以去找找苏东坡的《醉翁操》,苏东坡的名句“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也是从琴中来,是写给知音的感慨。怡园宋琴“玉涧流泉”来头确凿,从此被主人奉为至宝,新辟琴室珍藏。边上另有小轩为石听琴室,北窗外有石峰二,似听琴老翁,故名。
  古琴收藏在园林中最适宜不过,而弹琴,园林的环境再清幽不过,三五知己,携琴焚香,能让顽石点头,俗人忘忧,“一琴几上闲,数竹窗外碧。帘户寂无人,春风自吹入。”明朝人的这首小诗,是怡园曾经的生活。
  吴昌硕是怡园的熟人,1920年他76岁了,同治四年(1865)秀才,清末曾任江苏安东(今涟水)县令一月。辞职后居苏州。有《会琴实记》:
  顾氏怡园,今吴阊胜地也,岁次己未辰在鹑尾,西泠印社社友仁和叶君璋伯会琴于兹,列叙时贤,得四十有八,与会者凡三十有三,同声相应,千里逢迎,殆亘古未有焉。矧会琴之旨,岂唯是拂弦操缦尔能各奏云尔哉,将以深求琴中之理,所谓声依永律和声者,集数十家之长,以证一心之得即吾之心得,曷尝不推及于人也。赏奇析疑,折衷一是,神明变化,不逾规矩,通乎学问之道矣。指顾元音丕拒,琴学大昌,趾美期牙,庶几操券。唐苏昌容句云:清切丝桐会,纵横文雅飞;试为璋伯诵之,令人神往不置云。是岁涂月几望,安吉吴昌硕老缶时年七十有六。
  1919年,北京学生上街了,“五四”运动标志着一个旧中国的老去,一个时代的结束,在苏州,也有激进的青年吧,但怡园的岁月仍然带着自己鲜明的痕迹,好象一台苏州制作的红木座钟,滴答声里是规矩而刻板的。早在园成之时,江南名士便多来雅集,怡园名盛一时。费念慈、曹君直、冒广生等文士名流常来盘桓。光绪二十一年,顾鹤逸与吴大⒙搅颉⒅N撵獭⑽獠兜仍阝俺闪⒘怂罩萁钤绲幕纭b耙恢毖有欧缪诺木刍幔饩刍岽釉白釉旌每季兔挥兄卸瞎坝凶约旱纳罘绞剑夥绞骄褪且帐酢1919的秋天,怡园琴会又如期举行了,琴会发起人是盐商叶希明,来自北京、长沙、扬州、上海、浙江、四川五省的琴人共三十一人,他们陆续从全国各地携琴来访,静静的聚会在怡园,短暂的一天时间他们弹了很多曲子,据说有十五人演奏。
  在一九三七年的《今虞琴刊》上,刊有近人所撰《坡仙琴馆听琴记》,我们还可以看到这样的详实记载:
  坡仙琴馆,怡园主人藏琴之所也。乙亥重九,澄江庄剑丞先生折简邀集苏、赣、闽、蜀诸省之旅苏师友闺秀若干人,各自携琴,来会于斯。是晨,钟报九下,少长咸集,座为之满。余至稍迟,甫入门,询之园丁操琴所在。园丁不答,若视余非知音者。不获已,乃循廊回履,折东转西,而至可恰斋之前,似闻铮咚之声,时断时续,时急时缓,逆知琴所不远,当在琼岛飞来间也。复绕曲桥,缘溪西,始至会地。一室之间,据案者,凭几者,倚柱者,抱膝者,凡三十徐人。无不凝神纳息,朝琴而居。中坐操琴者,为蜀中七九老翁李子昭也。其操《塞上鸿》一曲,至敛羽下降,振翮上翔之际,几使人如见飞鸿上下左右来也。尾声既煞,无一鼓掌者。(近来演说讲学乐会等事,场中时闻掌声扰耳,为之恨恨。)次为吴兰荪先生《石上流泉》;郭同甫先生《平沙落雁》;彭祉卿先生《渔歌》;查阜西先生《潇湘水云》;吴湘泉先生《阳春》;吴湘岑女士《渔歌》;吴湘珩女士《普庵咒》,相继奏毕,李翁色然以喜,谓兰荪先生诸公子曰:古乐云亡,春秋已然。左襄二九年,季札观周乐有云,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也,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次之歌邶、庸、卫、王、郑、齐、豳、秦诸乐,各有微词。信乎歌乐邪正,邦国盛衰,与有系焉。诸公子年青力学,潜心古乐,伏生垂老,正想传经,万里此行,询不虚矣。复操《白雪》一曲,听者神往。
晌午,查阜西、庄剑丞琴萧合奏《长门怨》,阜西先生为剑丞吹萧。萧管修细而九孔,异于常制。管音与弦音始终和谐,虽近听者不能辨别(剑丞为阜西入室弟子)。午后查彭合奏《普底咒》。毕,李翁年高,不能久坐,阜西为摄一景,送至先归。听琴者,意犹未厌,环坐不去。时值樊少云、伯炎、乔梓及陈慰苍先生均在席。群请更以琵琶,樊老以琵琶与琴同为弦乐,然以琵琶之声赓于琴音之后,可谓自[邻]以下矣。众固固请,始奏《十面埋伏》一阕。在发令点兵时,其声由散而聚,至杀声呐喊时,其声骤急而噪,仿佛千军万马横冲直撞而来。座有善喻者,谓为意阿激战之声,由收音机中渡地中海而东矣,是诚由伏字。而埋字,而面字,而十字,字字功夫,悉出四弦十指之间。吾谓樊老胸中苟无十万甲兵,不能为之。彼自神技者,能不退避三舍哉。伯炎之《青莲乐府》,慰苍之《普庵咒》,均如初写黄庭,恰到好处。钟已四下,剑丞乃奏《霓裳羽衣曲》一阕以殿焉。
欣欣庵主欣然言曰:吾园雅集,如诗会,如画会,时时有之。然欲如今日琴会之盛,则前此三十年来未之有也。与会者李翁等十二人外,蔡云生、祝心渊、王佩诤、顾彦平、顾公可、顾公硕、汪星伯、王心庵、汪孟舒、顾墨畦、俞韵兰、徐湛秋、蒋吟秋、卫露华、樊诵芬、吴湘文、孙熙等。
  怡园琴会作为风雅的韵事,作为传统,一直延续至今,时常会有苏州的琴人在怡园里聚会,僧人俗人中国人外国人男人女人,都是弹琴人,听琴人,他们每周准时出现在这座具有古琴根基的九亩之园的一个僻静地方,外面也许在下雨,外面也许在下雪,外面也许知了在聒噪,外面也许有人循声而至,大家依然只是弹琴,倾听,在城市的这方天空下坚持自己的一点优雅,这是怡园的2004年,不是晚清,不是民国,所以这里是苏州了,有三生花草,有朱鸿兴的一碗面,有牡丹亭,有怡园清音。
  饮食男女,琴棋书画,都是苏州擅长的题目。今天在怡园画舫斋,有苏州城里的所谓“独一桌”,因为可以在这里吃饭,喝茶,生活在梅花松树碑廊评弹的环境里,你是园林主人,在黄昏约上朋友穿过长廊小心迈过曲折的小桥,来到一座石头做成的桥上,这里灯火辉煌衬托出外面园子的幽深,夜色阑珊客人都到了,落地长窗前一席中规中矩的苏帮菜正等着大家举奢,黄酒烫的正好,怡园可以小醉,这夜色也是沉醉的,水面上飘来古琴声了,吃饭是意思而已。
  怡园旧有“五多”,即湖石、白皮松、楹联、书条石、小动物。光绪初年,这里造园时正值兵燹之余,顾文彬在上海做官时苏州就是前线,那时还被太平天国占领着,他跟洋人一起研究商议着如何抗拒忠王李秀成的部队进入上海,直到苏州兵变,直到李鸿章的部队开进忠王府,怡园是这座城市经历血火洗礼后生长出来的后起之秀,很多苏州城里城外的私家花园在战争中遭受劫难已经变成了废墟,昔日呵护有加的奇花异草凋谢了,荒芜了,只有园林里的太湖石依然坚强卧倒在荒烟蔓草之中,正好采购来装饰这里,旧人家的东西,都是上好湖石,怡园的太湖石因此辈分很高。这里也养过鹤,鹤是隐士的象征,所以这里自然有梅,梅花散发出的芬芳幽幽的弥漫在南雪亭的空旷里,白皮松遒劲孤高的样子是刚刚从一张古画里走出来,即使是小小的一个角落,怡园主人也爱吟诗做对,是文人本色,顾文彬自撰有《眉绿楼词联》,集宋词成170余联,洋洋大观,现成拿来制成楹联,有六十多副,看哪里合适就请名家写来挂上,怡园的对联当时冠绝苏州。而最可珍贵的是这里的书条石,总计101方,世称“怡园法帖”,单单“玉枕”兰亭、东林五君子书册两件,就是罕见的珍藏。
  50年代末,怡园门票3分,一度是苏州象棋爱好者切磋聚会的地方,文革前,苏州棋社在怡园荷花厅成立,这年秋天,三届全国冠军胡荣华、名宿朱剑秋、朱永康等国手应邀来怡园指导棋友。一个园林与琴棋书画件件有缘若此,一百年来怡园的生命鲜活而生动着。
  文革中,大概也是因为有地理之利,怡园曾是苏州的“红卫兵”接待站。
  今天,你可以去怡园听琴了,很多年以前的声音。
发表于:12-11-04 16:51
作者:江南砚台 回复日期: 15:39:10 
  十亩名园宰相家
  大半夜下来,王公子的手气一直很顺,连刚才那把难得的天牌,眼前堆起的银子估计已经有两千多两,白花花的在烛光映照下衬出对面徐少爷的脸色,看起来是有点发青。王公子心里不仅涌起一股快意,正想喝酒,身边的小宝也格外凑趣,玉指葱葱已经斟满酒杯凑到自己嘴边,“爷,解解渴”,王公子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红运当头了,一早出门遇见的算命瞎子刘半仙要是也在,非把他的招牌当下给砸了,什么倒霉话都是编出来骗钱的,要银子,眼前就有的是,赏你几个就是干吗要一清早惹大爷不快活呢?这么想着,酒就又干了,耳边响起顾家班的丝竹小调,惬意啊王公子隐约觉得都是“得胜令”的铿锵。“最后一把,完了回山塘拥翠楼”小宝嘴角浮出暧昧的笑意来,眼风却是懒懒的。“王兄果然好手气,好,最后一局来大点”,刚才还委靡着的徐三少猛然醒过来的模样,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银票,“这是四千两,一把见胜负,我做庄,赌今天我手气大转六个点子满堂红”。王公子的酒还在头上,不过眼前的形势还是让他吃惊,这么赌就弄僵掉了,老管家在朝自己使眼色,明明是赌本不够,难道就这么低头认输?王公子的犟劲上来了,“不信你有这么绝,行,难得好兴致我奉陪就是,不过我的银票都在台面上了,怎么说?”“好说,台面上连你家的园子算四千两,赢了是老兄的运道,输了我双手奉上”,三少手里的一叠银票傲慢的划过视线,众人无语,今天的对局,搞大了。。。。。。。。
  第二天苏州城里谈论的大消息是,拙政园王家那个不肖把园子输掉了,输给了东园徐家三少。唉,大家叹息里夹带着一股兴奋,好象这样的事情发生是所有人都预料到的一个结果,除了临顿路巷口的瞎子刘半仙,而他的生意也没有因为拙政园的一夜易主变的更好,因为一个更叵测的消息在城里流传开了:那晚赌局的赌具,六颗一色绯红的骰子在最后关头被高手换了,骰子六面都是红色,谁掷都是满堂红啊,合该拙政园王家运数到头了,想想也是命,当年王家还是大内锦衣卫呢。
  谣言在事情发生后终于就得到了确凿的证据,康熙年间,徐家小辈徐树丕在自己撰写的一本新书〈识小录〉里,把大家的猜测做了公开了断。他是明末秀才,明亡后一直就隐居不出,够资格作为一个遗民而自号活埋庵道人。徐树丕大概觉得这已经是前朝旧事了。〈识小录〉里同时也记载着祝英台梁山伯的化蝶故事,与之相比,拙政园赌局的往事显得更真实,因为徐家三少爷就是他的曾叔祖。
  这样的作弊有点象香港赌圣赌侠之类的电影,但在大明正德四年,御史大人王献臣罢官回家,开始着手兴建拙政园时,是绝不会料到的。王献臣这个人物在历史上有些模糊,我们只知道他是明代弘治进士,连文徵明这样的大文人也愿意给他设计造园蓝图,还在嘉靖十二年为拙政园绘图三十一并做《王氏拙政园记》,苏州画家唐伯虎一向不结交官宦,居然也赏脸又是作画又是写诗,开头就是“铁冠仙吏隐城隅”,评价很高。从一些地方也能推测这位退休御史的性格:王宠称他“弱冠登进士,
以不阿法,抗中贵”,官越做越小,地方越来越蛮荒,两次被东厂诬陷,从御史一路贬官下来,最低一个职务相当于县级招待所所长,于是干脆回家,他早年还办过外交出使过朝鲜,是在偌大中国版图上走过几回的人。拙政园是他弃官回乡後,在唐代陆龟蒙宅地和元代大弘寺旧址处拓建而成。园名取晋代文学家潘岳《闲居赋》中“筑室种树,逍遥自得……灌园鬻蔬,以供朝夕之膳,……此亦拙者之为政也”句意,在前面〈识小录〉里还有关于他的“逸闻”,说当初造园时,隔壁仍有一寺庙,王御史移去佛像,驱赶僧众,手段颇激烈,更奇特的是在移去佛像时还“剥取其金”,赢得了“剥金王御史”的外号,按因果报应的说法,他晚年得了严重的皮肤病非用烫水止痒,“如此逾年,溃烂见骨而死”。以后儿子不肖赌钱输了园子不说,孙子辈更潦倒到替人吊丧为业,而徐树丕在小时侯还见过呢。
  之后,拙政园换过许多主人。拙政园先是一股脑输给了东园徐家,到了明崇祯四年,园子东部归侍郎王心一,名“归田园居”,王心一也是御史为人刚正不阿,很厉害,在明朝天启年间敢跟魏忠贤客氏斗争,崇祯皇帝生他做刑部侍郎,明朝亡了他做遗民坚持抗清,最后殉国。东园之外,拙政园中部西部几百年间的辗转流传就要复杂了:
  清顺治二年,拙政园被镇将所占,顺治十年为陈之遴购得,却一天也没住过,等到两朝为官的“贰臣”陈之遴获罪,全家充军发配到了东北,他的亲家吴伟业来此凭吊,写的诗朦胧晦涩欲说还休。康熙时,这里成为吴三桂女婿王永宁的私宅,乾隆初年叫复园,归太守蒋に小O谭崾瓿晌教旃彝醺钚愠稍谡饫锇旃诽ㄐ薜娜美詈枵露寂宸M问荒暾饫锍晌似旆钪被峁荩庑魑迥晡簧陶怕那旱茫拿乖啊;】拐绞保竦呈怕肪囊桓鍪Σ恳采柙谧菊澳凇
  先说柳如是,清初拙政园人物最出名的要算柳如是。明时一批降清的文人似乎都是才子流氓型的,酒也喝的,诗也写的,窑子也逛的。钱谦益是大学者,江左人望,文坛领袖,还是郑成功的老师,六十多岁时娶了花样年华的名妓柳如是为妾。他是常熟人,抱得美人归,金屋藏娇选在了拙政园,在园内构曲房安置柳如是。甲申之难,清兵南下,夫人劝钱谦益“是宜取义全大节,以副盛名。牧翁有难色。”当时钱大师先是认真想了下措辞,然后向夫人解释说自己不会游泳,跳水自尽比较难一点啦。柳如是能怎么样?等多铎攻入南京,钱谦益第一个投降了。一说降清后,钱谦益曾一度南归“养病”,钱、柳两人一起来到苏州,对清廷的江南巡抚土国宝进行了礼节性的拜会。在土国宝的安排下,钱谦益和柳如是就在苏州拙政园住了下来,接着两人乘船沿山塘河而上,同游吴中第一名胜虎丘。在虎丘生公石上他们读到了一首辛辣的讥讽诗:&
  入洛纷纷兴太浓,莼鲈此日又相逢。黑头早已羞江总,青史何曾用蔡邕。&
  昔去幸宽沉白马,今归应愧卖卢龙。最怜攀折章台柳,憔悴西风问阿侬。&
  钱谦益读后,终于知道了大家对他的看法,觉得做人真难,柳如是因为自己也被编排进了诗里,同样也觉得难为情,于是双双黯然离去。
  苏州人说“生公说法,顽石点头”,柳如是不是高僧,是名妓,钱牧斋不点头。
  而柳如是的确是人物,陈寅恪给她写的《柳如是别传》在今天是畅销书,大概老人自己也没想到,在讲究商业的时代,苏州博物馆挂出了“曲房•柳如是故居”的字样招徕游客,她的一生中有过多次角色转换,丫鬟、侍妾、风尘女子――“秦淮八艳”之一、尚书夫人,除此之外,她还是一名诗人,画家,身世复杂,多才多艺。徐树丕那本《识小录》里有“再记E事”条,可见她的个性:
  柳姬者与郑生奸,其子杀之。E与子书云:“柳非郑不活,杀郑是杀柳也。父非柳不活,杀柳是杀父也。汝此H是杀父耳。”云云。
  这样的伦理道德观念与其说是风尘见识,大概也是从钱老师那里潜移默化熏陶来的,这样的逻辑混乱也出现在拙政园的下一位主人陈之遴身上。
  陈之遴,海宁人,崇祯十年进士,授编修。他的父亲是明朝蓟州巡抚,因为战事失机下狱论斩,后来自尽,他也因此被夺官,弘光时起复。清兵入关后,他打了份报告给浙江总督汇报思想,认为自己父亲是被明朝害死的,所以跟明朝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这样会说话的读书人,草创开国的大清朝正好需要,于是让他管礼部。礼部管礼,陈大人诗礼人家出来的,干的有声有色,由侍郎而尚书,后授弘文院大学士,俨然宰相。顺治十年,当初靠赌博赢来拙政园的徐家发现世道不好,自己的宅院硬是被武弁占据还没处说理,不得已,以两千金的价格出让了拙政园给陈之遴,价格才是市价的五分之一。
  顺治十五年,天下大定该算帐啦,于是就有左副都御使魏裔介弹劾大学士陈之遴了,说他营私植党,陈被免官革职,谪迁辽宁。陈阁老人品虽不足道,诗倒是写的很好,一笔董字书法也漂亮,他的公子娶妻是诗人吴梅村的二女儿,吴梅村的故事也好玩,因为亲家这位亲家,
  “祭酒因海宁陈相国之遴所荐起,时在顺治十五年,当时相国独操政柄,援引至卿相极易。未荐之先,必有往来书札,虽不传于世,意其必以卿相相待故祭酒欣然应诏。早已道路相传,公卿饯送。”
  清人刘献庭在《广阳杂记》中,记载了一则轶闻。“顺治间,吴梅村被召,三吴士大夫集虎丘会饯。忽有少年投一函,启之,得绝句云:‘千人石上坐千人,一半清朝一半明,寄语娄东吴学士,两朝天子一朝臣’,举座为之默然。”
  黯然归黯然,吴梅村还是进了北京,可惜这时相国已败全家去了东北,吴梅村想落水而不得,心境苦闷偏说不出口,实在是委屈。他在很多年后来到拙政园,写了长诗《咏拙政园山茶花》,叹息海昌相国从没观赏到园中“江南仅见”的宝珠山茶,也叹息自己的一点心事,时代弄人,造化颠倒啊。而相国夫人徐灿还算比较幸运,在冰天雪地里呆了整整十二年后获特赦回到了苏州老家。作为清代有名的女词人,清初钮L的《觚剩》记载了当时相国夫人描画北京元宵节的长短句
  “丹楼云淡,金门霜冷,纤手摩挲怯”
  坎坷归来,徐灿以后再也没写过一句诗,晚年归依佛法,发大愿写大士像近万卷。
  康熙三年后,拙政园发还陈之遴后人,于是,喜剧开场了。出场的是吴三桂的女婿王永宁。钱泳的〈履园从话〉详细记录了王永宁的发迹史。苏州人王永宁三十多了还没娶亲,因为家里实在太穷,一天有个相面的跟他说,你快大富大贵了,王永宁以为是相面的在吃他豆腐怎么不相信,其实他的父亲跟吴三桂的父亲是老战友,当初把吴三桂女儿许配给了还在襁褓中的王永宁,可王永宁父亲死的早,他是寄养在邻居家根本不知道这事,经过这一提醒,年长的亲戚想起是有这回事,王永宁回家一找,当年的姻贴都还在,而吴三桂这时已经是平西王了。于是万里迢迢王永宁奔了云南,在平西王府门口写上女婿来拜的帖子递进去足足等了三天,吴三桂在里头也想了整整三天,回话来了,吴三桂让手下准备公馆,又是封他三品官,择日成婚,妆奁丰厚,一面跟江苏巡抚发文件说我女婿找上门来了人在你地头呢,赶紧买三千亩地一所大宅子别给本王丢脸此致敬礼云云。这大宅子就是拙政园。
  王永宁幸福地在云南生活了几个月,度完蜜月带着老婆回了苏州,住进了修缮一新的拙政园。一切都很顺利,象一个梦。唯一的瑕疵是老丈人吴三桂始终没见女婿一面。王永宁是穷人,穷到曾经夜无余粮的地步,如今穷人翻身,扬眉吐气,“既回,穷奢极欲,与当道来往,居然列于公卿之间。”驸马把娘娘厅楠木厅斑竹厅造起来了,列柱百余,柱础刻盘龙面,还有白玉龙凤鼓墩,大肆改造,彻底抹去了文徵明所绘拙政园图的最初格局。王永宁还爱上了昆曲,家里养了戏班,经常上演牡丹亭,听着听着就恍惚起来,好象心灵变的愈发敏感起来,这导致了严重的后果,
“后三桂败事,永宁先死,家产入官,真似邯郸一梦。” 艺术对人的意志杀伤力如此巨大,康熙十三年,吴三桂败,消息传到苏州,王永宁就给活活吓死了。王永宁对艺术热爱的另一个证据出自恽南田,黄裳先生有文:
  “上海博物馆里藏有恽南田杂书一册,内容是诗篇与题画杂记等,还有一篇《记秋山图始末》,是手改稿本。此文曾刊于别下斋本《瓯香馆集》,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却早已据此写成了短篇《秋山图》”
  故事是王永宁收藏了黄公望的《秋山图》,藏在拙政园里。王烟客,王石谷等鉴赏高手不好意思当面说是伪作,还“戏谓王氏非厚福不能得奇宝”,使收藏家王永宁“至死不悟”。喜剧原来也是世故的,这也说明这些画家的不够交情。
  吴三桂恽南田自己在康熙二十一年作《拙政园图》。二十三年,康熙皇帝南巡,曾到园中一游。史料记载,康熙末年一段时间里,拙政园曾是江南织造的曹家的私园,很多人因此愿意相信,曹雪芹有关大观园的描写,灵感就来自于拙政园。
  乾隆盛世,拙政园最精华的中部归太守蒋に校聘丛啊G∪辏丛坝泄淮慰涨暗氖⒒幔魅饲子训贝髟萍丛胺捕耍懈丛把缂迹渭恿苏獯紊缃换疃氖嗣侨缟虻虑保丁⒄砸淼龋加刑庥健6渲性兜囊皇住渡躺阶痈琛芳锹剂私乙桓鍪偷钠嫣厝松I躺阶邮赍魃砦ツ竟辆蒲觥4有∽鲂≈魅税槎粒鸬钠腿瞬辉敢猓蛭钍旅挥退咝说暮埽笆蹲直嬲绨唬楸嫘胁荨N醇甘嗄辏戎魅撕谩!倍陨躺阶拥谋臼拢抛邮怯星咨硖寤岬模拔以飧丛埃晔Р莞濉I躺侥吨肿值猛纺浴保饬钤斗⒊龈锌翱涎鹣蛹鹣永稀G肟瓷躺阶樱苎吮怼薄T白又魅搜脱偶姓庋缪诺钠腿吮誓藕蛟诓啵眉嗍豆愕氖嗽抖加芍栽尢荆馐俏庵腥宋锏纳疃龋彩窃傲值纳疃取
  拙政园是苏州最大的园林,第一次走进去有点目不暇接的感觉很正常。但东部萧疏开阔,平冈远山有田园气质,金庸小说里的江南风光在这里还完好保留着一点韵味。在寸土寸金的闹市,拙政园也是水面最多的园林,中部有四面厅远香堂,一望而知是赏荷之处,难得这富丽堂皇的大厅四面都嵌着玻璃,光线透进来让摆设的清式家具更显气派。夏天坐在这里,观赏荷花盛开是苏州城的盛事之一,而据说园子里有老师傅能种碗莲,名贵是因为可以移入书房做案头清供,真正匪夷所思有“夺造化”之奇。
  自远香堂过明代青石小桥,是倚虹亭,从这望去,北寺塔成了拙政园里的风景。小飞虹是拙政园最耐看的景致,在最早文徵明所画的《拙政园图》里,小飞虹还要古朴一些,基本是简易的竹木曲桥,上面有人扶杖而行。今天的小飞虹依然比较纤细,在众多四平八稳的建筑中,她美妙的弧度是女性化的,小飞虹其实是廊桥,所谓廊桥遗梦,拙政园也有。
  说起“遗梦”,拙政园里现在还有圆明园石础遗物,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后,一个在北京做官的苏州人买了运回苏州,当盆景底座用,一共有九只,汉白玉的质地,据考证应该是圆明园西洋楼的石础。这九个汉白玉石础解放后由他家后人捐赠给国家,现存六只在拙政园盆景园中,两只放在玉兰堂庭院里。
  拙政园最华丽的建筑是鸳鸯亭。苏州园林里的鸳鸯厅不止拙政园这一处,鸳鸯厅据说是有实用功能的,一座厅堂而分隔南北,在最讲究礼仪的官宦人家,一边男主人正襟危坐的叙谈,一边是女宾亲切寒暄,互不干扰各得其所。拙政园的鸳鸯厅,南北起的名字都好听,北厅名卅六鸳鸯馆,南厅名十八曼陀花馆,说不尽风花雪月的奢华。这里的南北二厅匾额都是晚清苏州状元的手迹,卅六鸳鸯馆是赛金花丈夫同治七年状元洪均写的,另一块十八曼陀花馆是同治十三年末代状元陆润痒所写。辛亥革命后陆润痒当了溥仪皇帝的老师,关于状元公的笔润,据说上海“童涵春堂”就是陆润痒的字,四个字当时是花费了白银一百两。卅六鸳鸯馆,以前水池里真有水鸟栖息,鸳鸯浮在水面上,惹人怜爱。而南厅名十八曼陀花馆,是这里真有茶花。光绪时富商张履谦建补园,在此种植名贵山茶十八株,花开似锦。
  张履谦喜欢昆曲,他的儿子张紫东也喜欢昆曲,南北鸳鸯厅其实是为了这个爱好专门设计而造的。鸳鸯厅的屋顶样式罕见,是为了拍曲时清音悠扬的效果,四角设耳室,也是为了演出需要,是主人宴客、演戏优伶候场化妆的地方。而原来馆内方砖下,有供冬天生火取暖的地窖,昆曲真是了不得的一种爱好啊。在冬天,大家喝过一点黄酒,在这里听戏班子唱戏,一室皆春的景象,《红楼梦》里也就这样了。俞粟庐、俞振飞父子跟补园的渊源都很深,都在这拍过曲。张紫东受俞粟庐亲传,成一代名家。俞振飞甚至是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优雅的戏剧与凡俗的生活就是这样紧紧连在一起,他们是曾经生活在戏里的人物,他们对昆曲的体会如游鱼在水中,水里的风景,水里的温度,联系着生命中的重要细节,昆曲是拙政园的基本元素,读懂了昆曲,就看懂了园林。这城市何尝不是这样?昆曲是苏州的土产,苏州是昆曲的故乡。在昆曲最风靡的时代,明末清初中秋之夜在虎丘例有清唱聚会。这样的消费是时尚而光鲜的,就是在进入民国以后,昆曲式微,曲家结社习曲之风仍然流行。苏州还有遗老富室愿意襄助,办昆曲讲习所培养出一批传字辈,昆曲在他们不仅是文化和风雅,更是过去的一种生活方式,他们寄托着生命感怀,不忍看花凋零。这里就是苏州了,所以拙政园里的昆曲似乎从没有停止过上演,登峰造极的一个证明,就是鸳鸯厅。
  而时代总是变迁,比如这里的色彩。在今天看鸳鸯厅是古典,当年鸳鸯厅是时髦。这里四面镶嵌的菱形玻璃颜色,蓝白相间对比强烈,肯定不是明朝人赏玩的东西了,这是拙政园的一点海派,而拙政园最旧的一点遗迹在天泉亭,亭内有井名“天泉”,还是元代大弘寺的遗物。泉水甘冽,文徵明曾许之第二泉。二十年前每至盛夏,亭中尚有买冰镇酸梅汤,五分钱一大杯,味道绝佳。
发表于:12-11-04 16:51
作者:江南砚台 回复日期: 18:56:53 
  沧浪亭就是宋朝的好日子
  要是在秋天,整个苏州城都被甜腻的桂花香包围着,仿佛空气里到处是桂花绽放的影象,如果你抬头却看不见枝头的金黄,你可以到沧浪亭来,这里有荡人心魄的花香从水面上弥漫而至,刚刚走到进门的石头桥上,你就醉了。
  沧浪亭是苏州最老最老的园林,始建于五代。到了宋朝,名气就大的不得了。要是你那会在东京汴梁开过清明上河图里的一间茶肆酒楼,跟一帮进京赶考的举子们说起苏州的沧浪亭,一定会引起无限遐想的表情。也许,这就象我们在自家门口的巷子里,与卖生煎馒头的老头谈论维也纳金色大厅、巴黎香榭丽舍大道,这样的谈话在文学上很有趣味,但在经济学意义上是零。事实上这并不妨碍我们表示对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一些好地方、历史上存在过的那些好日子的向往。
  沧浪亭就是宋朝的好日子,沧浪亭值得向往。
  她是苏州目前唯一的可以不买门票就欣赏到局部景色的园林。站在护龙街的石头牌坊前,游客看见了沧浪亭不高的围墙里伸出的柳丝,几乎要拂到墙外深绿的水面上,蝉鸣声声,河里有鱼跃出。当然这是在炎热的夏季,夏季苏州清凉的一个地方就是沧浪亭,因为这里有城市公共空间难得的大片水面,让眼睛逃离墨镜休息透气。每当天气晴朗,从人民路文庙那里一路走来,可以看见一些老头或者闲人围着沧浪亭前的小河钓鱼,边上曾经是苏州最早的一家川菜馆,有时还有一些小摊随意的铺在石头路面上,有毛主席语录,有苏州人铸造的仿冒青铜器,有钱币瓷器像章,甚至是几只自行车铃。不要小看这样的地摊,沧浪亭在今天有超过宋朝的名气,就是因为这样的冷摊,有人在这里淘到过一部残缺不全的抄本〈浮生六记〉,更多人从此知道了清朝时候一个叫芸娘的女子的另类生活,于是沈三白在此不远的故居成了古典文学爱好者凭吊追寻的一处精神家园,他们过的比我们小资。
  上世纪三十年代,林语堂来到这里,结果没找到那些老房子,不免惆怅,据说在他译成《浮生六记》英译本后,曾感慨地对友人说:沈三白之妻芸娘,乃是人间最理想的女人,能以此姝为妻,真是三生有幸呢。他还说:芸,我想,是中国文学中最可爱的女人。为什么可爱呢?林语堂先生设想了这样的情境:可以出入其家,可以不邀自来和她夫妇吃中饭。或者当她与丈夫促膝谈书画文学乳腐卤瓜之时,你打瞌睡,她可以来放一条毯把你的腿脚盖上。&
  这倒不是文人习惯于对着古代美女掉膀子想入非非,现代人也会感念芸娘主动劝丈夫纳妾讨小,而且是向烟花风尘里去找,这样的女子本身就是熊猫,比起孔夫子说的“好德好色”,更象是某种生物学进化上的基因变异--------谁找到芸娘就找到了一株“嘉禾”,在中国传统文化里,这样的“嘉禾”可以亩产万斗千槲,能解决万兆百姓的生计,爱情的一次大跃进。
  沧浪亭在宋朝还没怎么谈情说爱,相当清高,这从她的名字就能看出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沧浪亭的第一位主人苏子美是写诗的,诗人在首都从政,诗越写越好,政当然从的愈加一塌糊涂,要知道宋朝的党争是相当严酷的,感情丰富的诗人在复杂、残酷需要更高智商的斗争中水到渠成的失败了,就仰天长啸,就想起了另一位斗争失败的诗人政治家屈原,于是,公元1044年,无罪被贬返回家乡的诗人开始建造沧浪亭。&
  造园成为满腹才学的诗人舒解恶劣情绪的一种途径。那时的苏州肯定没有现在这么多的人口,房子造的没这么多,而且关键是沧浪亭所处的地理位置属于城市边缘,几乎就是乡下地方,地方大,造价低,沧浪亭最早就建在水边,当时的造价是“四万贯”。苏诗人的老友欧阳修有诗“清风明月本无价,可惜只卖四万钱”透露了这一原始记录。看得见近水远山,苏诗人侧仗而行,快活地说:“洗头,洗脚”。 所以,没进门,我们就看见了水。
  苏诗人在亲手营建的沧浪亭住了三年,庆历八年,诗人逝世,沧浪亭迎来了下一个著名人物,韩世忠。韩是武将,沧浪亭成为王府,人称“韩园”。
  之后,沧浪亭归依了佛门,元代时周围有大云庵,妙隐庵,结草庵,晨钟暮鼓的气氛让沧浪亭愈加超脱,明朝有沧浪僧文瑛请归有光做《沧浪亭记》。康熙三十四年,江苏巡抚是一个有着浓厚文人气质的官员,他照例来此寻访,结果跟前面寻访芸娘的文人更潦草,居然是踪迹全无,作为一省的最高行政长官,巡抚宋荦觉得问题很严重了,沧浪亭就此大兴土木,开始恢复旧观,以后凡雍正,乾隆,道光,同治历朝,清朝的沧浪亭一直是官府议事接待的场所,成为罕见的具有公共性质的官署园林,在以私家园林著称的苏州成为异数。南巡中,乾隆皇帝先后四次来这里,乾隆是中国写诗最勤奋的皇帝之一,来到前辈诗人营造的如此富有诗意的地方,乾隆自然要写诗,诗写的也符合身份,他意味深长的问在场的大员们:“不知谁是濯缨人?”,诗人哈姆雷特问,洗头还是洗脚?这的确是个问题,沧浪亭难得的幽默了一回,苏诗人可以无憾。
  清康熙年间,宋荦将“沧浪亭"从岸边移到土山上,这土山名“真山林”,厚重粗犷,是泥土包裹着石头,不怎么讲究,是自然天真的野趣,也象已经九百年的真迹,是元气充沛,浑然天成,亭子就稳稳站在山颠,俞樾写的厅楣“沧浪亭”,“清风明月本无价,近山远水皆有情”,
百年旧物了。 俞樾也是诗人,同样不善于政治斗争,俞诗人的故事是苏诗人故事的清代咸丰版,他名气大是因为喜欢写东西,写的多------从最难的音韵到最通俗的灯谜,小说,戏剧,书法,训诂,只要是字,他都有研究,所谓发奋写作就是他的写照了。比司马迁还多,出版未出版的加起来累计有二百五十卷,是我们大多数人一辈子读书数量的若干倍。这样勤奋的写作让我们感到备受鼓舞,以这样执着的姿态写作,当时却意外引发了一些与他同样从事写作职业的文人的嫉妒,他们说他“拼命写书”而李鸿章“拼命做官”,总之都有些可笑的意思。
  俞诗人不予理睬,终于,著作等身。
  沧浪亭是蛮适合“随便”看看的,相比苏州的其他园林,她更有山野之气,仿佛不衫不履的闲人,有些学问可没有知识分子的迂腐,有些风雅可没有寻章摘句的烦琐,最早,她的气质是贵族的,现在是民间的。这里的建筑统统环山而建,土山是沧浪亭的焦点,不管走到哪里望那土山,总在中心。
“明道堂”是园里最高大的建筑,一望而知是读书开会的地方,明清文人据说都集中于此讲学,是书院的格局,但更加正式,在清朝时候会有许多有功名的读书人在此聚集,谈论时世,官员们按照品级坐在硬木椅子里,被华丽的织锦包裹着,一身正气的样子,对了,除了宋荦,林则徐,陶澍,梁章钜三个巡抚都是不错的,有“清廉”的声名,一身正气的还有鸦片战争里殉国的武将邓廷祯邓大人,他会舞剑的手更会写字,沧浪五老七友在园子里饮酒做诗被刻成图画,这些图画由邓大人题写篆书,是一代名将的真风流啊。翠玲珑是沧浪亭里比较有意思的一个地方,小轩外种着许多竹子,青翠喜人,不事铺张的三间平房,一曲一直,是横着长的竹节的隐喻,象煞桃花岛黄药师的书房,那就是世上最隐逸的一处书房了,光线透过长窗,在青砖地面上浓淡摇曳着时间的滴答,是下午一个偶然的闯入,发现这里的秘密,而这里已经是沧浪亭最边缘的所在,外面就是城市,这里仍然是几百年前的旧貌。里面的所有家具都是朴素无华,用竹子的形象定格着,连墙上的一幅对联也是竹子的,写的人是何绍基,“风篁类长笛,流水当鸣琴”,这样的书房应该容的下所有的匆忙热衷,它不适合拍照,因为里面光线有点太灰暗,神秘到游人返家的旅途中,一点点挂念,是遗憾时间太短,还逗留,可那里分明没有你坐的位子。
  现在我们可以说五百名贤祠了。
  五百名贤祠是沧浪亭中最具文化含量的所在,也可以说是一处能给苏州文化把脉的机关,三面墙上一共有五百九十四个与苏州历史有关的人物,能进入该榜的原因可谓气象万千,比如里面有夫妻关系特别好的,有抗日到底的,有弹琴开山立派的,特别会看病的,有不高兴做皇帝让位的,有擅长造园子的,有敢于骂太监的,有写八股文得第一的,当然,最主流的还是书法家,画家,诗人,文学家,而最最主流的,是这些书法家,画家,诗人,文学家都是当官的,都是被苏州老百姓记得的好官,比如况钟,比如林则徐,比如海瑞。从春秋到清代,两千多年间苏州的历史人物共594人,这是苏州人的眼界。“文革”中,
沧浪亭里的这些画像也一度遭到威胁,红卫兵造反派者流必欲除之而后快,这时有园林系统老职工想出一条计谋,先用纸筋糊住画像,再刷上石灰,用红漆刷标语若干条,以革命口号做掩护,让冲进来的造反派以为四旧已破,只好悻悻离去。今天你再去瞻仰这些先贤,应该已经闻不到油漆味道。
  造反并不总是有理,而有时投降却招来羞辱。在园中有仰止亭,有文徵明石刻像,文徵明是一辈子不做官,画画,写字,开吴门画派,门第清高,乾隆要拉拢江南文人,前言里说“沈德潜持文徵明小像乞题句,徵明故正士也,怡然允之。”而乾隆为他题的御制诗带出来的另一个人物苏州人沈德潜,碰巧也是写诗的,乾隆皇帝好多诗都是他做的枪手。从23岁起继承父业,过了40余年的教馆生涯。但他热衷功名,极有追求,从22岁参加乡试起,总共参加科举考试十七次。到乾隆四年中进士时,已是67岁老翁。因为一贯积极,最后官也做的大,做到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入朝赐杖,答应他祀贤良祠,乾隆是真喜欢他。77岁辞官归里,活了90多岁。应该说是一切圆满了。他退休以后,回苏州他余热发挥编了个集子,乾隆还给他做序,谁知道他活的时候没出事,死了出事了,他死后九年,苏北东台举人徐述夔的《一柱楼集》被别人检举,有悖逆语言,沈德潜糊里糊涂居然给他的诗集做了一个传,说徐述夔品行文章皆可法,都值得学习,乾隆生气了,夺德潜赠官,什么太子太傅,礼部尚书衔,都免了,罢祠,原来让他进贤良祠的,赶出来了,“仆其墓碑”,把沈德潜的墓碑都砸了,沈德潜是沧浪亭里最落魄倒霉的诗人了,以后,沧浪亭看见写诗的,就觉得要当心一点。
  最后,我们可以去面水轩领略沧浪之水的延绵。民国17年,美术家颜文梁担任了当时沧浪亭的保管任务,于是在沧浪亭边创办了中国第一所以新美术教育的苏州美专,徐悲鸿和夫人蒋碧薇来此拜访过颜文梁,若干年后,梅兰芳也走进这里拜会大师,他喜欢丹青,也喜欢沧浪亭。今天,沧浪亭边上那座苏州少见的罗马式建筑还耸立着,是苏州美术馆。
  浮生如梦。
发表于:12-11-04 17:52
作者: 回复日期: 0:44:08 
  一百年前旧人家
  800年的古《平江图》告诉所有第一次来苏州的旅人,这城市是有历史的。这块承载历史的石刻幸运的流传下来了,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苏州人是多么爱惜自己的传统。黑色的碑石精确反映着当时城市的面貌,街坊,桥梁,道路,还有众多的地名,这些古老的地名依然在使用着,比如平江路。平江一度是苏州的正式称谓,〈平江图〉就是苏州的城市地图。今天,碑刻博物馆用玻璃罩子小心保护着《平江图》,尽管苏州很少有人会专门去看它。而没听说过〈平江图〉的苏州人,是应该觉得羞耻的。
  平江路,一条普通的石板路,秋天金黄色的银杏树落叶一地,结满果实,寻常小店卖馒头油条,双桥在周庄被画进油画,用掉很多珍贵的颜料,这里也有这样的桥,下午好婆在桥边摆个油炸小摊,空气里都是萝卜丝饼的香甜味道。夏天,外地人卖西瓜了,白的刀红的瓤黑的脸,一树蝉鸣,契合着白铁匠的敲打声,这里是民间市井的苏州,必须专门来寻,热心的土著也许会冷静地告诉你,喏,那里是唐纳的老房子,江青在上海格辰光。。。。。。平江路仍然保留着苏州的某些基因,是这些民间的基因片段,让我们的面孔在“全球化”的城市拷贝中保持了一点个性,与众不同。
  平江路,仓街,小新巷7号,耦园深藏其间。
  耦园的名字没有什么高深的意味,就象以前的女人取名会叫“淑芬”“秀兰”,都是安稳踏实过日子的是基调:门前有河,岸边载柳,不事张扬紧闭着的一扇门,门内耦园里夫妻恩爱,其乐融融,他们是城里著名的一对爱侣,明媒正娶,相濡以沫,他们的爱情故事在两百年后还与他们居住的花园一起被后人称道,他们生活在清朝,他们是浙江人,他们身份高贵是没有花边新闻的正派人。所以,用苏州话说,耦园蛮“正气”的。
  同治十三年,苏松太道台、湖州人沈秉成购买烧成白地的原“涉园”旧址,扩建修缮,更名"藕园"。从俞樾为他做的墓志铭我们可以大致了解他的一生:
  沈秉成是官宦世家子弟,正经科举出身,由举人而进士,起先在北京做翰林,不久做了清贵的乡试考官,仕途顺达,他起初在政府的角色主要是文官,写文章是行家,外放后干过道台,升任四川按察使,这就是副省级干部了。这时他的生活连遭重创:在经过一次进谏引起的官场失意后,先是父亲去世,他丁忧奔丧山西,不久留在北京的夫人姚氏和两个儿子也不幸病故,他在从山西返回途中,连最后一面都没及见着,而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感受丧妻之痛了。一连串不幸,让他开始厌倦了官场,也许也看淡了人生,不久,沈秉成寓居到了离家乡不远的苏州,开始造这座耦园,并且第二次续弦,夫人严永华是晚清有名的才女,是画家,也是一位诗人。夫妻隐居园中,赋诗吟对,园中严永华自题“藕园住佳偶,城曲筑诗城"的对联,透出他们对幸福安逸生活的满足,"沈波双隐",这样的夫妻志同道合,是最好的人间因缘。耦园的建造聘请了名画家顾芸设计,中间正宅,东西各有一园,成双成对,都是夫妇偕隐之意。沈秉成在耦园造好以后写了诗记录当时的心情-----“卜邻恰喜平泉近,问字车常载酒行”,而夫人唱和的诗句里则有这样的抒怀:“绕膝双丁添乐事,齐眉一室结咏情”。羡慕这双夫妻吧,人生,应该是快乐的。
  沈秉成在自己精心营造的耦园静心休养。他是官场里退下来的读书人,平时交往的都是文人官僚,当时吴中名士潘祖荫、李鸿裔、吴云、郑文焯等常来耦园雅集,饮宴酬唱,摩挲古玩,这样的日子舒展,象春天的新茶用泉水泡开了,充实,象下午端上来的糯米枣粽。
  这样的生活在光绪八年被打断了,不管耦园里的岁月是何等的从容,耦园外面的时局已经坏到了不能再坏。沈秉成的名字在朝廷不断被人提起,因为他在上海做道台,跟洋人打交道有一套办法,还做过两年江南制造局的总办,造过洋枪洋炮,中国懂洋务的官员太少,光绪皇帝想起了这个说话做事都稳稳当当从来不跟人家争执的浙江人,在上海做地方官最难的是与洋人接洽,沈秉成的态度是“不卑不亢”,洋人托人情要他办事,他也不拒绝,可回头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洋人也没脾气。光绪十年,朝廷委任沈秉成做顺天府尹,这是天子脚下的父母官,沈秉成再不好托病,在“天恩厚矣”的心态下离开耦园,开始他下半生仕途更加辉煌的生涯。
  从小读《易经》的沈秉成的确才干突出,耦园主人在北京拿出在上海练就的外交手段,什么法国人日本人找麻烦他都对付得挺好,沈秉成不光知道《易经》,也知道国际公法,这多少让天天上门为台湾问题找麻烦的日本领事柳源吃了一吓,没想到中国政府里也有懂外交的。于是,沈秉成甚至做了总理各国事物大臣,内阁学士,礼部侍郎,终于,他再次被委派重任,成为起座八台的一省巡抚,只是地方穷苦了点,在广西。
  耦园主人并没有带着夫人一起赴任,而今天桂林山水间两千多块摩崖碑刻,唯一一块由女性题写的《留题叠彩山》诗碑,却出自巡抚夫人才女严永华之手。时代在变,漓江边写诗的时候沈秉成还没来得及赶到广西,是夫人带两个儿子去乡试,折道赴桂途中的一时兴起。想一想,这是女人还必须缠足的清代,一个女子的诗可以镌刻在桂林山水男人们的传统领地。女子写诗不希奇,古代中国的名妓是有写诗权利的,她们籍此区别于良家女子显得时尚另类。名门闺秀也写诗,可只在小圈子里流传,即使李清照写了给赵明诚,也是妻子与丈夫最隐秘的交流。耦园女主人严永华的诗碑,记录了中国的点滴变迁。
  晚清的中国也真的必须变了,为改变广西出超严重、民生凋敞的困境,作为地方最高行政长官,沈秉成在广西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植桑育蚕运动。各府、州、县兴办蚕桑以收地利,编、唱种桑歌使家喻户晓,印发种养缫织书籍传授方法,成立官蚕局,负责供应桑苗,制发器具,示范种植。严永华更多的是写诗,而同样热中写诗的沈秉成在桂林写的是这种怎样养蚕种桑的农书。
  沈秉成不可能知道的是,这本小册子在两百多年后,在另一个时代,仍然被当作重要的古代农书典籍再版。
  光绪十五,沈秉成调任安徽巡抚,同样他不能预料的是,两年后,一向善于办理洋务的这位开明巡抚,将在一次著名教案中遭受挫败。光绪十七年四月初三日,安徽芜湖市民发现两个天主堂女修士拐带两名幼童,遂将她们拘送保甲局,保甲局又将她们送至县署。法国教士闻讯,亲赴县署将其保释。初五日,又有一名妇女向教堂索还幼童,教堂不肯交还。消息传出,一时间,人山人海。王光全、傅有顺率众五千人,将教堂围住,旋又放火烧毁。英国驻芜湖领事要求芜湖道派兵弹压。老百姓并不畏惧,更聚众近万人,围攻英领事公署,烧毁海关外籍人员住宅。自午后开始,直至次日天明,群情激奋。当时刚陪同完俄国太子的沈秉成刚巧路经芜湖,闻讯急调长江水师兵船向人群开炮,将其驱散。事后,英、法、美、德、日、意、比、西、俄等国公使联名向清政府“抗议”。两江总督刘坤一将王光全、傅有顺处死,撤换道员及芜湖知县,赔款银十二万六千两结案。是为“芜湖教案”。
  也是这年,沈秉成升官了,诏署两江总督,“拜命之日,严夫人卒”。
  署理两江总督沈秉成任期内办成的大事之一,是在南京仪凤门创建了当时国内第三个有相当规模的水师学堂,南京水师学堂。著名的知堂老人在1901年走进,成为这所学校的学员,他因此有过当兵的历史,鲁迅也曾是这里的学员,比知堂还早三年进校。
  光绪二十一年,沈秉成退休后不久,病死耦园,年七十有三,其园不治,渐为民居。
  有人统计过他在耦园生活的时间,是九年。耦园主人做过两江总督,但耦园里不少建筑的名字都取的很冲淡, “织帘老屋” ,“城曲草堂”, "补读旧书楼",藏书楼也造的漂亮,很有气度。在一般老百姓眼里,藕园三面临河,门前宅后都有船码头,风水是好的,流水是财运,一进一出都有讲究。猜想一下,沈秉成从小读《易经》,造了耦园之后否极泰来,官也做大了,家事也顺畅了,莫非真有什么奥秘?至少,耦园的建筑结构是苏州罕见的,东园主体建筑就是一排庞大的读书楼,对面是耦园最著名的景观“黄石假山”,徜徉其中,依稀有天一阁的肃穆,因为这里的房子是用来藏书的,你几乎能听到两百年间有幸坐在临窗案几前磨墨人的喃喃自语,还有----那登楼时木板的嘎吱声,是心如止水的快乐,他们并非在烈日下弯腰耕种的农夫,也不是披星戴月抛家弃子的商贾,他们是“士”,他们的名次要靠前一点,他们的劳动也是改造世界的理想,他们一般身体孱弱,华发早生,说话咬文嚼字视力低下,他们是君子,书蠹头,但在一些时间的刻度上,他们的硬度等同于昆仑之玉。
  如果是乱世,他们遭到社会底层民众理所当然的嘲笑,因为国家君主也不重视依靠他们的学问,他们的骄傲深入骨髓一旦流露表白就会惹来不幸,他们的字越写越涩,他们在藏书楼找到久违的安全感,他们的时代在黯淡的文字间模糊不清了。而一旦世道太平,藏书楼里冬眠的学者会参加一些考试,与有钱人一起管理国家,获得尊敬、影响力与物质上的种种好处,这样清明的世界里他们称为“盛世”,盛世藏书,一页宋版一两黄金,乱世离散,论斤估价化做纸浆。沈秉成造了耦园的藏书楼,几十年后,一个叫钱穆的读书人来到这里,这位名满天下的学者在补读旧书楼找到了一张自己喜欢的椅子,据《钱穆宾四先生
行谊述略 》记载,
  “民国二十八年夏,先生经香港、上海归苏州,深望慈母,故夫人亦率子女自北平来会,遂择居耦园幽僻地,除间中至上海晤诚之先生外,杜门不出。生活多暇,每日上午习英文,阅读一部美国学人所著世界史,虽无所成,但得益不浅。下午至晚间,选述<史记地名考>。此书虽仅为一部工具书,但编排组合,别具心裁,与一般工具书迥别。先生著述总与寻常不同,於此可见。”钱穆曾说,在苏州耦园的日子,“询余生平最难得之两年也”。
  以自学成材闻名的钱穆先生是无锡人,在苏州中学做过老师,后来是做大学教授,而耦园似乎总是跟无锡人有缘,早在他寓居耦园前八年,另一个无锡人也同样选择了耦园,她就是杨荫榆女士,1924年
女师大风潮中的主角,在鲁迅先生的文章里,这位中国最早一批的留美博士是北洋政府的帮凶,作为校长,她看不惯进步学生闹学潮,是校园里最不受欢迎的人。女师大事件平息后,她在北京呆不下去了,只得含泪卷起行李,来到了苏州。有记载说,在1932年,杨荫榆在苏州耦园创办二乐女子学社。1940年在耦园著述的钱穆不可能见到这位中国最早的女教育家了,在杨绛先生关于姑母杨荫榆的一段记述中,留下了这样哀伤的文字:
  日寇侵占苏州,……三姑母住在盘门,四邻是小户人家,都深受敌军的蹂躏。据那里的传闻,三姑母不止一次跑去见日本军官,责备他纵容部下奸淫掳掠。军官就勒令他部下的兵退还他们从三姑母四邻抢到的财物。街坊上的妇女怕日本兵挨户找‘花姑娘’,都躲到三姑母家里去。一九三八年一月一日,两个日本兵到三姑母家去,不知用什么话哄她出门,走到一座桥顶上,一个兵就向她开一枪,另一个就把她抛入河里,他们发现三姑母还在游泳,就连发几枪,看见河水泛红,才扬长而去。
  这是1938年冬天的事。这些都是藏书楼外发生的事。
  藏书楼应该还是看到了一些隐秘的事情,这就是耦园的暗道与密室。作为苏州至今保存得最完整的清代园林,耦园把一些上个朝代发生过的秘密很好的保留了下来,这些原来只有园林主人知道的隐私,仿佛是寻常苏州人家主妇待客时有礼貌热情的一面,一转身,背后精明的心计世故还是笑厣如花,深藏如针,不到翻脸时刻,是感觉不到锐利与尖刻的。
  耦园的暗道,据说有一米多宽,从东花园到西花园,它能把所有的屋子串联在一起。你刚才还在跟来客闲话,一眨眼可能已经穿墙入室般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从另一间房子里凭空出现,这是防盗防匪的未雨绸缪,也是富裕人家留给自家的一点余地,不要问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更是禅机不可说,说了就错。在陆文夫主编的《苏州杂志》上曾经刊载过关于耦园机密的另一种回忆。
  “你是否还会想到,耦园还有密室,曾经有一批革命者藏匿在内,为苏州的解放而斗争?密室在耦园西花园主楼。主楼是五楼五底,楼下是房东家的起居室,楼上不住人,只堆放一些家具和杂物。除了房东家的人,绝没有闲人可以出入。据房东刘先生的外甥叶铭祺介绍,一处密室在楼梯下面,一个书架当了密室的门。另一处,在楼顶,有三根椽子是活络的。用梯子爬上去,移动那三根活动的椽子,就可以进入屋顶里的密室。这五楼五底,外面看是一个人字形的大屋顶,在屋里看是两个人字形的小屋顶,就像一个“众”字。两个小屋顶中间的空间是很大的(大约要有二十多米长,四五米宽),住进几十个人没有一点问题。地下工作者在这个密室里,安装电灯,还置有收音机、印刷设备。他们收听了解放区的新闻再在这里刻印传单,然后散发到苏州各地,发动工人学生迎接解放,护厂护校。地下工作者们从苏北来,对外称是房东的亲戚,或者是工厂的工人。所谓工厂就办在耦园的大厅里,那里放一些织布机。当年的耦园住户葛先生任“甲长”,在户籍方面做了一些手脚,在“查户口”前也常常来通风报信。因为他有一番掩护革命者的经历,在之后的一些运动中,他才免于受难。耦园虽然经过了修缮,但如今到五楼五底去,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三根活动的椽子。”
  革命者的回忆丰富着耦园的历史,而历史往往惊人的相似,一百多年的历史已经是很多人世间的轮回起落。在怀旧变成一种普遍审美暗示并多少兼具商业价值的这个时代,两个漂亮女人双双走进耦园,演绎着电影胶片上的经典的30年代。“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中国人王祖贤,日本人宫泽理惠,在耦园合演一出《游园惊梦》,昆曲应该,也只能在苏州的古老院落里才发出自己奇妙的声音的,柳梦梅与杜丽娘在耦园的瞬间,格外美丽。
  苏州园林照例能茶,耦园茶社在双照楼,此楼吃茶名气极大,据说诗僧苏曼殊曾来过。楼下主人书斋名“还砚斋”,有刘石庵写的对联:闲中觅伴书为上,身外无求睡最安。字写的跟苏东坡一样肥大可爱,但骨子里还是颜体,稍微拘束着,这妩媚是规矩的,不适合写招牌,只能是书房里的清淡闲话,劝人睡觉安稳,意思不新,也好。
  俞樾题写匾额款识记录了斋名由来,沈秉成的玄祖东甫先生是乾嘉学派开一代先河的大儒,晚年“所用一砚,曰眺砚,久已失之”,后来居然被沈秉成访得,砚台回到了故人后代手中。这样奇异的文物流转传承,在古书里有许多,故事吸引着读者掩卷叹息,因为古物有了灵性,因为是执着寻觅在偌大的世界上最后有了结果,而生命如此短暂,有多少寻访可以圆满?不止是上苍安排的宿命,相信传奇的人,会多一点希望。
  耦园,同样需要寻访。
发表于:12-11-04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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