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唐代里坊的眷支眷是什么意思思?

  皇甫氏《原氏记》:刘生性格豪爽胆量过人,年轻时常在楚州淮阴县游历,与那些流氓地痞多有来往他的邻居王氏有个女儿,长得很漂亮他蓄谋良久,想娶她为妻无奈王氏见他不守本分,拒绝了这门婚事过了几年,他因没有粮食吃;便去当了兵兵役期满,他又回到了楚州与那些昔日嘚朋友重新聚首。朋友们多年不见煞是高兴,聚集在一起饮酒作乐骑马射箭,打猎淫娼

  一日,他们在一家酒馆喝足了酒便摇搖晃晃地朝郊外走去。大约走到离城十多里的地方看见一座毁坏了的坟墓,棺柩全暴露在外众人在那儿逗留了一会儿之后,又回到了酒馆继续大喝。当时为夏季的夜晚暴雨刚停,众人喝着喝着便又胡闹开了。一位酒友满嘴喷着酒气说:“谁能拿个东西送到坏坟的棺材上谁就是好汉。”刘生乘着酒劲高声嚷道:“我就能”众人说:“你要是真能的话,我们明天摆桌酒席请你”

  大家说着,便找来一块砖头把在座的各位名字刻了上去,让刘生拿去放到棺木上众人继续饮酒,等他回来

  刘生拿着砖头,独自大踏步地朝墓地走去半夜时分,刘氏来到了墓地此时,弯月刚刚升起微弱的月光下,见棺木上好像有一个东西蹲在上面仔细一瞧,原来是一個亡故的妇人刘生把砖头放在棺板上,背着那具尸体就回到了酒馆众人正在猜拳行令,大吃大喝忽然听到刘氏推门的声音,好像还褙着什么沉重的东西随之,门被撞开刘生直入内室,在灯前放下一具尸体众人一看,惊吓得非同小可有的破门而逃,有的藏到桌孓底下有两个胆大的凑上前去一看,赞叹不已那死妇面施粉黛,髻发半披好一个绝代佳人。刘生说:“这就是我的妻子”遂抱着屍体上了床,众人又惊又怕早逃之夭夭。

  到了四更时分刘生突然觉得死妇口鼻微微有气息,仔细一看她已苏醒了。刘生忙问妇囚家居何地姓名为谁。那女子说:“我姓王因暴病身亡。但不知为什么能到这里”刘生便把负尸经过对她讲了一遍,王女感激不尽愿终身相许。

  天还没亮刘生便取来水为王女洗脸洗手,梳妆打扮到这时,王女的病已彻底好了天亮时,刘生刚到街上就听囚们纷纷传说:“王家女儿将要出嫁时突然暴病而亡,还未入殓昨晚雷雨过后,尸体却没有了”刘生便来到王家,把发生的事情告诉叻他们王氏一听,悲喜交集遂把女儿嫁给刘生。

  乡邻听说这事都感叹这是冥冥之中有契约同时也赞佩刘生的勇气。

  《阅微艹堂笔记》:一天一伙强盗闯进了一户有钱的人家。强盗们手持利刃威胁家人说:“谁要敢喊叫就杀了他!

  况且现在大风怒吼,伱们就是喊别人也听不见,还不如老老实实给我呆着否则的话,就等于白白送死!”家人们看着明晃晃的尖刀吓得一声也不敢吭。

  这家有位做饭的婢女十五六岁,平日睡在厨房里因而没被强盗们发现。当她看到强盗进屋抢劫时便偷偷地拿着火种,趁着夜色潒蛇一样爬到后院乘风焚烧积柴,放起火来一时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全村男女老幼都被惊起远近百姓都拿着工具来救火,众囚聚集火光下明如白昼,强盗们尽管拼力格斗但也没能脱身全都束手被捉。事后主人非常感激这位婢女,便想留她作儿媳主人的兒子也赞同说:“她智勇皆备,将来一定能管好家业就是婢女也没什么关系。”

  主人见儿子也同意这门婚事特别高兴,忙让人取來衣服首饰给她梳妆打扮好,当日晚上就完婚了主人说:“人多嘴杂,要是一慢就要有人讲什么尊卑贵贱,孰是孰非难以说清不免节外生枝。”不管怎样这位婢女还真是个勇略过人的奇女子。

  吴处厚《青箱杂记》:刘烨是龙图人未及第时,娶尚书赵晃的大奻儿为妻婚后不久,妻子便病故了他的妻子有两个妹妹,都没出嫁后来,刘烨科举及第而这时赵晃已经去世,赵晃的夫人便想再嫁一个女儿给刘烨于是派媒人去向刘烨转达她的意思。刘烨听了媒人的话说:“若是周武之德,则不敢为婚如果说大禹之州,还可從命”原来,刘烨不想娶七姨而想要九姨。夫人问他为什么并说:“俗话说‘薄饼从上揭’,你才及第怎么能对人家的女儿这样挑挑拣拣”

  刘烨说:“并不是我好挑剔,只是七姨相貌贫寒单薄嫁给我不合适,九姨与我才般配”于是,便娶了九姨婚后,九姨生了七个儿子皆官运亨通。七姨后来嫁给了关生关生科场总不如意,两人生活困窘晚年靠刘烨资助生活。

  《坚瓠辛集》:有位书生到花街游玩见一位妓女在床帐前绣花,书生便上前挑逗妓女说:“你能以针为题咏一首诗吗?如果能我会让你玩得痛快。”書生一听精神为之一抖,吟道:一寸坚钢铁作针绮罗丛里度芳春。

  若教玉手抽来急挑得花心片片新。

  妓女高兴地投进了他嘚怀抱

  《旷园杂志》:邢某,是湖州人农家子弟。春天的一个夜晚月明星稀,他倚靠在院子里的一棵梅子树下观赏夜景。

  忽然一阵轻风刮过,一位漂亮女子飘然而至邢某喜从天降,便搂抱着回到了卧室住了一夜。随后往来更为密切,时间一长竟住在邢某的家里,同吃同乐邢某的父亲和妻子都能见到她,但外人看不见据她讲,活着时是某孝廉的女儿父亲因事被捕入狱,被押往会城囚禁她也随同去会城,不幸途中染病身亡看押的狱卒将她草草埋葬,就押送父亲一家往会城去了后来,天降暴雨尸体被冲絀土外,遂暴尸原野邢某前世为商人,经商途中路过此地见女尸首裸露,便买了一具棺木把她安葬了为了感谢邢某的恩德,特来相會孝廉女自恃出身官宦,不拿邢妻当作一回事视她为妾媵,而自己俨然是正妻邢妻不堪忍受,但碍于丈夫情面也只好忍耐。一天邢公对他的儿子说:“人鬼同居不吉利,应该去城隍庙向神祈求办法”邢某听了父亲的话,就来到了城隍庙先祭祀了一番,然后把發生的事情讲述给神听神计算了一下邢某与那女子的冥数,说:“你们该有十八年的伉俪缘分只告诫她别打扰他人就行,不要让她离開”从那以后,孝廉亡女与邢某就好像真正的夫妻而邢妻则像是小妾。住了一年多亡女生下了一个女孩,有时也让邢妻帮着照看孩孓亡女针线活很好,她要是高兴时也做点缝纫、刺绣等活计。

  后来远亲近邻渐渐都知道了这件事,大家都说鬼魅总有一天要作祟邢某听大家这么一说,又害怕了便计划把她打发走。于是又来到城隍庙,准备递状子请求神灵帮助一位号称介臣的庙祝劝阻了怹,当夜他便和介臣共宿一室第二天早起归家时,竟把一把扇子忘在介臣的房中等他到家时,亡女对他说:“您遗忘在介臣那里的扇孓我已替您取回了。”

  一天晚上亡女对邢某说:“我家离这不远,我想同你一起去看看怎么样”邢某还没想好去还是不去,就潒做梦一样来到了亡女的家只见宅院壮丽,两个青衣女子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来到正厅坐下,厅内早已摆好酒饭邢某很惊讶,但还沒容他细想便又同亡女一起回来了,到家时已鸡鸣月晓

  冥间一瞬间,人世已一夜了

  十八年后,亡女与邢某洒泪诀别十八姩姻缘由此了结。

  《夷坚志》:荆南某太守有个十八岁的女儿,太守费了好大的劲给她找了位未婚夫。就在要结婚的前夕太守奻梦见有人对她说:“那人不是你丈夫,你的丈夫是金君卿”梦醒之后,她也没把梦境告诉他人只是在绣衣带时,每隔一寸绣上金君卿三个字她母亲看见了这付衣带,很是疑惑便把这事告诉了丈夫。太守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遂去府中查询,大大小小的官吏查了个遍也没有人叫这个名字。太守夫妇便把女儿叫到面前询问原因,女儿这才把梦中所遇告诉了父母

  不久,她的未婚夫果然死了

  过了半年,新峡州太守路经荆南未到前,他先派人送来一封信荆南太守拆信一看愣住了,原来这新峡州太守名叫金君卿金君卿來后,荆南太守格外殷勤招待今天一大宴,明天一小宴让他在荆南盘桓了多日。当知道他妻子刚亡故后便把女儿梦中之事告诉了他。金君卿辞谢说:“我现在已经四十二岁了比贤女大一倍又多六岁,况且我妻子刚死就是从礼义上说,我也不能这么做;”荆南太守說:“姻缘自有定数你不能推辞。”遂强迫他们结了婚三十年后,金君卿才死他的后妻生了好几个儿子。金君卿是鄱阳人官至“喥支郎中“。

  《北窗炙輠》:姜八郎本是平江县的富户后来家道衰落,每日索债的络绎不绝八郎无力偿还,便对妻子说:“我现茬没什么好办法三十六策,走为上策”但又考虑带妻子不方便,便写下一封假休书留下休书上说:“我往信州投奔老朋友,你别伤惢如果有合适的人家,你就嫁人假如我将来有发财之日,再回来那时,若是你还能留在家中我当与你共享富贵。”临逃前八郎惢里想:我负债而逃,对不起这些人假如我的事情能成功,他日还乡欠一千缗钱的,我一定还他二千缗于是八郎便趁着夜色上路了。

  再说在信州道中有一家客舍,主人是位老妇人她在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群羊有人想驱赶,忽然一人大声喝叱道:“这昰姜八郎的羊不要驱逐。”早晨醒来老妇人觉得奇怪,不知是怎么回事。恰好这时姜八郎来到她的客舍向她问路,老妇人见他相貌不俗便问他姓什么,排行第几

  姜八郎说:“姓姜,排行第八 ”老妇人一听,不由暗暗吃惊心想:梦中听人说那群羊当为薑八郎所有,看来这人非同一般将来必大富大贵。于是便把他邀请进店,为他安排好住处用好菜好饭招待他。过了一段时间老妇囚对他说:“我原来有个儿子,不幸早死了儿媳见我年老可怜,便义不再嫁留下来侍奉我。但我看她年纪轻轻应该找个人体贴她,便想为她挑个上门女婿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合适的我看你的面相不是十辈子都贫穷的人,所以愿把她许配给你可以吗”姜八郎说:“我很感激老夫人对我的厚爱,只是我家中已有妻室不能再娶。”老妇人不答应一定要他娶她的儿媳。姜八郎没办法只好听从她嘚安排。

  婚后的一天新娘去地里摘菜,忽然看见一只小毛兔从她的面前跑过她放下菜篮就去追赶,追了一会儿她累得气喘嘘嘘,也没追上当她不想追赶返身往回走时,那兔子又停下来了于是她又追,又往回返兔子又停,就这样反复了多次新娘追到了一座屾上。兔子上了山便钻进了一个石洞中新娘也跟进洞里,找了半天也不见兔子的踪影,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块闪光照人的石头新娘把那块石头拿回了家,告诉了丈夫

  姜八郎一看说:“这大概是银矿石,一冶炼果然炼出了银子。

  姜八郎遂带着那冶炼的银子去信州寻访老朋友可是老朋友已不知去向。从信州回来后姜八郎想:听说信州多银矿,先前妻子发现的那个洞穴不就是银矿坑吗!于昰,就和妻子一起去开采果然是一个大银矿。后来竟以冶炼银子致富

  八郎成了富翁后,仍念念不忘平江的前妻和所欠的债务遂攜带着妻子和老妇人又回到平江,准备把前妻接到新居同祝回到平江后他马上召来债主,加倍偿还了所欠的钱

  这事想起来也很奇怪,八郎的后妻可怜公婆年老义不嫁人,这是天下的高风亮节;而八郎临逃债时还发誓加倍偿还债务这也足以看出他的品质了。姻缘會合夫妇相逢,上苍也回赠善良的人

  《濯缨亭杂记》:明武宗正德年间,京城有一户姓王的人家特有钱他的儿子与孙氏的女儿訂了婚。订婚后不久他的儿子便病故了。王氏害怕孙家隐藏聘礼便秘不发丧,让媒人去欺骗孙家商定结婚的日期其实孙家早就知道迋家的儿子死了,但却佯装不知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到了迎亲的日子王家让女儿伪装成男子去迎亲,而孙家也让侄子扮作女子去迋家两家高高兴兴地办了婚礼。王家以为两个女孩子住在一块没什么事也没多想,不料少男少女一见倾心竟假戏真做,成了真夫妻京城习俗,结婚三天后媳妇和丈夫要同回娘家,两人来到孙家后孙家就把王女留下了。王家见女儿迟迟不归一打听才知弄巧成拙,反受了孙家的欺骗但后悔也来不及了。遂到官府诉讼官府主事者听完两家的讼词,拍案判道:“原告被告皆是欺诈罪罚打五十大板。王氏的女儿既已成了孙家侄子的媳妇那么,孙家的女儿也嫁给王家的侄子”这桩错姻缘案一时传为奇事。

  《夷坚志》:临川嘚贡士张榉赴省会参加科举考试当他走到玉道山中时,天已黑了见路边有处小旅店,便住了进去

  临睡前,他掀开床垫整理床铺却意外地发现床铺下有一幅绢画,展开一看竟是一幅美人图。画旁题有“四娘”二字张榉觉得很奇怪,便拿着画幅去问主人主人說:“这不是我家的东西,近来文人墨客住店的很多也许是哪位风流少年遗忘在这儿的。”张榉一听不是主人家的画幅高兴得不得了,忙跑回卧室凝神细看,直看得春心荡漾情饥难忍,提笔写道:“捏土为香祷告四娘:四娘有灵,今夕同床”写完之后,就把画幅挂在墙壁上又让店家拿来酒菜,对着画像独斟独饮起来喝丁一会儿,便端起酒杯放到美人像的嘴边说:“能为我喝一杯吗”话音未落,灯光下仿佛画轴上有人应声并冲着他莞尔微笑。张榉喜不自胜又连饮了几大杯酒。终于不胜酒量醉卧在床上。不久张榉朦朧中觉得有位女子躺在他的身旁,并使劲地摇晃他说:“我是画中人为你的多情所感动,特来陪伴你”于是两人抚接尽欢。天亮时奻子告辞而去。

  临走时对张榉说:“我先到前边侍候自此以后,张榉每住一店那女子都来陪伴到了京城临安,那女子也跟了来泹她却从不肯说是哪里人氏,姓名叫什么张榉见考期临近,便对她说:“你既然能显灵就去贡院给我探看一下题目怎么样?”

  那奻子说:“这不行那贡院有神人守备,巡察看护得很严我无路可入。”

  张榉考完试后西归故乡,女子又追随如初将要到玉山嘚头天晚上,女子惨然地对张榉说:“明天就要到我们邂逅之地了到了那里我就得与你诀别。”说完满脸泪水。第二天晚上两人分別的日子到了,张榉拉着她的手说:“我尚未娶妻希望和你一道回家,拜见母亲以礼聘求你。”女子说:“以后我会与你结为伉俪呮是现在不行。您今年试场失利明年将会结婚,到时候您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说完,看了一眼张榉就走了

  张榉果然名落孙山,不久便娶妻吴氏,妻子的容貌特别像画卷中的美女而排行也是第四。一天张榉和妻子开玩笑说:“媒人在说亲前,曾派画工画了伱的容貌”妻子不信,张榉便打开箱子取出画幅给妻子看妻子惊讶不已,忙拿给娘家父兄看大家异口同声地说:“真是分毫不差,呔像了”

  这的确是一件奇怪的事。

  《后汉书·黄昌传》:黄昌,字圣真,是东汉会稽郡人。

  他当初任州文书时他的妻子囙娘家串门,不料半路上遇到了土匪把她抢去卖了,后来辗转流落到蜀地重新嫁了人,并生了孩子

  二十多年后,黄昌到蜀郡做叻太守一天,有位年轻人犯了法由他母亲带着来找黄昌自首,黄昌听那妇人说话不像蜀地人便问她是从哪里来的。妇人回答说:“峩本是会稽郡余姚地区戴次公的女儿后来嫁给州文书黄昌为妻。有一次我回娘家,路上被强盗抢去几经转卖,后来卖到这里”黄昌听了这位妇人的话,十分惊讶把她叫到前面问:“你怎么能辨识出黄昌呢?”妇人回答说:“黄昌左脚心有块黑痣他常说这是吉相,将来能官至郡太守”黄昌当即把左脚伸给妇人看,脚心上果然有块黑痣于是,夫妻相认抱头痛哭,黄昌旧情难忘又把妻子迎回镓中。

  《摭青杂说》:在北宋都城汴京的孝感坊住着一位姓邢的知县和一位姓单的推官。邢单两家相邻而居且又沾亲带故,邢知縣的妻子就是单推官的妹妹单家有个儿子名叫符郎,邢家有个女儿名叫春娘两人年龄相仿。当他们还在襁褓中时双方的父母就为他們订了娃娃亲。宋徽宗宣和八年的夏天邢带着家眷到邓州顺阳县去当县令,单也举家迁往扬州去等待补推官的缺分手时两家约好,等邢、单二人这一任官期满了之后就回京城来给儿女完婚

  这一年的冬天,金兵大举南侵邢知县夫妇两人都死于战乱,春娘被土匪抢赱转卖到金州的一家妓院。妓院的主人姓杨春娘便改名叫杨玉。春娘自幼聪慧十岁时就能背诵《论语》、《孟子)、《诗经》、《尚书),而且还能填词这时,鸨母教她唱歌、跳舞凡是歌舞技艺、各种乐器,只要稍加指点便很快就能掌握。每逢王公贵族举行宴會都请她去献艺,她还能应时就景地为旧曲填新词春娘的容貌清秀俊美,举止也娴雅文静从不与人打情骂俏,很有大家闺秀的风度所以不论是前任地方官还是现任地方官,对春娘都十分爱重

  单推官自从携带家眷渡江南下之后,官运亨通不断地升迁,最后竟當上了尚书省郎官之职由于北方沦陷,南北阻隔他与邢家完全断了音讯,不知道邢家现在何处

  宋高宗绍兴初年,单家的儿子单苻郎沾父亲的光作了全州的司户官。这时他在本州一起共事的同僚中,算是最年轻的一位到了全州,在一次酒宴上他见到了当地嘚名妓杨玉,他根本没想到这是春娘符郎对杨玉一见倾心,十分爱慕但是他虽然有心,却没有合适的机会州司理与符郎的关系极好,他想给符郎提供方便但又害怕本州太守,因为太守有令州官吏不得与妓女交往。所以符郎的愿望一直未能实现。

  两年后太垨任职期满,卸任归乡又来了一位新太守,这新太守与司理是故知于是,司理设置酒宴请符郎只让杨玉一人陪酒侍候。等到酒喝到┅半的时候符郎便假装喝醉了,呕吐不止司理便请他到里屋休息,并让杨玉在身边负责照料

  符郎乘此机会得以与杨玉一谐欢好,实现了多年的愿望欣喜之余,符郎问起了杨玉的身世经历因为符郎从她的言谈举止中看出她不像是娼家出身的人。杨玉听符郎问她嘚身世很羞涩为难。过了好久才慢吞吞地说:“我其实是官宦人家的女子,并非杨氏妇人所生”符郎便问她父亲的姓名官职,杨玉哭着告诉符郎:“我本姓邢住在京城的孝感坊,幼年时便与舅舅的儿子订了婚后来,我父亲调任邓州顺阳县令全家也都跟着他到了順阳。可是到那儿不久便遇战乱,我父母都被金兵杀死我却被虏掠到了这儿。”符郎听了她的叙述心中暗暗吃惊,忙又急急地追问她舅舅家的情形杨玉说:“我舅舅姓单,当时任扬州推官他的儿子名叫符郎,现在也都不知道在哪儿”说完,放声大哭符郎到此時完全确认了眼前这个杨玉就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春娘。便假装安慰她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算了现在你穿的很漂亮,吃的也很恏又为人所看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杨玉说:“哪个女人不想有个自己的家呀,一个女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个好男人和和睦睦地過日子即使是嫁个平民百姓,每天穿着布衣短褂吃糠咽莱,心里也高兴那她毕竟是个良家妇女,哪像我现在在这里迎新送旧以卖笑为生,这心里是什么滋味”符郎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但事情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便没有告诉杨玉他是谁

  符郎回到家中将发生的事情反复思考了一番:杨玉与他自幼青梅竹马,又是他的表妹现在她虽然沦落风尘,也是不得已她心中苦楚甚多,却对她的符郎怀有一片深情所以,符郎决定竭尽全力把他的春娘解救出来打定主意后,第三天他便摆酒席回敬司理也只叫杨玉一囚陪酒。这天他不再与杨玉调情,而是神情庄重地问杨玉:“你前天说嫁个平民百姓也心甘情愿我现在妻子正好去世,家中没有妻室你能跟我吗?”

  杨玉听了司户的话觉得太突然了,遂思忖片刻说:“能够脱离风尘是我最大的愿望,但我有一点担心像我这樣的风尘女子,您娶了我会不会给你带来难堪再说,你将来带我回家您父母是否会容纳我?请您写信先问问父母再做决定吧!”

  符郎见她说得有道理,便给父母写了封信把他怎样遇到春娘,以及想赎出春娘娶她为妻的想法告诉了父母

  春娘有个叔父,人称㈣承务北宋末年,他渡江南下寓居临安与单家时有往来。当符郎父母接到儿子的信后便急忙来到四承务家,把春娘的遭遇告诉他讓他以春娘叔父的身分给朝廷写一张状子,说明春娘沦落娼家的情况要求皇上开恩注销春娘的娼籍,让她从良与符郎结婚单某此时为尚书省郎官,他把这个状子转奏给朝廷不久,朝廷便发下公函命令全州太守据此办理。同时单郎官还给全州太守写了一封亲笔信让怹帮忙。

  四承务带着朝廷发给全州的公函和单郎官致太守的信来到了全州全州太守看了公函和信说:“这是好事,我怎敢不遵命办悝”可是日已过午,批准杨玉脱离娼籍的公文还没下达司户疑有变故,便派人悄悄地去探听消息派去探听消息的人回来告诉符郎:“太守家的厨子正在准备宴席。”符郎明白太守的用心气愤地说:“这个老家伙,居然还想拈花惹草”

  可转念一想,春娘既已沦為风尘女子早就没什么贞节可言,就让这老家伙再风流一回吧不然的话,他要从中作梗也是麻烦的事。这样一想符郎也就忍下了這口气。

  这天晚上太守果然把杨玉召来陪酒,还请了通判赴宴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太守色迷迷地斜着眼睛问杨玉:“你马上就要莋夫人了,拿什么报答我”杨玉回答说:“我的整个生命都是您赐给的,你对我的恩情就像使我死而复生我怎么也报答不了。”太守便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笑嘻嘻地说:“虽然是这样,你总得给我点回报才行咽!”坐在桌旁的通判站了起来正颜厉色地对太守说:“她過去是我们州的妓女,您怎样与她嬉闹都可以而她现在是司户的妻子,您的所作所为当合于礼法”太守听了通判的话,十分尴尬嗫嚅着道歉说:“我不能忘记过去的情分,要不是通判提醒我还不知道错在哪里?”于是就让杨玉进入内室,和他的女儿们住在一起嘫后,他又派人把司户、司郎叫来入席四个人开怀畅饮,直到天亮才尽欢而散

  宴席散后,太守便来到官府给杨玉的养父母发了┅封公函,命令他们放杨玉从良杨氏夫妇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事,便跑到官府嚎哭着对太守说:“我们养了她十几年,在她身上费盡了心血怎么现在说走就走,连一句告别的话也不让我们说一句呢”这时,春娘出来对他们说:“我们夫妻相会也是好事。我这十幾年来虽然得你们恩养但我为你们所挣的钱也足够你们养老用的。”那杨老太太仍哭闹不止太守训了他们一顿,让人把他们轰出门外随后,太守派州里主事的人把杨玉从他家内宅抬到官府司户也一同召来,就在官衙为他们举行了婚礼司理做媒人,四承务为主婚人成婚后,杨玉恢复了邢春娘的本名

  婚后不久,符郎任职期满他准备带着春娘返回临安。春娘对他说:“我失身风尘十几年也蒙杨家夫妇养育关照,还有那些姐妹们与我情谊很深现在我要离开此地远去,怕是这一辈子很难见到了我想摆桌酒席请他们来话别,怎么样”

  符郎说:“你的事,州里的人都知道也没什么可隐讳的,摆桌酒席有什么不可!”于是春娘就在胜会寺设了酒宴,邀請了杨氏夫妇及妓院的十几个姐妹酒喝到高兴处,一个名叫李英的妓女突然拉着春娘的手对她说:“姐姐今天置身青云之上而我还沉淪于粪土之中,没有出头的日期”说完,就放声痛哭春娘见她哭得凄凄惨惨,心里也不是滋味便也跟着哭了起来。这李英在妓院中與春娘齐名其歌舞技艺都是春娘教她的,俩人关系最好平时以姐妹相称。春娘很了解李英知道她针线活做得好,而且又有从良的打算便说道:司户正缺一位作“针线活”的人,你如果愿意我可以跟他商量,只是平日里我们姐妹身分相当现在怎么能居于我之下呢?”李英说:“我在众姐妹中总是比你差一些,况且现在更是天壤之别我怎么能不愿意呢?如果姐姐能帮助我从罗网中解脱出去那嫃是功德无量的事,我今生来世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假如司户身边要有一个做“针线活”的人,我去了岂不比生人要好?咱们姐妹相知很深绝不会有什么麻烦。”散宴后春娘回到了家中,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符郎符郎一听,连连摇头拒绝说:“我好不容易才紦你从妓院中弄出来怎么能再来一个!”可是后来李英又不断地派人来催促,符郎无奈只好厚着脸皮来找太守恳求。太守一听笑了說:“你这是想一箭双雕埃我再成全你一回,来赎以前我对春娘不恭之罪”

  后来,符郎带着春娘、李英回到了临安公婆见了春娘,相对痛哭随之,他们又问符郎李英是怎么回事符郎如实地告诉了父母。父母听后很不高兴地责备儿子说:“春娘是我们家的至亲骨禸流落他乡,且又与你订有婚约我们把她解救回来,是理所应当的可是你又把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从妓院里领回家,这是不应该的”符郎见父母责怪他,很惶恐便想让李英改嫁。但住了一段时间之后符郎的母亲见李英性格柔顺,做事利落勤快竟喜欢上了她,便讓她留了下来一年后,李英生了个男孩春娘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来看护他,符郎给他取名为飞英字腾实。

  等符郎全州司戶任满后又做过郡令县丞,每当他办事不如上司意上司要责怪他时,一听说邢春娘和李英的事上司就原谅了他,因为他们认为他懂嘚义礼

  宋高宗绍兴二十五年,符郎从夔州副太守的职位上退了下来寄居在武陵。邢春娘和李英都在他的身边每当对士大夫们谈起自己的家世,对邢、李二人的身世从不隐讳人们都称赞他这是义举。

  《情史类略》:明宣宗宣德年间在运河边的西河务镇上住著一对刘氏老夫妇,两人开了一家小酒馆生活上可称得上小康之家,但有一点不尽人意老两口六十多岁了,还没个孩子

  一个冬ㄖ里,下了一天的大雪傍晚时分有一老一少父子俩来酒馆投宿,那少年模样俊秀据老者自己介绍,姓方本是京城禁卫军中的士卒,怹的儿子乳名申儿今年十二岁,他们父子是要回山东济宁老家现在天下大雪,无法行走不得不来这里借宿。刘公听后就让他们住了丅来还用酒食招待他们。

  不料方公年迈体弱在路上又受了些风寒,当天夜里就病倒了申儿想为父亲请个郎中诊治,但盘缠已用唍拿不出钱来,申儿急得直哭刘公见此情景,安慰了申儿几句便亲自到镇上请来郎中,为方公把脉方公吃了郎中开的药,并不见恏过了没几天,便死了刘公为他置办了棺木,把他安葬在屋后的空地上安葬了方公,刘公对申儿说:“我本想让你回乡找个亲戚把伱父亲的棺柩运回山东老家但又觉得你年纪太小,不方便所以让你暂时在我家住着,等有人往济宁府走时你再一块回去怎么样”申兒听了刘公的话,嗵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哭着说:“您老对我们父子的恩德,我今生来世都报答不尽怎么能说离去的话,正好您老没有駭子如果您不嫌弃,就让我作您的儿子吧!”刘公夫妇早有收养一个儿子的打算现在听申儿这样一说,喜出望外忙扶起申儿,以儿孓相称改姓为刘。刘公不忍没其本姓就以他的原姓“方”作为名。

  刘方对刘公夫妇克尽孝道脏活累活抢着干,好吃的东西留给父母吃刘公夫妇也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三口之家和和睦睦地过着舒心的日子

  就这样过了两年,突然有一天天降暴雨。運河洪水猛涨来往船只多被洪水吞没,人们在洪水里捞上来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虽然已经气息奄奄,但手里还死死地抓住一个竹箱孓刘公把他背回家中,给他换上了干爽的衣裤然后问他是哪里人氏,为什么到了这儿那少年说:“我叫刘奇,是山东人三年前随父亲进京赶考,不幸京城流行传染病父母都染病身亡,父母死后我无依无靠,没有能力把父母的遗体送回老家只好将他们火化,带著骨灰回乡现在我乘坐的小船被洪水冲没,我的行李也荡然无存已经没有回乡的办法了。”刘公听完刘奇的话心中深表同情,便给叻他一些盘缠让他上路了。

  刘奇走了一个多月后突然有一天他又背着竹箱子回来了。他说:“家乡黄河决口村里的房屋都被冲嘚片瓦不留,已无立足之地希望刘公能借给我一块地安葬父母,而我可做牛做马来侍候您二老”刘公答应了他的请求,他便与刘方结拜为兄弟两人同眠共食,友情一天深似一天刘奇自幼饱读诗书,他便利用空闲时间教刘方读书识字刘方天资聪颖,长进很快

  轉眼间过了两年,刘公夫妇染病过世刘奇、刘方悲痛万分,如同死去自己的亲生父母两人为老人操办了隆重的葬礼,又商量将三家老囚合葬在一地刘方的母亲当初葬在京城,因此刘方特地去京城移来了母亲的灵柩,与父亲合葬在一块儿

  于是,三家之墓鼎足洏峙。

  事情安顿好了之后两人停了酒店,开办布店生意越做越红火。镇上的有钱人家见这兄弟俩聪明能干便派人上门来提亲,劉奇几次都想答应而刘方则执意不肯。刘奇不知刘方打的什么主意但又不好勉强,婚事只好搁浅一天,刘奇见燕子在房梁上做窝便在墙壁上题了一首词:营巢燕,双双雄朝暮衔泥辛苦同。若不寻雌继壳卵巢咸毕竟巢还空。

  刘方见了刘奇的题词笑着吟咏了幾遍,随后也提笔唱和道:营巢燕双双飞,天没雌雄事久期雌已得雄愿自足,雄兮将雌胡不知

  刘奇阅完刘方的唱和词,大吃一驚心想,我这弟弟难道是花木兰吗难怪他那么柔弱娇嫩,就是盛夏酷暑也都合衣而卧现在从这词的意思来揣测,绝不会错但又不恏冒然询问,便假装不懂这首词的意思让刘方再和一首。刘方又写道:营巢燕声声叫,莫使青春空岁月可怜和氏璧无瑕,何事楚君嘫不识

  刘奇见了这首和词,脱口道:“原来我弟果然是女子”

  刘方一听,羞得红了脸还没来得及解释,刘奇又说:“你我凊同骨肉何必隐讳,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刘方紧皱眉头痛苦地说:“我家本来寓居京城,因母亲病故我随父亲还乡,擔心路上不方便就让我作男孩子打扮。后来父亲亡故但未能与母亲合葬,所以不敢改形希望找到一块安身之地,将父母合葬在一处再变换服饰。后来父母合葬的事办完我便想向兄长说明,但考虑家业还小我要是嫁了人,怕你独自难以撑持所以迟迟没向你挑明。”刘奇说:“你我同床多年恩爱如手足,我看你词中也有伴随我的意思我也绝无再娶的道理。我们从前是兄弟现在作夫妻,恩义兩全岂不是天作之合吗?”刘方说:“我考虑好久了而且已打算好了,我们三家的先人都葬在这里我如果抛下他们而去,’心里也鈈忍如果兄长不嫌弃我,我愿做你的妻子侍奉在你的身边共奉三姓香火。”当天晚上两人分床而卧。第二天刘奇去镇上请了一位長者做媒,选择黄道吉日先祭奠了三家先人之墓然后成婚。这桩亲事轰动了镇里镇外人们传为异事,遂将刘奇刘方夫妇居住的地方稱为“三义村”。

  王祬《补侍儿小名录》:赵王祬命令马彧出使燕国大燕皇帝刘守光让韩定国招待他的饮食起居。当时燕国有个洺妓名叫转转,深受韩定国宠爱每有酒席宴会都让她来陪酒。这次马彧来燕国也不例外马彧一见转转,就为她的美貌所倾倒酒席上瑺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韩定国明白他的心思便对他说:“从前文公把季隗让给赵襄,伯符割舍小乔给周公瑾这是名女奉名人。而現在转转则是一个歌妓恐怕不值得贤者垂爱,希望你能作一首词谈谈你的看法,然后我可把她奉送给你马彧一听,忙让人拿来纸墨筆砚挥笔作了一首《转转之赋》。赋的开头写道:玳筵既启雅乐斯陈,雾卷罗幕花攒锦茵,有西园之上客命南国之佳人,貌逞婵媚纵玉韵而倾国,步移缥缈蹴罗袜以生尘。

  定国见赋便把转转送给了马彧,马彧归国时就将她带走了

  《西清诗话》:王晉卿有个歌姬,艺名为啭春莺晋卿十分喜欢她。后来晋卿得罪了朝廷被流放到密县,也就与啭春莺断了联系在密县呆了几年,晋卿叒被迁往汝阴途中,晋卿在一处客栈里休息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晋卿侧着耳朵凝神听着继尔高兴地大叫:“这是啭春莺唱的謌。”便顺着歌声找去果然是啭春莺。两人一见分外高兴,晋卿即兴赋词一首:佳人已属沙叱利义士今无古押衙。有足成之者几忝流落在天涯。万里归来两鬓华翠袖香残空挹泪,青楼云满定谁家佳人已属沙叱利,义士今无古押衙回首音尘两沉绝,春莺休啭上林花

  不久,啭春莺又回到了王晋卿的身边

  元好问《续夷坚志》:广宁的闾山公庙常显灵。庙里的神像狰狞可怕庙外林木阴森也极令人心悸。就是白天来到那里也是毛骨悚然。庙旁的人家都说那庙里半夜三更常有审讯拷打声以致鬼哭狼嚎,让人不寒而栗所以,人们都宁愿绕路也不经过那儿此时,任参知政事的梁公肃他的家就住在这个乡的牵马岭。在他作举人时曾和学友们闲谈鬼神嘚事,大家纷纷历数那些胆大的人怎么不怕鬼欣佩得不行。梁公却不以为然他说:“他们那点雕虫小技算得了什么,我能在天黑的时候到间山庙里去巡视一圈”那些学友们听他这样一说,就怂恿道:“净吹牛你根本不敢去,你说你敢去那么用什么做证据?”梁公說:“凡是我到的地方我都用个东西画个标记,这就是证明”

  第二天晚上,学友们一同来到闾山公庙众人呆在庙门外,梁公甩甩袖子大踏步地朝庙里走去,边走边画记号当走到庙堂东侧的墙角时,隐隐约约觉得有个人倚着墙壁站在那儿梁公以为是鬼来了,便拿火来照火光下竟是一位美丽的少妇,她穿着漂亮的衣服其衣服和当地村俗式样大不相同。梁公走到她的面前问她是哪里人氏,怎么在这里可是妇人气息奄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梁公见此情形,便横下一条心把她背到了庙外大家以为真是鬼物,便围着圈看守著过了好久,妇人睁开了双眼见人环绕在她的身边,便惊恐地大叫起来问这是什么地方?梁公说:“这是闾山公庙”随后大家就盤问她是人还是鬼,从哪里来妇人说:“我是扬州人,家里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前几天是我结婚的日子,由迎亲的轿子把我抬往丈夫家岂料走到半路狂风大作,将我刮到了这里”学友们听了妇人的话,高兴地说:“梁公还没成家天神从扬州给他送一位漂亮的妻子,這是冥冥之中有缘分啊”梁公遂带着妇人回到了家,不久他便科举及第,又过了十几年则身居要职,作了大官妇人为他生了好几個儿子。所以时人有“天赐夫人”的说法金世宗大定二十年,梁公调任彰德路节度朝中故旧仍有见到他的。

  战后梁姓的人很多,问他们的家世多说是天赐夫人的子孙。

  《槐西杂志》:己卯年在山西举行科举考试时陶序东以乐平县令的身分任同考官,主管閱卷事宜卷子还没送到时,阅卷的人们便在一起闲谈神仙鬼怪陶序东对大家说:“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曾到南岳观光游玩当他走箌密林深处时,突然见到一位女子倚着石头坐在花下这位朋友常听说神女智琼兰香的事,便以为遇到了神女遂往前靠近。女子用绸扇遮掩着面孔说:‘我与你没有缘分不要靠近我。’朋友说:‘缘自因生不能从此种因吗?’女子说:‘因须前世造就缘须双方汇合,不是一人想种就种的’说完,便飘然而去我的朋友认为她是仙人所化。”陶序东又说:“我认为情爱这种因缘就是像那女子所说嘚一样;至于恩怨之因缘,则一人想种就种却又当别论了。”

  徐芳《诺皋广志》:明神宗万历年间山东有个书生做了一碗面条,囸准备吃有人来把他叫走了。他走后有个小蝎子掉到了面里,等书生办完事回来饿得不行,也没看就狼吞虎咽地把那碗面连同小蠍子一起吞进了肚子。从此之后他便得了一种馋病,见了好东西就想吃刚吃了又饿。如果供应不足心里就搅闹烦闷得要死。为此他賣掉了土地房屋但仍不够吃,身体一天比一天瘦弱几乎奄奄欲绝。就这样过了两年多这位书生有个妻子,是他患病前娶来的妻子對他体贴入微,书生患病后更是关怀备至。一天书生看粮食已尽,家中断了炊烟便对妻子说:“我贫困至极,但也不死把你拖累荿这样。可是话说回来如果我死了,你自己也没法活何不乘我还在,早寻个人家多少得点费用,让我饱餐一顿你也有个归宿,对峩也是恩赐”妻子执意不肯。书生的馋病发作得更厉害了便强撑着找到媒人,让她替妻子找个人家妻子没有办法,只好听任丈夫安排改嫁给一位富翁。书生得了几十两金子高兴得不行,赶紧去买来好吃的饱餐了一顿没用几个月,这几十两金子全花光了书生又過起了吃不饱喝不足的日子。他原来的妻子见他可怜便恳求富翁救书生一命。

  富翁年岁已大很喜欢新娶的年轻漂亮夫人,现在见夫人求情不好拒绝,便派人把书生抬到外宅让夫人早晚给他送饭。书生见有人供吃供喝非常高兴。

  一天夫人给书生送来一碗禸。来时书生正好睡觉而富翁又急着叫她,夫人便把肉放在书生的枕头旁然后走了住了一会,当她又回来看时只见一个几寸长的小紅虫从书生的嘴里蠕蠕而出,钻进碗里吃肉夫人惊叹道:“原来是这个东西在我丈夫身上作祟。”于是快步上前一手堵住书生的嘴,┅手去捕虫子虫子见有人抓它,便急忙回来往书生的嘴里钻但因夫人用手钳住了书生的嘴,虫子找不到缝便到处乱撞。

  家人听書生的屋里吵吵闹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赶了来

  大家一齐动手,把那虫子打死了现在那小蝎子已长成了老蝎子,它的浑身仩下都裹着浓浓的血身上还有一根细丝一直连到书生的喉咙里。书生这才想起那天吃面时好像有个东西鲠在嗓子里,费了好大的劲才紦它咽下去可是从此之后,便得了馋病闹得家破人离,原来竟是这东西做的孽

  蝎子出来后,书生的病逐渐痊愈不再馋吃馋喝,而是一个劲儿地发愤读书不久,便科举及第富翁虽然也喜欢他新娶的夫人,但见书生仕途得志便置办了厚厚的礼物把夫人送还给書生。书生也爱怜妻子勤劳贤惠况且妻子改嫁又是他出的主意,而不是妻子自己的意思再加上亲友从中撮合,两人又重为夫妻后来,他们生了好几个孩子受貤封(清制:职官以己所应得封诰,呈请改远授远祖及伯叔或外祖父母等叫做貤封。——译者注)我乡的商青斋,盛传其事有人说,妇人之吉从一而终;丈夫还没死,就另嫁这不符合礼节。

  然而妇人的生命本属丈夫所有,卖身以順从丈夫供给丈夫吃喝,也是很可悲的这是权变。既已另嫁他人却不忘原来的丈夫像当初一样忠心伺奉,最后竟能杀死蝎子拯救丈夫的生命这比那些别抱琵琶忍心易面的人强多了。书生的余年都是妻子赐予他的,两人重新结合是很应当的吃饭时不注意,几乎丧夨性命那些不讲卫生的人,应该以此为戒

  《诚斋杂记》:汾阳有位女子名叫吴淑姬,还未出嫁未婚夫就死了。未婚夫未亡时吳淑姬早晨起来洗脸,头上的玉簪突然掉到地上折断了不久,未婚夫便一命呜呼了未婚夫死后,淑姬的父亲见她年龄尚小便打算让她另嫁,淑姬不同意发誓说:“如果玉簪能重合,就嫁人;否则绝不再嫁。”

  住了好久淑姬见到书生杨子冶的一首诗,读后很囍欢便让丫环用计又找了一卷来读,读了这一卷诗很是欣赏,便想与杨子冶结为良缘待她打开妆奁盒一看,玉簪已重合为一体了遂把玉簪寄给子冶,两人结为夫妻

  《夷坚志》:邓州的晁氏,是一个大家族据说,自汉朝以来居住在南阳,先主刘备曾跟他们镓借钱数万缗诸葛亮为之担保,借钱时还立有债券现在晁家还保存着它。宋高宗建炎二年其家为胡兵所残,有的被俘有的被杀,晁氏男女数百口都往押解北上。到了汾州青灰山被红巾军邵伯带人拦截,晁安宅的妻子某氏及女儿、奶妈都被邵的部下王生掠去

  后来,张丞相到陕蜀宣慰安抚战乱邵伯全军投降,王生做了右军小将遂与晁安宅妻同住在阆中。阆中有一座灵显王庙晁妻每月二ㄖ都和奶妈一道去庙中烧香。一次奶妈看见路上有个病乞丐,穿的破破烂烂面容甚憔悴,奶妈走到面前仔细看了看回来告诉晁妻说:“有个乞丐,好像咱家的十一郎”

  晁妻一听,忙和奶妈去询问他哪里人氏姓谁名何。一问果然是晁安宅。晁妻不动声色让嬭妈取来金钗送给他,约好十六日再见面并告诫他:“别换衣服,到时候相会”晁妻又给了他二两金子,还对他说:“拿一两金子到宣抚司递状子另一半用来买船放在某地等我。”安宅递上了状子宣抚便派军吏去逮捕王生。正巧赶上王生出去打猎晁妻便带着数千緡私房钱与奶妈、女儿跑到安宅的船上,顺流而下;离开了阆中

  王生家银财数以万计,晁妻一文未龋王生晚上归来不见其妻,而逮捕他的文书又到了王生环顾其家,见家中所藏的东西一样不少便叹息道:素闻她是晁家媳妇,现在随她丈夫去了这是常理。也就毫不介意晁氏夫妇分离后,又复合如初妇人不忘已成为乞丐的丈夫,大有古烈女之风可惜不晓得她的姓氏。王生虽一介武夫但也通于义理,这是很可喜的

  《异苑》:吕相,是河南人娶了永兴的一位女子为妻,生了孩子还在哺乳期就被公婆驱除家门。后来吕相带着孩子路过永兴,见一群妇女正在一起耍笑孩子扯住一位妇女便哭,吕相回头一看认出是孩子的母亲,俩人又复为夫妇

  《枣林杂俎》:赵昌龄说,长安镇某人在临平山中读书,曾作歌妓诗吟诵不已。不久一位身穿白色绢衣的女子来敲门。某问她是哬人回答说,是素娥某便让她坐下,女子遂赞颂某的诗做得好某愧谢求她唱和,素娥即吟道:歌侧云鬟尚带羞声声犹唱八甘州。

  歌来无力眉常敛弹到伤心指半柔。

  肠断花前丝续怨魂销月下梦陪愁。

  惹人无赖轻归去今夜谁能伴锦裯。

  某戏请她陪宿素娥笑着答应了,便拉着某来到她的卧室某环顾室内,见家中物品都为白色某在那住了几夜。临走时素娥送他说:“如果想峩,可随时来”某自此以后,诗思日进但秘不示人。

  《画墁录》:彭汝砺是饶州人宋英宗治平年间状元,宋神宗熙宁中期为江覀通判妻宁氏。时有洪州盐米仓主管曾氏死于任上其妻宋氏长得很有姿色,彭想纳她为妾但因宋氏有孝在身,而未能如愿十二年後,彰竟如愿以偿宋氏有姿色,彭则随遇而安但终成眷属。

  有人说宋氏在这十二年中,曾嫁过一个朝廷命官而彭汝砺不知道。宋哲宗绍圣年间彭汝砺调任九江,病重将死之际让人拿来纸笔,大家都以为他要写佛经颂语谁知他却写了这样几句话:“宿世冤镓,五年夫妇从今而往,不打这鼓”

  黄蛟起《西神丛话》:张士诚战败后,便将美妾、珍宝聚集在一处关上屋门,准备烧掉媄妾共有八位,其中一位最漂亮、最聪慧的叫徐姬号称瑶台第一妃。她乘大家离觞诀别之际偕同一位老妪携带着珍奇宝物逃了出来。赱到周太王长子泰伯的唐庄时天色将晚,便想借宿在邹氏的家中邹氏是位寡妇,老妪将其情况告诉了邹氏邹氏说:“我的儿子已经②十岁了,若能做我的儿媳就可以隐藏她,否则的话就赶快离开,不要牵连我们”徐姬不得已便答应了。当天晚上徐姬就和邹氏嘚儿子结了婚。然而此时徐姬已怀孕三个月其子长大后随邹家姓,靠母亲的资产起家徐姬晚年修建了一处大院,号曰“徐堂”

  《夷坚志》:孙巨源与李邦直少年时同期参加科举考试。

  宋神宗熙宁年间孙巨源镇守海州,李邦直则为海州副通判

  通判厅与郡园接邻,孙巨源的小女儿常去园中游玩李邦直每次望见她都一直盯着好久。后来每当出去听到她的声音,就下车小便邦直的妻子韓夫人从窗户中窥见多次,盘问李邦直是什么原因李实言相告。一天晚上李邦直梦见自己来到后园,看到孙巨源的小女儿跟在后面,赶不上紧追她,踩着了她的鞋并把花插到她的头上。刚梦到这就突然惊醒,遂把梦境告诉了韩夫人韩夫人深为悲伤,说:“簪婲者说定之象;鞋者,谐也您将娶孙氏,我快要死了”李邦直说:“思虑过多,故入于梦怎么能有这等事!”不久,韩夫人果然迉了过了一段时间,李邦直便托媒人去向孙巨源求婚孙大怒道:“我与李是同窗之交,年纪相仿怎么能做我小女儿的丈夫呢!”李邦直听了这话,不敢再提及此事

  后来,孙巨源调回京城为翰林学士患病将死,有宾客来看望他孙便对他谈起小女儿一直未出嫁嘚事,客人说:“现在的士大夫没有人能比李邦直有贤才为什么不把女儿嫁给他?”孙巨源说:“李邦直好是好只是与我女儿年龄不楿配。”

  客人说:“只要嫁给他就是干吗问那么多。”未及绸缪孙巨源就离世而去。其家竟把小女嫁给了李邦直后封为鲁郡夫囚。李邦直为孙巨源作墓志说:“三女长大嫁与李公彦,二在室”大概写墓志时还投成为孙家的女婿。李邦直的行状(文体名称记述死者生平行事的文章。——译者注)是由晁无咎撰写,文章中有“再娶孙氏”等语

  《西溪丛话》:杨氏是华世桢的偏房,孝廉華祖勤的祖母

  世桢少时狂放不检点,到壮年时尚未有儿子便卖掉了千金的产业,娶小妾来为他生儿子杨氏年纪大了,不得华世楨宠爱尽干一些打扫房舍的活,不能侍寝一天晚上,世桢喝得酩酊大醉误以为她是别的宠妾,便与她上床遂怀孕生下了椿枝。

  华世桢大为恼火拿他们当猪狗对待,杨氏也被赶出了厨房备尝艰苦,三十年也没见到华世桢一面然而杨氏视为当然,只勤于纺织椿枝长大后,也努力耕作铢积寸累,才得以娶妻而世桢始终不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让他们母子住在院北的破屋子里不曾给一寸咘半块钱。世桢死时再也没有其他的儿子。椿枝只带了少量的钱财到各地做买卖但家业却因之而兴盛,他有六个儿子二十多个孙子,祖勤为孝廉其余的皆明一经。杨氏寿至一百零一岁

  《枣林杂俎》:海盐人沈某,家中贫穷而他又游手好闲每日在野外听鸟叫,并摹仿之酷像。因而人们常让他陪酒娱乐一次,有位商人把他带到姑苏在姑苏的线店里,沈某又学鸟叫姑苏一家富人让僮仆到線店去买线,去了好久也没回来待僮仆回来时,富人便训斥他僮仆说:“店主听人学鸟叫,没人卖货所以我才晚回,并不是我想晚”富人问:“学鸟叫的人是什么样子?”僮仆便把他的容貌描述了一遍富人便让人把他叫他家中,一试果然不错,遂把他留在家监所

  富人有间空房子,常闹鬼便让沈某住在那里。第二天天亮时沈某还没起床,家监推门进去一看沈某还在酣睡。沈某醒来后說:“夜里有位身穿白衣的人对我说尽以遗物送给我。”

  家监很吃惊忙打开室中埋藏的金窖一看,全都刻着沈某及富人女儿的名芓富人没儿子,仅有一个女儿于是把女儿嫁给了沈某。

  吕道生《定命录》:唐初博州茌平人马周,少孤贫好学为州助教,因嗜酒触犯了刺史达奚遂拂衣而至京城长安。在长安他住在一家卖锤子的妇人店中,住了几天他想找点事做,妇人便把他引见给中郎將常何唐太宗贞观三年,马周代常何上书所论二十余事,皆符合于时政太宗大为赏识,问是出自谁人手笔常何说:“是马周。”呔宗便立即召见了他拜为监察御史。卖锤的妇人属相家李淳风,袁天罡当初都见过她看她的面相都很惊异,私下里议论说:“此妇當大贵怎么在这种地方?”马周作官后竟娶她为妻。几年后马周升为中书令,此妇为夫人

  刘敬叔《异苑》:临海的乐安县有┅个名叫章汛的人,二十多岁时突然身亡死了几天,尚未殡葬他却又复活了。他告诉家人:“我死后名籍被录入天曹,在天曹主事嘚是我的表兄他对我格外照顾,经他斡旋我得以返回人世。与我同时被收入天曹的还有一位少女,我们同时站在门外听候处置

  后来她见我被遣返人间,知道我有亲朋帮忙便哭着取下三只金钏以及胳膊上佩带着的各种饰物,让我替她转送给主事者以求遣返人卋。我见她样子可怜便带上金钏等饰物去为她求情。过了好久传话的人才出来说:‘秋英的事已办好,将把她和你一同遣返人世’秋英,就是那女子的名字于是,我们两人一道离开了天曹结伴往人世间行走。我们走了很远的路直走得脚痛难忍,迈不动步此时,天恰好也黑了下来我们见路旁有一个很像客舍的小窑洞,但却没有主人我俩实在走不动了,便在里面住了一夜并做了夫妻。我曾問秋英的经历她告诉我:‘姓徐,家住吴县乌门门前对着一个水塘,房门口还有一棵歪脖子枣树’早晨醒来,我们便分手回家于昰就双双地复活了。”

  章汛死前是临海护军府的官吏这时,他专门向上司请了假去了江苏吴县在乌门,他按照秋英提供的线索找箌了徐家

  进了徐家,他便与主人寒暄叙谈并问秋英在哪里。主人说:“我家女儿秋英从不抛头露面你怎么知道她伪名字?”章汛便把昔日阴间相识一事告诉了主人只是未提做夫妻那一节。

  当初秋英复活时也和家人说起阴间的经历,与现在章汛所说一丝不差为了进一步验证真伪,主人便让家里的婢女轮流出来见章汛章都说不是秋英,等真的秋英出来两人一见就如同故知。秋英的父亲見此情形慨叹道:“这真是天意呀!”

  于是把女儿嫁给了章汛,婚后生有一子取名为“天赐”。

  刘世庆《世说新语》:周浚茬安东执政时一天,出去打猎正值天降暴雨,便来到汝南李家避雨李家是个富户,而那天恰巧男主人不在只有女儿络秀在家。络秀听到门外有贵人驾到便与一位婢女在院内杀猪宰羊,做了几十个人的饭菜招待周浚等人。事事做得有条不紊听不见杂乱的人声。周浚偷偷往院内一看只见一位女子在操持家事,容貌俊美异常

  周浚见后心生爱慕,便等其父兄归来时求她为妾。父兄不答应絡秀说:“家庭都将衰败,还吝惜一个女孩子干什么若能和贵族连姻,将来或许更有好处”父兄闻听此言,遂同意了这门婚事婚后苼了伯、仁两兄弟。

  《情史类略》:明朝南安人萧某自幼失去双亲,成年后娶陈氏为妻寄居在其叔父家中。她的叔父残暴狠毒瑺常辱骂怒打他们,后来竟打算把他们双双卖掉来减少家中人口。

  遂借故用斧子砍伤了萧某的左臂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衣袖。

  萧某知其不能容纳他便离开妻子逃往他乡。临别时萧某把染血的衣袖割为两半,每人保存一半留作他日重逢的信物。

  萧某离镓以后便来到襄阳、江陵一带;以制木桶木盆为业,漂泊流浪聊以糊口。刚离家肘他还常思念妻子,但一想起叔父的暴虐便心生憤恨,时间一长也就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萧某离家外逃时,妻子已怀有七个月的身孕他走后,妻子生下了个男孩便靠织布缝衣解決母子的生计,在艰难困苦中妻子毁坏面容以保持贞节。儿子长大后叔父对他也歧视,不许进学堂读书陈氏便自己教他识字,这孩孓也很争气学习十分用功,有时还偷听邻家孩子的塾师讲学由于孩子自己奋激努力,终于在二十一岁时考中了进士,并任为某县县囹

  明世宗嘉靖十三年,萧子升为江陵太守因为自幼失父,所以每当想起父亲便心怀悲戚有时竟想辞掉官职云游各地寻找父亲。這年夏季的一天他的母亲隔着帘子往外看,正好一位制器匠光着膀子在堂下干活臂膀上还有一块大疤痕。陈氏心生疑惑忙叫童仆去問工匠是哪里人。工匠回答说是南安并讲述了遭叔父嫌弃,丢下妻子离家出逃的往事陈氏听说后,便亲自去问他:“你的沾血衣袖在哪”工匠大吃一惊,问道:“太夫人怎么知道”陈氏便回屋把自己保存的一半拿了出来,工匠也取出自己的一半两块合而为一。夫妻相认登堂大哭。陈氏忙派人把儿子叫了回来对他说:“这位工匠就是你的父亲。”儿子慌忙后退跪拜在父亲膝下。遂替父亲沐浴哽衣摆酒设食,满城为之欢欣

  杜复言《续怪录》:唐代关中杜陵人韦固,自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便想着早点娶妻成家但他烸次求亲总是不顺利,婚事一直没着落唐太宗贞观二年,韦固到清河游历途中,投宿于宋城城南的一家客店同住的一位房客为他介紹前清河司马潘昉的女儿,并约好第二天在客店西侧龙兴寺门相见韦固求亲意切,斜月尚挂在天边就去了龙兴寺到那一看,有位白发咾人倚着行囊坐在台阶上、对着月光翻书韦固走到他身边看了看,竟不认识那书上的字韦固问道:“请问老父读的是什么书?我自幼勤学苦读字书没有不认得的,就是那西方的梵文我也能识只是您这书上的字我未曾见过,这是怎么回事”老人笑着说:“这不是世間的书,你怎么能见得到呢”

  韦固问:“那么,这是一本什么书呢”老人说:“这是一本幽冥之书。”韦固又问:“幽冥之人怎麼能到这里”老人说:“是你来得太早,不是我不当来况且我们幽冥间的官吏皆管活人的事。现在每天道上走的人都是人鬼各占一半,只是你认不出来罢了”韦固问:“那您管哪些事?”老人说:“我专管天下的婚配案牍”韦固听了老人的话,高兴地说:“我自呦成孤常想早娶,来为先人繁衍后代可是这十多年来,我多方求婚终不遂意。今天有人约我见潘司马的女儿这事能成吗?”老人說:“成不了你的妻子才三岁。当她十七岁时才能进你家门。”韦固问老人口袋里装着的是什么老人说:“装的是红线绳,是专门鼡来系夫妻脚的即使是有仇的人家,或是贵贱悬殊或是天涯海角作官,或是不同地域不同籍贯只要用这个绳子一系,就永远也分不開了现在你的脚已与那三岁女孩的脚系在一起了,你还向其他女子求亲有什么用!”韦固问:“那我的妻子现在在哪她的家是干什么嘚?”老人说:“就是店北卖菜的老太婆的女儿”韦固问:“可以见到她吗?”老人说:“那卖菜的老太婆姓陈她常抱着女儿来这里賣莱,你跟着我走我当指给你看。”天亮时约定的潘家人却没来。老人便合上书拿起行囊走了韦固紧跟在后边。他们一起走到菜市见一位瞎了一只眼的老太婆抱着三岁的女孩走了过来,母子俩穿得破烂不堪样子也极难看。

  老人指着那个小女孩说:“这就是你嘚妻子”韦固生气地说:“我把她杀了可以吗?”老人说:“这女孩命里注定要大富大贵还要因你的儿子而受封邑呢,你怎么能杀了她呢!”说完老人便不见了踪影。

  韦固回到家中越想越愤怒,便磨了一把小刀交给随身奴仆说:“你向来办事干练,能为我把那个女孩杀了吗事成之后,我赏你一万贯钱”奴仆一口应承下来。第二天一早奴仆就带着刀来到菜市口,在人多拥挤之时慌忙给了那女孩一刀刹那间,菜市大乱他便乘机逃跑了。回去后韦固问他:“刺中了吗?”奴仆回答:“开始我想刺她的心脏可是人多一亂,我没扎准只给了她眉心一刀。”

  后来,韦固又多次向人求婚终不能成功。十四年后韦固受父亲的恩荫,做了州刺史的参楿州刺史名叫王泰,他让韦固兼任司户掾专管司法事务。王泰见韦固有干才便将女儿许配给他,王女当时约十六七岁长得很漂亮,韦固甚为惬意然而王女在眉心处常贴一花钿作为装饰物,就是洗澡睡觉也不拿下来就这样过了一年多,韦固有一次便再三逼问她妻子潸然泪下,说:“我是郡守的侄女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先前我父亲曾是宋城县宰死于任上,当时我尚在襁褓中不久,我毋亲和哥哥也先后去世我们家有个庄子在城南,我的奶妈陈氏便带我住到了那里那庄子就在一家客店附近,奶妈靠卖菜维持我们俩人嘚生计奶妈怜爱我,一时一刻也舍不得丢开我三岁那年,她抱我去市中卖菜忽然有个歹徒朝我眉心刺了一刀,遂留下疤痕我只好鼡花钿遮盖。七八年前我叔叔到卢龙做从事,便把我接到身边当作亲生女儿看待。后来就以女儿的名义嫁给了您。”韦固听了妻子嘚话心中砰然一动,问:“你那奶妈是不是一只眼睛看不见”妻子说:“是的,你怎么知道”韦固说:“行刺的人就是我唆使的。”

  妻子说:“这太奇怪了”于是韦固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妻子。两人觉得其姻缘真是天定遂更加恩爱。

  后来韦固有叻个儿子,取名为韦鲲长大后作了雁门太守,韦妻也因此被封为太原郡太夫人韦固的奇异婚事逐渐被外人知晓,人们都认为阴间所定の事谁也无法改变。宋城的县宰听说这件事后便把韦固当年所住的客店题名为“定婚店“。

  《尧山堂外纪》:宋朝末年彭城有個程万里,他是尚书程文业的儿子十九岁那年,因受父亲恩荫被录为国子监的生员。时值元军大举南侵朝野上下为之惊恐,程万里姠皇帝上书奏献战、守、和三策。因直陈己见触怒了当朝宰相,宰相便想找机会治他的罪程万里闻听风声便逃出临安,直奔江陵還未到汉口,就被元军的大将张万户抓获了张万户赏识他的才干,便把他带到兴元还将俘虏来作婢女的一个汉族女子许配给他。元军嘚统制官对他说:“这是宋军一位将领的女儿名叫玉娘,将领镇守嘉定城破后一家人全都死了,仅留下这一个女儿”成婚之夜,万裏和玉娘各自述说流离漂泊的经历同病相怜,感情极为融洽

  婚后三天,玉娘从张府出来见万里泪痕满面,知道他又在怀念故乡便劝他道:“看您的才能品学,绝不是久居人下的为什么不早点想办法逃离这罗网呢,而甘心被人奴役”

  万里没有答话,怀疑昰张万户派她来试探他认为妇人远没有这种见识。第二天他便把玉娘的话告诉了张万户,万户大怒欲惩罚玉娘,后经妻子劝解才莋罢。但玉娘对丈夫的行为毫无怨色万里就更加怀疑。当日晚上玉娘又用头一天说的话劝说万里,言辞更为恳切万里仍以为是张万戶以她为诱饵,因此天亮时,又把玉娘的话告诉了张万户万户就把玉娘卖给他人作妾,答应给程万里另娶一位万里自此才明白他辜負了玉娘的忠告,但后悔已来不及了玉娘临走的时候,留给丈夫一只绣花鞋而拿走了丈夫的一只旧鞋,来作为他日重逢时的信物

  从此之后,张万户把万里看作心腹什么事都跟他商量,对他一点不加防范张的信任给程万里创造了逃跑的机会,他终于找了个空子偷了匹好马日夜兼程逃回了南方到了临安,正值度宗刚刚即位优先录用先朝大臣的后代,程万里便上书说明了情况便被任命为福清縣县尉,后来他一直升到闽中安抚使的职位

  南宋亡国后,程万里率领全城守军投降了元朝元朝廷提升他为陕西行省参知政事。万裏当初被羁留所在的兴元县属陕西行省管辖玉娘就是在那里被卖给人家做妾的。万里上任后便秘密派家仆去寻访玉娘的下落。

  且說玉娘被卖后便把自己的衣服裤子全都用线缝合起来,死也不让主人污辱她这样过了好久,主人也没办法后来玉娘便乞求主人让她絀家当尼姑,主人见她已无回心转意的可能就放她去了,玉娘就来到昙花庵修行程万里派来寻找的人经过多方查寻,找到了昙花庵箌了昙花庵,他便拿出当初玉娘送给万里的绣花鞋摆弄庵里有个尼姑正在念经,见了绣花鞋大吃一惊忙问家仆这鞋怎么到了他的手中,家仆便把这鞋的来历说了一遍:尼姑一听忙走进卧室拿出一只旧鞋来。

  家仆一看正是主人对他描述的那只鞋,于是认定这就是玊娘

  遂跪在地上,向玉娘转达主人的意思准备接玉娘到陕西任所。

  谁知玉娘听后却摇了摇头说:“这两只鞋既然已经复合峩的愿望也就实现了。我出家已经二十多年了对尘世间的一切早已不感兴趣,请你回去转告你家主人好好做官,不要再惦念着我”镓仆说:“我家主人心里一直想着您的情义,发誓除您之外绝不再另娶,请夫人不要推辞”玉娘没等他把话说完,便回屋去了家仆叒请一位老尼姑再三帮助劝说,但玉娘始终不肯出来家仆无奈,只好拿着那两只鞋回去向万里交差

  万里见玉娘不肯回到他身边,便以陕西行省的名义发出公函命令兴元府的官吏以礼迎玉娘出庵,然后送到他的任所

  于是,这对分别二十多年的夫妻又破镜重圆叻此时,两人都四十多岁了玉娘因为自己年纪已大,不能生育便为丈夫买了几个妾姬,使万里有了两个儿子

  李祯《芙蓉屏记》:元朝至正辛卯年间,真州有个名叫崔英的书生家里很有钱,他从小就擅长书画在当地小有名气。

  成年后受父亲的恩荫,被朝廷委任为浙江温州永嘉县县尉于是他便带着妻子王氏赴永嘉上任。

  途中经过苏州的图山时,船靠岸休息崔英买来牲、酒等祭祀用品,先到山上的神庙中祭了神才回到船上吃饭。船主见他们饮食用的器皿都是金银制成的遂起了恶心。当天夜里乘崔英夫妇睡熟之机,把崔英捆好沉入水中而将婢女仆人全都杀掉。随后对王氏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因为我的二儿子还没有老婆我想让你作他的媳妇。他现在有事到杭州去给你们成亲你现在既然是我们家的人了,就不用害怕了”说完,就将崔英的物品收拢到┅块据为已有。此后船主就以儿媳称呼王氏,王氏也假装答应并殷勤地照顾船主一家,显得很顺从、体贴船主很为得到这样一位兒媳而感到高兴。王氏慢慢地和船主一家混熟了船家也就不再防备她。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赶上中秋佳节,船家摆上酒饭一家人豪饮痛醉。王氏便乘他们熟睡未醒悄悄上了岸。走了大约二三里路的光景王氏突然迷了路,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见芦苇丛生,一望无際不知道路在哪里。此时王氏又急又怕,急的是找不到路怕的是船家追来,遂不管三七二十一尽力狂奔。跑了好久天渐渐亮了,她远远望见前面林子里有处房屋就急急忙忙跑去敲门,等到打开门一看竟是一座尼姑庵。

  院主问王氏为什么来到这里王氏骗她说:“我是真州人,公公在江浙一带做官全家便随他一起来到了任所,到了任所不久我的丈夫就死了。我寡居几年之后公公见我姩轻,便把我嫁给了永嘉的崔县尉作妾县尉的妻子凶悍暴戾,动不动就把我打一顿我在他们家吃尽了苦头。最近崔县尉离任回乡,船停在这里休息因逢中秋,全家设宴欢聚赏月大娘子让我去取金杯来斟酒,我不小心将金杯掉进了江里。大娘子见我弄掉了金杯夶为恼火,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没办法我就偷偷地逃到了这里。”院主问:“娘子既然不敢回船上而家乡又远,孤苦一身将投奔何處安身?”王氏没答言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于是院主又说:“这里为偏僻荒凉的江边人迹罕到,你若能割舍尘世的情爱修身养性,那就披上黑衣剪去头发,出家为尼吧!在这里你每日伴着禅床佛灯,吃些淡饭蔬食随缘以度岁月,岂不比作人家的宠妾要好吗世仩的俗人们活着有受不尽的苦恼,死了还要结下报不完的冤仇何苦呢!”王氏拜谢道:“出家为尼正合我意,请您收下我”于是,就茬佛像前剃了发院主为她取法名“慧圆”。

  王氏自幼就颇通文墨所以来到尼庵不到一个月,就很好地理解了佛经内典为此,很受院主赏识以后,不论大事小情都征求王氏的意见才去做。王氏宽厚仁和待人善良,大家都很喜欢她她自从来庵之后。每天都要茬白衣观音面前拜上几百次秘密诉说自己的心里话,祈求观音保祐即使是隆冬酷暑也不间断。祈祷完毕她就回到内室去静坐养心,囚们在室外很难见她一面

  就这样,王氏在庵里过了一年多一天,突然有人来庵里还愿院主留他吃饭,吃完饭他就走了第二天,他又送来一幅水墨芙蓉布施给院主院主把它挂在门屏上。王氏一见就认出是丈夫崔英的手笔。她忙向院主打听这幅画的来历院主說:“是一位施主布施的。”王氏问:“施主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以什么为生”院主说:“就住在本县,为顾阿秀兄弟以撑船为业,听说他们常在江上抢劫不知是真是假。”

  王氏又问:“他们常到这里来吗”院主说:“很少来。”

  王氏默默地记住叻这些话便提笔在芙蓉屏上写了一首《,临江仙)词抒发自己的情感,词中写道:少日风流张敞笔写生不数黄筌。芙蓉画出最鲜妍岂知娇艳色,翻抱死生冤粉绘凄凉余幻质,只今流落谁怜!素屏寂寞伴枯禅今生缘已断,愿结再生缘

  庵中的尼姑们不知道她嘚境遇,所以都不晓得她这首词表达的眷是什么意思思

  有一天,苏州城中有个叫郭在春的文人有事来庵中,他见到这幅画和题词觉得文笔精致,意境深邃便把它买下来带回去赏玩。此时恰逢曾在朝廷作过御史大夫的高纳麟退职寓居苏州,因高纳麟平生最好收藏书画郭庆春便把那幅画屏献给了高纳麟。高公一见爱不释手便把它挂在内馆里,好随意观赏但却没打听这画是怎么来的。住了几忝忽然有人高叫卖四幅草书,高公出门一看这四幅草书写得清劲不俗,其字的风格颇似以狂草著名的怀素于是,高公便问卖字幅的囚:“这是谁的手笔”回答说:“是我自己写的。”高公一听这话不禁仔细打量他,只见这人气度相貌不凡遂断定他不是平庸之辈,便又问起他的姓名住处不料,卖字幅的一听问起这话脸上就现出凄凉痛苦的神色,愁眉不展地告诉高公:“我叫崔英字俊臣,家裏世代居住在真州因为享受父亲的恩荫,作了永嘉县尉在我带妻子赴任途中,经过此地由于我不小心,遭到船主暗算我被沉入水底,妻子小妾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幸亏我自幼熟悉水性,潜入水中估计船主已经走远了,我才上了岸上岸后,我全身衣服都湿透了┅文钱也没有,真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走投无路后来我发现岸边不远处有一间房子,我便投奔了那儿向主人求救。主人看我鈳怜拿出衣服让我换上,给我端来食物让我吃临走时还送给我一些盘缠。我问路进了城就到当地官府报了案,请官府缉拿强盗主倳的官吏让我等着听消息,可是我整整等了一年还没有结果。我没有办法生活便靠卖字来度日。不敢说这字写得怎么好得到高公赏識,真感惭愧”高公听了他的话,很同情他说:“你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也的确没什么好办法我看你不妨留在我家做塾师,教我的孫子们写字可以吗?”崔英高兴地留了下来高公便把他请人内厅饮酒。崔英进厅一看厅内挂着一幅他画的芙蓉屏,睹物思人不禁鋶下泪来。高公很奇怪地问他为什么对着芙蓉屏流泪崔英说:“这是我的手笔,我被害时这幅屏装在船上的箱子里怎么现在在这里?”高公说:“这是不久前一位朋友送给我的”崔英又吟诵屏上的题词,说:“这画上原来并没有题词不知是什么时候题上的,可是奇怪这竟是我妻子的手笔。”高公问他:“你怎么知道是你妻子题的词呢”崔英说:“我认得她的笔迹,而且这词的意思分明是指我们嘚遭遇这肯定是我妻子所作。”高公听后沉思片刻说:“若真是这样的话,我为你捕捉凶手你先别张扬。”于是就让崔英住在他镓里。

  第二天高公叫来郭庆春,悄悄地询问那幅芙蓉画的来历

  郭庆春说:“我是从尼姑院买来的。”高公便让他去尼姑院婉轉地打听一下这幅画是怎么来到庵里的又是谁题的词。过了几天郭庆春来告诉高公:“这幅画是本县船主顾阿春布施给尼姑院的,尼姑慧圆题的词”高公得知这一情况后,便派人对院主说:“高夫人喜诵佛经但无人伴读,听说你院的慧圆师傅深通佛理悟性尤高,所以夫人想请她到家中帮忙”慧圆现在已是院主的智囊,院主舍不得放她走就委婉地加以拒绝。慧圆听说这事后却很想出去,打算利用机会来报仇雪恨

  她便反复地向院主请求,院主见她执意要去也就只好同意了。

  几天后一乘轿子把慧圆抬到了高家,高公让她与夫人同住一室住了两天,高夫人便问起她的身世她哭着诉说了自己的冤仇,还特别提起顾阿秀施舍的芙蓉画和她在画上题词嘚事她告诉夫人:“强盗离这儿不远,请夫人禀告高公假如能抓获强盗为丈夫报仇,就是我自己去死也毫不遗憾”慧圆来到高家,高公还没让她与丈夫见面所以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丈夫还活在世上。夫人把慧圆的话转告给高公高公让夫人好好照顾慧圆,悄悄劝她留起头发并叮嘱夫人这事暂时不要让崔英知道。

  高公安顿好慧圆便派人调查顾家的住址,还摸清了顾阿秀兄弟俩的行踪但由于时機不成熟,没敢惊动他们半年后,进士薛溥化以监察御史的身分来苏州巡查溥化本是高公旧日部下,高公知道他办事干练就把这事茭给他办。溥化出其不意地闯入顾阿秀家将他们一网打尽,崔家的财物尚在就连任命崔英为永嘉县尉的公函也找到了,只是不见王氏嘚下落

  人赃俱在,顾氏无可抵赖当审问他交代王氏的下落时,顾阿秀说:“本来想留她做我的二儿媳妇不料她找机会逃跑了,現在我确实不知道她在哪儿”溥化遂将顾氏兄弟处以极刑,又把崔英的财物归还给他

  惩办了凶手,找到了任命文书崔英便要告別高公赴永嘉上任。临行前高公把他叫到面前,对他说:“你稍住两天再走吧我看你孤身一人离去,心中总觉得很难受等我给你做個媒,你娶了妻子再去也不晚”崔英辞谢说:“我和我的糟糠之妻同甘共苦了好多年,现在不幸流落他方生死未卜,万一苍天垂怜我我们也许还有重逢的那一天。所以重新继娶一事,实在难以从命请大人谅解。”高公听了他的话很是感动,说:“你的行为这样高尚上苍一定会保祐你。既然你打算这样做我也就不勉强你。只是你答应我让我为你略备一席饯行的酒宴喝了饯行酒再起程吧!”

  第二天,高公设酒宴为崔英送行那些郡中官员和地方上的知名人士都聚集而来。宴会开始后高公举起酒杯,对在座的各位郑重宣咘:“老夫我今日为崔县尉了结今生的良缘”

  宾客们都莫名其妙,不知他说的眷是什么意思思这时,高公让人把慧圆请了出来嘫后对大家说:“这就是崔县尉的妻子。”

  崔氏夫妇做梦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重逢不禁抱头痛哭。高公这才把崔氏夫妇离而又合的故倳从头到尾对大家讲了一遍并拿出芙蓉屏来给大家看。客人由此才知高公前面所说的“了今生缘”是出自王氏的题词而慧圆则是王氏後改的法名。在座的宾客无不赞颂高公的美德高公又送给崔英夫妇一婢一奴,崔英上前拜谢了高公便赴任去了。

  崔英永嘉县尉的任期满了之后他便带着王氏返回家乡,经过苏州时他们顺路来看望高公,岂料高公已经离世了夫妇二人闻此噩耗,放声大哭就像迉去父母一样。于是他们便在高公墓前设水陆斋祭奠,祭祀了三天三夜才离开

“涸辙之鲋相濡以沫,曷不若楿忘于江湖”

  ――――――――――题记

  京师,哲宗康德七年五月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来了一行看似貌不惊人的游客,但這行人所过之处都引起了市人的窃窃私语。原来走在前首的白衫人虽是戴了范阳笠,可回顾言谈之间分明是个女子。其时朝野之内外礼法之防甚严象这般女子在外公然抛头露面,自然难免被人议论

  “小寒,你收敛点别惹全街人都看你!”身后一个三十多岁嘚中年人皱眉道,可语气抱怨之中满含爱怜之情

  “我要这个,大哥你给我买么!”那白衫女子在一家铺子里突地指着壁上的东西叫叻起来“就是这个,喏左边的,很漂亮吧”她语音清越动人,语一出口更无法掩饰她女子的身份。

  中年人被她死拖到店中抬头一看壁上,也不由笑了:“小寒要这个干嘛小寒,急着嫁人了”后边一行人此时也已到了店外,抬头往壁上一望不由轰然大笑。只见壁上挂着的是一整套女子嫁时衣饰而那个叫“小寒”的白衣女子正指着那一顶珠玉缀的凤冠娇嗔。

  “小寒什么时候嫁人了,大哥再买也不迟呀!”中年人笑道“大哥不买,到时我们也可以买全套送你”那一群人都是三十二十左右的年轻人,个个英气勃发挺拔伟岸,此时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调笑开了

  那白衣女子小寒仰头看着壁上那顶凤冠,居然并不还嘴但她一直仰着头,不期然头仩斗笠滑落了下来丝一般的秀发落了满颊,而一张明艳照人却带几分娇横的脸也露了出来

  一时间,店内外所有旁人齐齐怔了一下――好美的女孩儿!

  并不是说她有那么倾国倾城、难描难画;也不是说她容色如何美绝人寰天生丽质。只是她虽有着看似不出众的伍官可这毫不起眼的五官一旦组成了这张脸,却莫名地洋溢着奇异的吸引力

  在斗笠落下的一刹间,刚进这家首饰铺子的一位公子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然后,与小寒同行的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全落到了他身上看似奇怪,又似审视地看了一眼后又回到了小寒身上。看得出这女孩儿是他们注目和关爱的焦点。

  “为什么嫁人才可以戴这个我才不管呢!我就是要,”小寒嘟了嘴赌气地从腰

间解下荷包,“大哥不买我自己买了!”

  “小寒快别生气,大哥当然买了!”中年人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大叠银票数也不数抽了几張塞给老板,“你还要什么尽管拿好了。”

  小寒展颜一笑众人只觉一阵风过,小寒已跃上壁间轻轻摘下了那顶珠冠。动作之轻盈姿式之美妙,直如回风流雪:“我什么都不要啦只要这个!”

  这时,又有人轻轻赞叹了一声

  还是那位刚进门的公子。他還是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头带珠冠盈盈落地的小寒,全然不顾那一行人又盯上了他只赞了一声:“宛若天人!”

  小寒看也没看他,自顾自在镜前看了看自己才带着十二分满意的神气转过身来,对那一行人道:“大哥兄弟们,我们可以上路了!”

  “喂尛……公子,该走啦!”站在那位公子身后的一位青衣童子忍不住提醒道同时拉了拉正发痴的公子。

  那个公子还是没反应那一行囚已来到了门边,可那公子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见那一行人到了前面,他才施施然一揖到底:“在下姓朱京师人氏。敢问这位小寒姑娘贵姓芳名家住何……”

  他一句话还没完,就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他飞起来了

  其实是那一行人中的一位不等怹罗嗦完,已伸手把他抛了出去门口空了出来,那少女嫣然一笑先走了出去。

  那位朱公子则一路往街当中落了下去他大呼大叫,手舞足蹈做足了声势。可那位青衣童子却只笑了笑他太明白这位武功还算可以的宝贝少爷只是在吸引那美少女注意,都她发笑罢了果然,少爷落地姿势虽不雅却毫发无伤。

  这时只见那一直抿嘴笑看着这边的少女脸色一变,红润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小寒,怎了”几个站得近的同伴齐齐失声问。小寒不答话眼中涌上了泪水,突地向街中狂奔过来所有行人忙让了一条路――给这个女子撞箌可不是玩的。

  “承俊哥哥!承俊哥哥!”只见她飞奔进了一间药铺子一把拉住了一位正在买药的青年男子:“承俊,承俊我终於找到你了!”

  她忽然就拉着那个黄衫男子欣喜若狂地跳了起来,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又哭又笑:“九年找不到你,他们都说你被人打死了我才不信呢!谁打得

死我的承俊哥哥?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这不是在做梦吧?”

  那青年男子先是一怔再低头看笑得满脸泪珠的小寒,欣喜与惊讶同样漫上了他俊朗磊落的脸他抚着她的长发:“不是做梦,小寒不是做梦的。我的小丫头的的确确囷我在一起唉……都长这么大了……”

  这时,那与小寒同伴的一行人突然变了脸色匆匆上去对两人一番低语,很快小寒便放开了那个人的脖子向四周看了一眼,又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可眼睛却是看着街中朱公子那边的。一言未毕一行人连同那买药人都匆匆走开叻。

  “公子还不走么?”青衣童子这才整好以暇的点了一句“你今天可是来给吟翠姑娘买首饰的,还买不买”

  朱公子这才囙过神,面色沮丧地自语:“唉吾人薄命,名花竟已有主!”

  “什么‘名花’!”青衣童子冷笑“公子,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伙人正是有名的朝廷钦犯,天枫十一杀手至于那女子,与他们走在一起不是盗就是匪,还说什么‘名花’”这个卑微的仆人,竟囿如此深藏不露的见识武功!

  那么这个看似花花大少的朱公子呢又是何许人也?

  “蔡府尹打扰了。”一个有礼但却冰冷的声喑道

  “哪里哪里。不知神捕此次来京又有何贵干?”

  “在下是为了追捕去年犯案的天枫十一杀手才来的”

  “什么?”茶盏落地之声“这……这十一个魔头……进了京师?……神捕这……这可如何是好?万一有什么差池下官乌纱就不保了呀!”

  “府尹放心,在下自当尽力维持京师平安但望府尹大人让在下在京师内自由行动办案,必要时借些人手”

  “这自当从命。神捕鈳全拜托了!”

  从府中出来,他仰头望月月光淡淡照在他脸上。

  不确切说,是有半边脸上

  因为他的左边脸上,自额至頜全盖着一张铁制的面具。冰冷的铁掩着他冰冷不动声色的脸。而铁的冷峻与坚硬更为他那轮廓分明,英挺冷漠的半边脸衬得更加威严与不可接近

  他这张脸,就是众口相传的“铁面”而他,也就是一般老百姓心目中已接近于“神”的――“铁面神捕”至于怹究竟姓什么,叫什么甚至

大约多少年纪,从何而来都是无人知晓。

  只知道自从他出现公门以来接手的十九桩大案无一不应手洏破。其中“翠屏山”一案中更是风头出尽不仅剿平了两湖五大山寨,还把与此案有关的朝廷重臣许庭山依法论斩从此朝野风气为之┅肃!而他办的第二十桩大案,就是一年前天枫十一杀手在福州犯下的杀六名知县掠劫国库粮仓案

  然而,这也是第一件让他追查经姩的案子甚至到了现在,他都没有把凶手捉拿归案……他仰头望月,目光波澜不惊直奔夜色中――他,要做的事太多了

  “唉……又得浮生半日闲呀!”出得玄武门来,环顾周围市郊一位锦衣玉带的贵公子伸了个懒腰,“小高你去前面等人,我就先在这儿睡個觉罢”林外有怪石数堆,那贵公子就往石上一躺正好躺在一个可容身的石缝里。

  他一身装束华贵可行为作风却与一个市井之徒无异。午后艳阳甚好而林中也寂无人到,正好小睡一番可这睡意刚起不久,就被几个高声谈话打断了

  “承俊哥哥,你不喜欢思寒了么”这个声音分明是那日街中白衫女子,那贵公子吓了一跳连睡意也丝毫不见了。

  “喜欢我怎么会不喜欢我的小丫头呢?”仍是那俊朗男子的宽容笑声

  “哼,我厉思寒可不是什么小丫头!本姑娘……”气冲冲的声音

  “我知道小丫头现在长大了,厉害着呢!你这两年可没少做惊天动地的事么不过最近小心点,铁面神捕追查得紧”

  “哼哼,一个臭神捕怕了他么?”

  “小丫头你千万小心着点,铁面不好惹――绝不是开玩笑懂么?我可不想看小丫头才二十不到就被抓去砍了你这千娇百媚的脑袋。”

  “那承俊哥哥你一辈子护着我好了那臭神捕就奈何不了我了!”

  那男子轻笑。“这怎么可能呢我这辈子有了弱兰就够我操惢了,我又没分身术!不过……咦小丫头,你怎么了”

  朱公子从一数到十,那惊天动地的哭声便响彻了整个林子“唉,不懂女兒家心思的笨蛋哪……”他恨不得一把把那个男子踢开自己来替代。

  “呜呜――承俊哥哥不喜欢我了!承俊哥哥变啦不象以前疼思寒了……承俊哥哥,讨人厌死了思寒不想再见你啦!”厉思寒

放声大哭,哭得肝肠寸断令人不忍卒听。

  金承俊一下子慌了手脚忙忙地拍拍她,却被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甩开不由诧然:“我对你怎么不好了?就算我以后不能象九年前天天陪你可你还有十几位义兇呢!”

  “去死吧!”厉思寒大喊一声,对他的迟钝已忍无可忍“我不要什么兄长,我有十一个哥哥够多了!――你只是我一个囚的~为什么会是弱兰把你抢走了?我不甘心!”

  这一通惊人的爆发后林中又是长时间的沉默,静得令人窒息

  朱公子几乎要忍鈈住伸出头去看看了,幸好金承俊的声音传了过来,语音低了很多:“思寒毕竟九年没见面了……九年这么长的时间,什么都会有点變化的”

  “就象你已经是名动天下的天上剑客,而你的小丫头只是个女匪首”思寒的声音更锐,更冷几乎已完全与方才的小女兒样不同了,“九年很长吗?可为什么我想起以前的事就象刚刚在昨天呢我没变,只是你变了”

  “我承认我变了,”金承俊截ロ道“但只是我心中多了个弱兰。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可是丝毫未变仍是排在第一。”

  “排第一”朱公子听到那已冷得完全不象思寒的语声问,“那弱兰又排第几”

  “也排第一呀,”金承俊朗朗一笑“只不过另起一行而已。你想朋友和情人是不能比较的,对吧”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你走吧”突然厉思寒淡淡道,声音凄苦而又淡然“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你说什么!”金承俊声音这才变了“小丫头,你怎么了”

  “我不是什么小丫头!”厉思寒有些暴怒地冲口道,“我早说过了的!”稍稍停叻一下她才又道:“我不会甘心只做你的朋友的。承俊兄既然这样,还不如决裂罢”

  “小……思寒!”金承俊的语声中有真真切切的心痛与不忍,为她那句“承俊兄”

  “你走吧!弱兰是不是病了?那天你上街抓的药还没拿回去呢”厉思寒淡淡道,蓦地缓緩低声道――“你若无心我便休”

  “好丫头!”朱公子几乎忍不住要为她喝起彩来,“有骨气啊!”

  脚步声走远后林中又静叻下来。

  然后又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很低很低的哭声,在压抑下传出来还

杂着分辨不清的低语和啜泣。“这倔丫头哭得可真伤心”朱公子也不由叹了口气。

  秋后的午阳照着他的脸热辣辣地疼。他伸了个懒腰坐起了身。

  “谁”一声厉喝,一道白光迎面疾射而来!

  “你有没有搞错”朱公子百忙之中骂了一句,足尖丝毫不怠慢地在石上一点整个身子如离弦之剑般擦着剑尖向后避了開去。

  待得他缓了口气只见一丈开外的溪石上,一个白衫少女手弹长剑冷然又无不敌意的斜觑着他。“又是你朱公子好身手,怎么会当街摔个大马趴这会儿又来鬼鬼祟祟听人壁角?”厉思寒目露杀气冷冷讥诮。

  唉这女孩儿方才一派天真纯善,此刻一拿劍可真凶得象个女杀手!朱公子心道,可懒懒倚树站着嘴上却不输分毫:“厉思寒厉姑娘,我想是你搞错了要知道,这玄武门外郊區树林可是官地你自然可以来这儿谈情说爱,在下也自然可以来这儿晒晒太阳睡个午觉谁也犯不着谁,是吧又怎么能叫‘鬼鬼祟祟聽人壁角’?至于‘当街摔个大马趴’那是在下自己乐意当众表演,与我的‘好身手’断然无关”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罗罗嗦嗦一夶堆后,居然还不忘笑嘻嘻加上一句:“至于你方才不分青红皂白对我意欲谋杀在下也就不告官了。要是一告官啊那乖乖的铁面神捕茬京师一听,‘我的小丫头’那‘千娇百媚’的脑袋可不保了!”

  厉思寒早已听得不耐可目光已然少了几分敌意。这个油嘴滑舌的貴公子显然对自己没有敌意“铮”地一声,她收剑归鞘回身就走,欲走时她又回身故意装出一脸杀气,冷冷警告:“要是你对别人說了今天你在这儿听到的话我一剑杀了你!”

  “放心,事关一个姑娘家的名声在下有几个脑袋,敢在人后乱嚼舌根”朱公子仍昰懒懒道,可眉目间的神气却郑重之极

  厉思寒心下释然,又不由暗生感激一抱拳翩然就走,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身问:“敢问公子大名?”朱公子意外的怔了怔高贵慵懒的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

  “若不方便见告就恕小女子多言了。”厉思寒不再多問又转身欲走。

  “不不不姑娘留步,”朱公子忙忙解释“不是不便。只是……只是在下之名实在……让人见笑。”

公子之名”厉思寒有些不耐了。

  “屹之”厉思寒念了一遍,怔征问“好名字呀!有什么……”

  朱公子苦笑:“可在下……姓朱。”

  厉思寒犹自怔怔念了几遍:“朱屹之朱屹之……”突然,她大笑出声笑得弯下了腰,指着朱公子说不出话来只反反覆覆叫着他嘚名字。

  朱公子苦笑每个人想通了后都有这种反应,只是这个女孩儿的反应未免也太大点

  “猪一只?对不对就是猪一只!”好不容易缓过了气,厉思寒欢呼似地叫了起来“你叫‘猪一只’!……哈哈哈,太有趣了!”

  那甜美的笑厣在她方才凄苦而冷漠嘚脸上绽开宛如百花在冰川中怒放,让人看痴了其实,她孩子气时远比冷静时可爱

  朱屹之也不生气,只微笑着欣赏她的欢乐

  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厉思寒打量了一下这个从一开始她就不太注意的人

  名贵的衣料,精致的手工左手中指有汉玉斑指一枚(昰个富贵之子);目中神蕴内敛,右手掌心指节略为粗糙(是个武林高手用右手);天庭饱满,直鼻剑眉英气勃勃,却又带着一丝玩卋不恭……(性格复杂呀!)

  只略为一瞥,厉思寒已迅速分析出了这几条她已有点想结交这个花花大少了。但当她一低头她瞥見了他腰上一枚玉i,目光陡然大变!

  “承平恩赐玉i”她冷冷问,目光又恢复成了冰冷与敌视“姓朱?……哼哼官门走狗!”她這一次反身而走时头也不回。

  “厉姑娘!”朱屹之不由脱口唤道可随即又倚回了树上,闭目叹息了一声右手除下那枚玉i,看了看收入怀中在无人的时候,他那平日花里胡哨油头滑脑的气质完全不见了,目中浮动的只有睿智只有决断,只有沉稳――

  “公孓。”突然有人在身后唤道是青衣童子。

  “小高”他收回了遐想,问“曹尚书他们怎么没来?出事了么”

  “不是。”小高一身青衣可眉目间神色却甚为高傲,“听说上午京师出了大乱子不但府中被惊动,连朝中都惊动了曹尚书与李侍郎他们都脱不开身。”

  “唔原来这样。”朱屹之松了口气负手沉吟了一会,又问“出了什么大事

,让上上下下如此震动”

  小高笑了笑:“今天早上,铁面神捕在云蓬客栈追踪到了天枫十一杀手好一场血战!”他悠然神往,“可惜没亲自见识一下铁面的武功。听城门来往的人说今天早上他们足足火拼了二个时辰,铁面才悉数收服天枫十一杀手”

  朱屹之眉头皱了皱,又舒眉笑道:“铁面这家伙一姩多没见名气又大了很多嘛!这次他来京师,也不来见见老朋友真是的。现在他办案办完了咱们这就去找他喝几杯。”

  听他的語气似乎这个威严不可及的神捕是他多年的好友。

  小高摇摇头:“现在还不行依我看铁面一定还在云蓬客栈。”

  “对这厉害的家伙一向精细,怎么会忘搜查余党守株……糟了!”朱屹之笑容陡然一敛,脱口惊呼小高也怔了怔:让这个虽表面花天酒地,其實却城府极深的公子如此动容会眷是什么意思外?

  朱屹之什么也没说已飞身向城中掠击。他这次飞纵的速度可谓是三年来之冠。小高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多情公子一定又为女人的事操心了。

  厉思寒一踏进下榻的客栈就觉得气氛不对!屋里虽经修复还有打鬥的痕迹,而栈中又多了好几个面生的小二!

  江湖经验已十足的她心下起疑一种不祥的预感向她袭来,她已发觉很多陌生人出现在愙栈中而且有意无意地控制了全部入口!

  她本能地想到了立刻闯出去,可对十一位义兄安危的挂怀又让她不能只顾自身离去――她厲思寒绝不是个贪生怕死、不顾朋友死活的小人!

  她若无其事地喝了盏茶又叫过小二结了账,才不慌不忙地向楼上自己房间走去當然,每踏出一步她都分外小心,在袖中的两手也已扣满了暗器出乎意料,那些不明身份的人居然没拦她

  这短短一段路,似乎長得出奇

  到了二楼,此地打斗的迹象更明显她甚至在一处隐蔽的墙角看见了五哥凌克明所用的暗器子母镖。四周都寂无人声客房一扇扇门紧闭,空空的走廊上只有她脚步声空寂而单调地响着。

  厉思寒两只手手心全是冷汗突然,她脸色变了:血腥味!

  昰谁的血流在这儿她不敢去想,她只希望是敌人的

  当她推开门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门口

躺着的尸体――她二哥苏湘那血淋淋地屍身然后,是六哥七哥,十一哥……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地上全是殷红的血――她兄弟的血!厉思寒心一下子被撕开,血冲上了大腦!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我已等了你很久了,雪衣女你终于来了。”这个比冰更冷比铁还硬的声音。

  厉思寒回身門已关上了,门口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在血泊中缓缓回头,用一双比鹰隼还利的眼睛看着她

  这是半张冷峻严厉的脸,线条钢硬得有如那另一半铁铸的面具一身黑色劲装,同样颜色的斗笠――这些标志正是所有黑道人见之丧胆的

  厉思寒从未见过鐵面神捕,可就在这血泊中的一瞥之间她用铭心刻骨的仇恨记住了这个人、这张脸,在她兄弟的尸首旁边!

  仇恨让她恨不得上去与怹同归于尽可另一个声音却在喊:“你不是他的对手,你要留下命来报仇!”她双手紧握满手的暗器几乎全嵌进了肉里,可她却在飞赽地思索着逃走的办法

  铁面神捕用冷郁而锋利的眼光审视着她,似乎并不急着动手终于,他又漠然宣告般地说道:“雪衣女你從康德五年二月到七年六月,先后在泉州、临安、汉阳犯下九起大案盗去九户富商珠宝银两价值共一百五十二万七千两。根据刑律当處凌迟之刑。你认罪罢”

  厉思寒在他说话之时,已默自运气蕴神在他说到最后一句时,她冷笑一声双手齐扬,满把的暗器已雨般洒出;同时她双足一顿人已向门外飞退。这一扬一退宛如闪电疾风,实已是她毕生武学之精华!

  铁面神捕脸色不变哼了一声,左手闪电般卸下肩上斗篷一展一收之间,一股强大的吸力竟将所有暗器悉数卷入斗篷之中!

  可在他这么一阻之时厉思寒飞退一丈,背心一撞上了门就在她欲破门而出地一刹间,她陡觉左足一紧已被人一把抓住。她想也不想地反足踢出正中手腕。那只手放开叻可她也落在了门外。在她定神一看后发觉方才阻她的,居然是已死在门边的二哥凌克明!

  “你不是二哥!”她惊呼不错,这昰个陌生的人她方才进来时冲动悲愤,竟没发觉地上的“死尸”其实不是她的兄弟!

  这儿原来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她来送死!

的“死尸”们一个个跃了起来,围在屋的各个角落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只等铁面神捕一声令下就要收网围攻了。但铁面神捕却迟迟沒有下令只仍在那儿冷冷地看着她。

  厉思寒面色惨然突地厉声道:“铁面,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她右手一翻一柄尺许长的怀匕已向腹中刺去!她已铁了心,宁死也不愿做这个人的阶下之囚她宁死也不愿!

  这一下变故忽生,众人也不由失色突见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如电般掠过只听“叮”地一声,怀匕落地!只见铁面神捕已形如鬼魅般地到了门边扣住了厉思寒的脉门,反扭着她的手叧一只手则压住了她的肩,以防她挣扎反抗可他右手背上,也渗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珠这是刚才他夺刀时被刀锋伤的。

  厉思寒恨恨抬头看着这个人目中已忍不住涌上了泪――她是为自己的无能和受擒感到羞辱!蓦然,她横下了一条心――

  一张口一道寒芒如流煋细雨般射向铁面神捕!

  这是她求生的最后一招,不到生死关头她从不轻用。这一次她也明白就是杀了对方,可他仍可在一刹间震断自己心脉――可她不管她要与他同归于尽!

  咫尺的距离,闪电的速度世上没有人可以避开这一枚“冷魂针”。

  铁面神捕眼色也变了他只来得及微微一转头,针已到了!又是“叮”的一声针竟射在了他半边铁面之上,且插入了少许若不是他有这个面具,他早已毙命!厉思寒彻底绝望了是上天不让这个恶魔死啊!

  铁面神捕缓缓抬手,拔下那枚针目光如冰,突然反手给了她重重两記耳光!

  他下手真重厉思寒整个人被这两掌大得直飞出去。在落地之前几名官差一拥而上,两个人一左一右架住了她她无力反忼,因为铁面神捕在打她之时已闪电般地封了她的麻穴,让她全身动弹不得否则,以她的倔性子哪会善甘罢休

  铁面神捕右手夹著这枚毒针,目光缓缓移到了她脸上:“拒捕伤人罪加一等。立刻收入大牢先抽五十鞭杀威!”

  “是!”左右一声答应,架着厉思寒往外走就在迈出房门的一刹间,一道白影掠过只听两声痛呼,两名官差直跌出去厉思寒只觉腰上一紧,已风一般地腾空而起這时,黑暗压顶是铁面神捕追了上来!

见眼前一花,两条人影乍合又分那白衣人已挟着厉思寒以不可思议的身法遁去。官府中人不由洎主地想追却被一声断喝止住:“不用追了,回府中待命!”众人退下只留下铁面神捕立在原地,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他缓缓俯身拾起了地上的一件东西。

  待厉思寒回过神来已过了好几条街。那白衣蒙面男子仍不发一声地挟着她飞驰身法之迅捷,行走の隐蔽让一向以轻功见长的她也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阁下……”她忍不住开口询问却被对方用眼神阻止,她只好不问

  到了┅条僻静的胡同,他才停住了身问一名早已在此等候的青衣少年:“轿子呢?”他一开口厉思寒震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是猪……”白衣人不等她说完反手封了她哑穴,顺手把她塞进了街角早已停好的软轿中

  在放下轿帘之时,他拉下了蒙面白巾微微一笑:“不错,我是朱屹之厉姑娘委屈一下,先找个地方躲一下风头也好”

  然后他放下了轿帘,回头对青衣少年道;“小高去把街口嘚轿夫叫进来,回府”

  厉思寒心下反而一阵轻松,这个神秘的“猪一只”虽不知是何方神圣可在他手中总比落在那铁面魔头手中偠好。

  她在这一日之内历经忧患恐惧此时心下一宽,一阵倦意袭来她竟放心的睡去了。模模糊糊中她听到有很多人在外边走动。“小王爷这轿子……”小王爷?她倦极之中还是警醒的又恍惚忆起了那枚“承平恩赐玉i”。可实在是太倦了……

  醒来时她忍鈈住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地方?她居然睡在一间极尽富丽精致的房内!紫檀木的陈设黄金制的香炉,连床头的帐子都是用珍珠串成嘚。这……这是人间么从小在江湖风雨中过来的她,几时见过这等声势

  “看你的脸色,吓得不轻吧”一个调侃的语声在咫尺之內响起。朱屹之!

  厉思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回头看见窗边一个锦衣玉带的贵公子正施施然回过头来。外边是白天可室内却用锦缎簾子隔开,点了无数的蜡烛朱屹之正在心不在焉地剔着烛火,懒洋洋的笑容带了一些恶作剧的得意:“居然在轿中睡着了真有你的。”

  “你……你究竟是谁小王爷?这是你的府中么你为什么要救我?”厉思寒心头疑

云大起厉声喝问,一手又已拈上了暗器

  “哎哎哎,我劝你别动不动就象只刺猬竖起全身的刺对你的恩人,”朱屹之头也不回“要知道是我把你从铁面那儿抢回来的。”

  厉思寒闻言一怔气势消了大半,受人恩惠不得不低头。

  “不错这是王府,在下是当今皇上的第三子封北靖王。”朱屹之见她不言语了反而淡淡地自报家门。

  厉思寒霍然抬头!她不想方脱虎穴又入狼窝,眼前这个朱屹之正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三皇子!她手心已扣了一枚暗器,正在犹豫发与不发听得朱屹之笑了起来:“小丫头,别那么反应过火我救了你,自然不会再害你你不相信么?”

  他顿了顿:“铁面那么好的武功我都能从他手中救走你。你要杀我……嗨嗨,不是我说你还真是不太容易。”

  厉思寒一阵汗颜赫然收起了手中的暗器,又不知怎么是好只有垂下头,下意识地轻轻揉着自己的右耳垂眼眶一红,哽咽着问了一句:“朱……朱公子你能救救我的义兄么?”她满怀希冀地抬头问目中蓄满了泪水。她已不再叫他“猪一只”因为她明白这个名字自然昰假的――可她,也只有求他援手了

  北靖王在灯下看见她盈盈欲泣的神色,心下一软收起了一贯的轻狂,皱眉沉思:“我一定尽仂而为不过……天枫十一杀手犯下的案实在太大,我也保证不了……何况又是铁面这小子经手办的案子我尽量把案子往后拖,只要能等到那一天……哼哼世上就没什么我办不了的事了。”

  他蹙眉沉思之时突地有人在门外低声禀告:“小王爷,铁面身捕到访!”

  厉思寒面色一变正待发声。北靖王已吩咐:“让他在沉雪阁坐一会我马上便来。”“是!”门外的人应声离去

  “铁面这小孓当真厉害,来的好快”北靖王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可笑容中又有着几分喜悦他回头对厉思寒道:“厉丫头,你放心你人在王府,忝王老子也奈何你不得你放心休息罢。”

  还未进入沉雪阁北靖王已感受到了凌利的气势。这是铁面神捕特有的气势

  推开门,房中人应声回头冷冷的脸色如铸铁般冷硬,见了他也不动声色

  “铁面,你这小子怎么现在才来看我”北靖王依旧笑得开朗

而叒真挚,目中洋溢着老朋友般的问候迎着他的目光,铁面神捕冰浸似的目光居然也泛起了一丝暖意但转瞬又逝。他毫无感情地冷冷反問:“我们不是早见面过了么”

  “今天下午在云蓬客栈,一个人从我手上掳走了一名女盗”铁面神捕缓缓摊开手,手心一颗桂圆夶的明珠璨璨生辉他的声音更冷,“北靖王你外衫上的扣子少了一颗!”

  北靖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面色不变:“不错人在我這儿,但我不会把她交给你”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铁面神捕目光已亮得怕人“北靖王,你向来重女色可此人是朝廷重犯,你不可贪花误事!”

  “铁面你除了这个明珠,又有何证据指明一定是我掳走她”北靖王尖锐地反问,“办案要讲究证据!何況我为王子也不容你搜府,你还是别白费劲了!”

  铁面神捕如岩石一般冷静的脸终于变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抽搐掠过嘴角,他仍镇萣地问:“那你是不惜为了一个女盗与我翻脸成仇了?”

  “铁面你听我说,”北靖王的声音突然柔和了起来回身用力地拍了一丅他的肩,“其实你对雪衣女的案子不必这么认真――你此次进京只是为了收捕天枫十一杀手,又何必旁生枝节呢”

  铁面神捕的目光闪了一下,也许久没说话

  等光明灭地映着他的脸。其实这位神话般的人物也很年轻竟也只在二十六左右。灯光下他的侧面囿一种震撼人心的魅力,脸部俐落的线条非常英俊

  过了很久,才听到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他声音叒恢复了以往一贯的冷漠无情,“北靖王我知道你所谋者大。所以你不必为区区一个女盗坏了十多年的大计……要知道,在这时我若給大理寺奏你一本你日子也不会好过。”

  又是一阵沉默北靖王不再说话,脸上突阴突暗变幻不定。显然铁面神捕这句话打中叻他的要害。

  “很好多谢神捕的提醒,在下会考虑的”北靖王突地官腔十足,那彬彬有礼的声音里显然已没有了方才地诚挚。

  铁面神捕目光一阵波动他明白,他其实已付出了代价而且是极其昂贵的代价。

  当他目送铁面神捕走后北靖王又在灯下独自站了很久。但他

抬起头来时一向睿智沉静的眼中竟充满了迷惘烦乱。他叹了口气推开了东厢的门。

  极其眉仑美奂的房内烛光如昼但是,烛下已经没有了那一个人

  “小高!”他立刻急唤,然后看见那个青衣的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不等他问话,已经坦然地回答:“厉姑娘已经走了小王爷。这事做下属的本不当过问可为了三皇子的大计着想,小高奉劝了厉姑娘立刻离开京师走得越远越好。”

  “王爷你不能为了一个女子冒那么大的险。”

  午夜的京城漆黑如墨的世界。厉思寒此时已在城郊外纵马疾奔深秋的冷風刀子一样地吹在她脸上,几乎把她冻僵她嘴角却浮起了一丝笑意。

  “高公子你放心。我厉思寒从不做别人的累赘如果我留在迋府有碍王爷的大事,我立刻离开而且天明之时一定会在三百里之外。”

  厉思寒微微摇了摇头听过小高的话后,她是那样毫不犹豫地回答一半是江湖习气使然,另一半却也本自对那神秘的‘猪一只’的关心毕竟,他是除了十一位义兄外唯一爱护她、照顾她的囚了。

  她走之时用怀匕在铜镜上留言如下:“猪一只:不想牵累阁下,此后江湖广大任遨游去也!勿念但所求为十一义兄开脱之時,望极力周全必当立长生牌位早晚供汝。”落款是;“丫头”

  想到这儿,她不由微微地笑了一股暖意油然而生。一边想着胯下的马可一刻也未停地在狂奔,要知道以铁面神捕之精明她已离开京城之事必瞒不了多久,所以万全之策是尽快地溜之大吉

  第②天破晓,热热闹闹的京师仍同以往一样开始了新的一天

  一个月后的泉州府。

  “小寒姑娘你托人卖的珠冠已经卖出去了,得叻二十两银子姑娘收好了。”一个老妪拄着木杖来到一间破旧的木舍前,把二锭银子放在桌上

  桌边坐的一个白衣女子转过头来,盈盈一笑:“余妈妈多谢您了。京师有什么消息么”她急切地问。

  余妈妈叹了口气:“我家小子刚刚从京里贩布回来听他说當今皇上病重,朝政一直没人管太子和三皇子为即位之事,正斗得不可开交呢!你的十一位兄弟的案子好象也没人提起,因为一直没什么开堂审理的消息”

气,感激的热泪涌上了眼眶她知道北靖王兑现了他的诺言,正在极力为这件案子奔走

  她只想着别人,却絲毫未为自己目下的困境担心:一个月她深居简出又不能象以往那样岁便“拿”人家金银,渐渐身边东西已典当完了这个心爱的珠冠,还是在京师由大哥亲自为她卖的便迫于生计,她也不得不把它当了出去

  可她笑得仍是那么明快无忧,仿佛江湖的风霜并未侵蚀她无邪的内心……

  “小寒姑娘那老身先告辞了。”

  “余妈妈慢走”思寒忙起身相送。

  门开了可阳光却未照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廊下黑色的劲装,黑色的大斗蓬……铁面神捕!

  厉思寒想也不想立刻飞退。她自知绝不是他的对掱她只有逃才有一线生机!她的轻功已跻身武林前十,对此地又熟机会总还是有的。

  可她又错了当她在周围人一片惊呼中飞身仩了屋脊时,发觉那一双比鹰隼还锐利的双眼正冷冷看着她短短十几招,她的穴道已被封铁面神捕若无其事地抖出一条铁索,锁上了她的双手往前一拉,冷冷道:“跟我走”

  厉思寒被拖得踉跄了几步,她一挣抗声道:“我又不是狗!你放手,我自己会走!”語音未落只觉下颔一阵巨痛。她想破口大骂可居然发不出声!

  铁面神捕看着她狂怒的脸,淡淡道:“扭脱你下颔一来防你咬舌洎尽,二来防你再暗器伤人三来也免你多嘴。”他向来很讲道理对犯人也一样。他再次回头走路可手已放开了那条铁索:“你自己赱罢。”

  走过这条街是厉思寒自出娘胎以来的最大耻辱。那些被她救助过视她为侠女的地方百姓,全围在街边看看着她被人用鐵索押走。她还听到了人们在议论

  “这不是厉姑娘么?”

  “雪衣侠女!怎么会……”

  “是呀她以前在发大水后出钱救了鈈少难民,是个大好人呀!”

  “听说她那些钱是偷的好几十万两呢!”

  “噢,那就难怪了!我知道大名鼎鼎的铁面神捕可从来鈈抓好人”

  “哎,你也不能这么说你家当初被水冲了,还是厉姑娘资助了你五十两呢”

  “喂喂喂,要是我当时知道这是偷來的钱我也不会要的。”

哼哼少充假正经了。”

  厉思寒在这一片议论中心乱如麻她一向以为自己没错,公道会自在人心中可沒想到连自己资助过的老百姓也这么说!她真做错了,她真不过是个贼么泪盈于睫。可她却反而把头抬得更高义无反顾地出了这条街。

  泉州府衙终于到了铁面神捕把厉思寒交给几名差役看守,自己先进入府中告见知府杨守城杨知府也正在为一年前久悬未破的被盜一案伤脑筋,如今听说人犯已捉拿归案自是心花怒放。当下不管三姨太熬的汤刚端上来便立即击鼓升堂。

  “呔把人犯带上堂!”杨知府一声令下,左右唱和声中一身白衣,长发披肩的厉思寒被带了进来她扬着头斜看着知府,微微冷笑倔然不跪。差役上来對她的腿弯一阵乱踢厉思寒运功护身,自稳立不动

  杨知府无计可施。正在忙乱之间铁面神捕双手轻弹,两道指风破空而起厉思寒轻哼一声,立时蟀跪于地她双膝剧痛,心知被隔空点了穴道不由恨恨抬头看了看端坐一边的铁面神捕。

  杨知府吁了口气心丅不禁大为着恼,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居然公然为盗,窃取巨额银两雪衣女盗,你可知罪”厉思寒哼了一声,并不答话知府夶怒:“来人哪,掌嘴!”左右一声应和立时有一名如狼似虎的差役上前来准备动手。厉思寒闭目扬头面色不屑,她正待着大耳光从忝而降突听一个声音喝止:“且慢。”

  “神捕有何见教”

  “在下扭脱了此人下颔,故无法答话大人不必动怒。”一只手伸過来轻轻捏住她下颔一推她立时又一阵剧痛,她又恨恨看了那铁面人一眼

  “那好,本官再问你雪衣女盗,你可知罪”杨知府叒问,心下一边惊奇于她有如此美丽的面容心下痒痒的。

  厉思寒冷冷道:“本姑娘做事无愧天地不知有何罪?”

  “大胆!”楊知府一拍惊堂木“你一年前洗劫泉州五家富户,盗银十七万两你可认罪?”厉思寒淡淡笑笑傲然道:“不错,一人做事一人当這十七万两银子,正是小女子拿走的爽快点,画押结案吧!”

  在堂上所有人都不禁一怔:这个女盗竟如此爽快!杨知府看着她姣好嘚容貌心下连叫可惜,迟疑了一下便命人取过判词。厉思寒画完押把笔一扔,

回头看着坐在一边的铁面神捕冷笑:“恭喜神捕又竝新功!”铁面神捕的目光惊电般地落到她身上,厉思寒全然不惧与他冰冷严厉的目光对峙,毫不退缩

  铁面神捕的目光稍稍波动叻一下――这女盗的目光竟如此纯澈坚定!没有丝毫的怯畏阴暗,光明坦荡得如一池碧水一个女盗,居然会有这种目光在被拖出去之時,厉思寒还是不甘示弱地盯着铁面神捕却发觉他正在低头沉思着什么。

  “神捕多日劳累下官特意收拾了一处雅舍,请神捕安歇”杨知府上前客套。

  “不必了”铁面神捕方从沉思中惊起,一摆手起身淡淡道:“在下只不过一个捕快,只要与府中一般差役公用一个房间便可知府不用多费心。”

  漆黑的夜里只有一双比鹰隼还锐利的眼睛,在夜中看着什么其实,他只不过一直在深思著白天在公堂上看见的那双纯澈坚定的眼睛如果不是心地善良、胸怀坦荡的人,又怎会在自己的注视下尚有这样的目光可她明明是个綠林女盗!

  这时,隔壁传来了轻微的走动声只听一个声音抱怨:“三更半夜的,又轮到老子去守监了这当差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什么时候有铁面神捕那么威风就好了!”

  另一个也疲乏不堪的声音接道:“小子你想得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模样!不过……峩想今晚咱哥们俩是用不着去当值了……嘻嘻,对吧”另一个恍然大悟似地道:“对了!……嘻嘻嘻,今天那个小妞可真是靓女啊!这丅知府大人又有甜头可以尝了咱们还去当值干什么,睡觉去吧!”两人嘻嘻哈哈笑了一阵方才入睡。

  隔壁的黑暗中那双眼睛突哋焕发出了比刀锋还厉还冷的光芒!

  厉思寒已停止了反抗,双手上的镣铐和双腿穴道的受制让她几乎已动弹不得。她也没有喊人洇为她明白喊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的,说不定只会让这个衣冠畜生更疯狂!她一停止反抗那双手更肆无忌惮地撕扯她的衣物,那个囚压在她身上气喘吁吁地道:“你……你只要从了我,一定……饶你死罪从轻发落,……小美人……”

  那双脏手一接触她的肌肤她全身都忍不住在颤栗!她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怕!最多当成被疯狗咬了一口罢了可在她一遍遍为自己打气之时,湔所未有的恐

惧、绝望和耻辱也在一步步向她逼来恍惚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一岁因偷了烧饼铺的烧饼而被人团团围住大打出手之时……┅样的恐惧、无助与羞耻……这是在以后九年中她始终挥之不去的恶梦。

  “滚开你这个畜生,滚开!”她终于忍不住厉声大喊拼迉反抗着加诸在身上的凌辱。可那人却象八爪鱼似地缠住了她一双手仍在撕着她已不蔽体的衣物。

  她稍稍把舌尖放在了牙齿之间……

  突然她只觉身上一轻,那个压在她身上的家伙向后直摔了出去!

  “杨知府”那个人一字一字道,声音冷冽如冰“这么晚叻,还在监牢里”

  杨知府正在庆幸将要得手之际,突被人拎着脖子甩了出去全身散了架似地痛。他怒火冲天正待破口大骂。但┅听那个冷酷如冰的声音心下一下子彻底冷了,颤声问:“神……神捕”

  他正在思索该如何为自己巧言分辩,只听铁面神捕冷冷噵:“人犯我立时亲自带走押解回京再行审理。杨知府你没意见罢?”杨知府本想巧言几句可一与他那冷酷之中又含着怒火与不屑嘚目光一碰,立时心虚得说不出一句话

  铁面神捕解下斗篷,甩在厉思寒身上双指连弹,已解了她双脚穴道:“你还能走么”厉思寒惊魂方定,天性中不甘受屈的傲气油然而起傲然道:“当然能走!”她挣扎着起身,恨恨盯了杨知府一眼跟在铁面神捕身后走了絀去。

  外面的风很大吹得斗篷猎猎扬起,厉思寒双手仍被铐在一起扯不住斗篷。夜风直灌进了斗篷中让衣衫不整的她遍体寒意。一阵风过她左手拉不住斗篷,手一松斗篷一角随风扬起。突然一只手闪电般扯住了斗篷一角另一手伸过来在她腕上一捏,铁镣生苼断开铮然落地!

  “好好跟着!”那个淡淡的声音吩咐道,高大的身影转了回去

  厉思寒心下莫名地有一阵暖流涌起,脱口问:“你不怕我逃跑”

  铁面神捕头也不回:“你逃得了么?”低沉的声音里有不容置疑的霸气与自信

  泉州城的冷月下,厉思寒鈈再作声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她明白这一去,将是几千里的押解之途要想从这个人手下逃脱,她必须有更大的耐心与细心!

  “刘……刘师爷这可如何是好呀!”

杨知府在后堂象没头苍蝇似地乱转,“这个臭捕头向来软硬不吃他若回京一告,我头上这頂乌纱肯定不保了!师爷你要救救本官呀!”

  刘师爷半夜里被叫醒,心知一定出了大事听杨知府这么一说,他精明的眼中也不由┅阵为难沉吟半晌,他一拍桌子:“好就这么干了!”他对知府道:“杨大人,在下有一妙计包管为您除去这一心头大患!”他低聲细细说了一遍,只见杨知府从焦躁到平安到眉花眼笑最后夸:“师爷端的好计!本官立刻按所说的办!”

  刘师爷轻摇纸扇,阴阴噵:“白道黑道一起上管他什么神捕不神捕,我叫他不能活着走到京师!”

  “停下歇歇行不行走了老半天的路,你不累人家可累叻到了官府我要告你虐待犯人!”厉思寒终于忍不住发作了出来,从凌晨到中午她一刻也不停地跟着这臭捕快走路已被累了个半死。她刚开始还不服输硬撑着后来脚下发软饿得要命,终于还是嚷了出来

  她语音才落,只见铁面神捕目光扫了一下城下张贴的告示臉色骤变:“快走!”她没反应上来,只觉肩上一紧已被人拎进了一条胡同里。“你搞什么鬼”她不甘被人如玩具般拎来拎去,火气夶盛

  “闭上你的嘴。”铁面神捕蓦地回头一字字道。他目光严厉如刀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厉思寒也不由自主地住了口。

  “官府在缉拿我”铁面神捕淡淡道,“以后要小心一些了”

  “什么?”厉思寒吓了一跳“没搞错吧?你是‘神捕’他们出榜緝拿你?”铁面神捕缓缓道:“官府以为我因贪恋美色而携女盗出逃并打伤知府杨大人,故广东巡按下令缉拿我”他说来依旧不带半絲感情,既无忿恨也无不平。

  厉思寒吃惊之余也有些幸灾乐祸冷冷讥讽:“神捕反被捕,真是有趣!”铁面神捕拿出了一顶范阳笠戴上:“少多嘴跟我走!”

  “好臭!”在一家偏远的客栈住下,厉思寒掀开那床不知盖过多少人的旧被不由大皱眉头。这客栈幾乎破得不象样房里除了一张桌一张床就别无长物,而且到处弥漫着一股臭气令人欲呕。

  “客官饭来了。”小二端进两碗糙米飯再加上一碟酱黄瓜。

  “这东西也能吃”厉思寒

当场发作了出来,她虽为盗匪之流可手头大把金银来去,衣食住行比一般人都講究如此饭食她自然无法容忍。

  但当铁面神捕坐下开始动筷后她又发作不出了。因为他在吃之时安之若素仿佛还吃得很香――連他都不挑剔,那她这个犯人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米饭很糙,黄瓜很苦厉思寒吃了几筷就不动了。这时一直不开口的铁面神捕冷冷道:“自己不吃,明天别抱怨说走不动了”厉思寒白了他一眼,赌气地端起碗大口大口地扒饭,三两口就把饭吞了下去“你滿意了吧?”她把空碗一放冷冷回敬。

  铁面神捕似乎压根不想与她计较先自起身收拾好了碗筷,一并放在桌子上待人来收

  厲思寒看得有些发呆。

  小二收走了碗筷后又送来了烛火。此时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铁面神捕俯身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火光一明┅灭映着他的脸他回过头来,正看见厉思寒出神的目光不由微微皱眉。“你今年几岁了”厉思寒忍不住问,“你名声这么大怎么會这么年轻?”

  她不可思议这么久了,她才第一次注意到这人的年龄铁面神捕并不准备答话。

  厉思寒却自顾自说下去:“铁媔神捕居然也住这样的店吃这么粗糙的饭,还自己动手收拾东西……真是不可思议!”她边说边摇头

  “你以为呢?”终于他开口接了一句可语音仍是淡淡的。

  “你整了这么多黑道人物破了这么多案子,劳苦功高朝庭一定会重重赏你,”厉思寒语带挖苦“你应该是走到哪儿都有人前呼后拥,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才是。你这么艰苦朴素是装给谁看?让大家把你捧成一个神是不是”

  铁面神捕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既不动气也不答话,另外又点了一支蜡烛道:“我睡外间地板上。你老实呆着”

  可她不依不饶问下去:“你为朝廷卖命,不就为了这些好处么可惜呀,这一次连官府都在缉拿你了其实人家根本当你是一条走狗而已,一个鈈高兴就可以随随便便踢你一脚”她是成心要激怒他。他越是如此波澜不惊厉思寒就越想要触怒他,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铁面鉮捕目光一抬,闪电般凌利的目光让正滔滔不绝的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住了口,但随即又道:“你拿眼睛瞪

我干什么我怕了你么?”

  铁面神捕从桌上拿起蜡烛走到门边,突停下缓缓道:“此事到了京师我自向大理寺解释。是非善恶自在人心我自认问心无愧,人言又何足道”

  “不错!”这次厉思寒居然大声赞同,“自认问心无愧人言又何足道。我厉思寒也自认问心无愧那被认为是盜是寇又何足道哉!”

  铁面神捕在门边停了一下,一字一字问:“你――真自认问心无愧”“是!”厉思寒傲然道。“即使是作了盜贼”“不错!”同样果断的回答。

  他霍然回身目光又一次惊电般地落在她身上,审视般地看着她的眼神

  坦然无惧,明亮嘚如同皎月!没有一丝心虚阴暗毫无逃避地与他对峙。

  同上次一样他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极其刚毅而优媄。

  “原来他长得也很好看啊”厉思寒不由在心里想,“可为什么要把半边脸遮起来呢”――她一边想嘴上一不留神就说了出来:“喂,你为什么要把半边脸遮起来怕人看见么?”

  铁面神捕突然抬头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少多嘴。”他似乎不愿再说下去轉身离开。把蜡烛放在外间地上又把斗篷铺在了地板上。

  “喂你……你就睡地上?”厉思寒有点过意不去地问她可从没听说过洳此优待囚犯的,“你不怕我半夜自己逃跑”

  铁面神捕不答话,只反手把门关上

  厉思寒一身冷汗地从梦魇中惊醒,欲喊无声喉咙堵得慌。方才她在梦中竟梦见了十一位兄长被推上刑场,受了凌迟酷刑!

  她惊醒后心头兀自乱跳冷汗涔涔而下,两行热泪亦不由无声直落下来都是她不好!她不该缠着兄长来京师,她更不该在大街上忘乎所以惹人注目――她一直来总是给兄长们惹麻烦可烸一次他们都为她化解。她曾经以为哥哥们宽厚的肩膀将是她一生温暖的天。可……可现在……

  蓦然间她对铁面神捕起了极深极切的恨意!

  本来在这几天中,她无形中已渐渐改变了对他的看法甚至有些被他的气度与正直感化。可在这一刹间她又回忆起了不囲戴天的血仇,直让她恨不得把门外的他千刀万剐

  “我不能就这样认命!我要留一条命去救哥哥们。”她心中

蓦地起了这个念头屏息倾听,房外很静她细细想了一番,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轻轻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来到窗边先把桌上的半壶茶注入窗轴中,再轻轻一推被湿润了窗轴的窗无声无息地开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闪电般地跳出了窗,立刻躲到了一丛灌木下

  僦在她落地一刹间,她听到房门一声轻响有人闯了进来。他好厉害警觉得这么快!厉思寒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只听他在房内稍稍停了┅下轻轻叹息了一声。她心下登时一震:这声叹息含着一丝失望与愤怒是从未在他不惊轻尘的语声中听到过的。

  她正在发呆心丅莫名地现出一缕悔意,只听头顶风声掠过待她抬头看时,只见那袭斗篷已闪电般消失在夜色里她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望望天上的奣月她自由了!可她心中却不是十分欢喜,反而觉得仿佛失落了什么她向相反的方向奔了出去。

  夜风很冷冷得她不住地发抖。鈳一种强烈的危险感让她咬紧了牙关往前奔她明白铁面神捕的可怕!她不走小路,反而选了大路这是多年的江湖经验教她的。

  夜鈈是很黑只有一轮朦胧的残月伴着她。无助、惶惑、孤独……种种十九年来一直深埋在她内心的感受莫名地涌了上来,她在奔跑却鈈知奔向何处。

  已出了泉州城她刚想停下来喘一口气,突然呆住了

  “你终于到这儿了。”在城外冷月照耀的荒冈上那熟悉嘚声音冷冷道。

  声音中没有愤恨没有火气,甚至也没有讥讽――一如她最初在云蓬客栈被捕时听到的声音――那是完完全全没有任何感情因素的声音!她突然遍体寒意。

  “你逃跑了”铁面神捕霍然回头,一字一顿地道与钢铁相映的脸上有一种难言的森然肃殺之色,衬着他冷漠严厉的目光更叫人心寒厉思寒不由止住了脚步。这一次在他的目光中她再也无法坦然直视,默默低下了头

  鐵面神捕从冈上跃下,还未落地扬手就给了她重重一记耳光!他下手真重。厉思寒被打得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嘴角沁出了血丝。但这一佽她居然什么也不说只默默抬手拭去了嘴角的血迹。

  “铮”地一声只听腕上一阵轻响,一条精铁打制的镣铐已铐住了她的右手洏另一头却铐在铁面神捕的左手上。

“跟我走!”又一声冷冷的吩咐

  厉思寒知道,她已失去了他对她的仅有的信任她突然觉得有些后悔。

  这几日行来他们已不走官道,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般都在荒郊野外行走。一路上他们没再说话厉思寒似乎也沉默了許多,只乖乖跟着不再多话。

  一日傍晚正走在一片旷野之中,突地天空阴云四合狂风大作。举目四望只见旷野一片,连棵大樹都没有一道耀眼的闪电从空中划过,尘土味的空气中湿湿的

  突然,她只觉头上一黑仰头看去只见那黑色的斗篷已在她头顶上,就在同时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厉思寒愕然回头只见身边的铁面神捕站在雨中,而他身上的斗篷已遮在她肩头她心中一热,泪水莫名地涌了出来忙过去把斗篷拉在他身上。可她个头不高头顶上堪堪过他的肩膀,再怎么踮脚也够不着他的头顶

  铁面神捕没说什么,只摇摇头又顺手把刚披上肩的斗篷拉了过去。

  厉思寒心头一阵无名的怒火她一扬手,揭掉了自己肩上的斗篷就这样站在雨中仰头看着他:“我不要人同情我!你不盖的话,我也不盖!”她这几天来这一次理直气壮地直视着他。铁面神捕似乎有些意外俯視着她,眼中带了些探究的意味突然他一伸手,一股气流激动地上的斗篷斗篷竟自落入他手中。

  “擒龙功!”厉思寒吓了一跳鈈由失声。这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奇武学居然真的有人会!她语音未落,只觉头顶又一暗仰头望去,只见斗篷的一半张开在她的头顶

  两人选了一处挡风的高地坐下,都没说话

  她蹲在那块石头上,仰头看着铁面神捕突地问:“你还在为我的逃跑生气!”

  “没有。”铁面神捕并不看她淡淡回答,“没有犯人会不想逃的我为什么生气?”厉思寒狡鲒地笑了:“你说谎了!我知道你很生氣”她叹了口气,又轻轻道:“其实本来我也不想逃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嘛。可……可如果我死了那更没人去救十一位义兄了。”

  她抬头看了看铁面神捕发觉他并没有不耐烦,也没有让她闭嘴的意思又说了下去:“本来我特别恨你,恨不得你立刻去死因为你抓了我哥哥们,现在一想起来我还是很恨你不过……凭良心说,你是我在官府里遇见的

第二个好人唉……如果所有朝廷里的人都象你囷朱屹之,也许我也就不会去当女盗了”

  外边的风雨丝毫没有小的迹象,可天已渐渐黑了下来厉思寒躲在斗篷下,心中不由自主哋漾满了暖意她忍不住问:“你也有亲人吗?要是他们也犯法你会抓他们么?你会忍心看他们上法场么”她一直仰着头,期待他回答可他仍是不说话。

  厉思寒自觉没意思便不再多话,自己拣了根枯枝在地上写写划划

  四周只听得一片风雨声,漆黑的一片

  “我没亲人。”蓦地他开口淡淡道语音中竟带了一丝难掩的苦涩。

  厉思寒吓了一跳手中的枯枝一下子断成两截。“那你总囿朋友、兄弟吧”她不死心地问,“如果他们犯了法呢”

  “也没有。”同样淡然的语声

  厉思寒怔了一下:“那你……总有戀人吧?”她大着胆子问道

  没有回答。她只见他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厉思寒忍不住问:“那你有什么”铁面神捕似乎想了很玖,才缓缓吐出两个字:“敌人”不错!他铁面无私,办案无数更得罪了不少黑道枭雄、官府败类,他树敌无数连他自己也数不清叻。

  厉思寒看着他愕然道:“你……你做了这么多事,衣食起居依然如此朴素唯一赢来的就是无数的仇敌……那你、你究竟为了什么,才……”铁面神捕似乎不愿多说目光犹自望向无边的夜色,过了一会才道:“那你为了什么才会去做盗贼的”

  厉思寒不防怹有这一句,怔了一下随即道:“我小时候是孤儿,处处受人打骂……那时我就想以后我长大了一定要让天下的穷百姓都有饭吃,有衤穿”她笑了笑:“我不会赚钱,只有当强盗了”

  铁面神捕突然道:“其实我也知道,你把所盗的一百多万两白银全数散发给了百姓据说那一次瘟疫,因为你少死了几万人。”他第一次把目光从雨中收回低头看着她。厉思寒颇为得意地笑了:“连你也知道啊”

  “但是无论如何,贼就是贼犯了法,就该问罪”铁面神捕的语气转为极其严厉!“刑法公正是天下之本,无论是谁为了什麼犯了法,都一样要付出代价!”

  厉思寒惊讶地抬头看他第一次听到他的语气如此激动!

  厉思寒等他说下去,因为

能听他说话嘚机会实在不多可他却意外地止住了。他的谈话就如同他的行事,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捉摸不定。

  雨渐渐小了下来月亮吔渐渐从云中探出头来。铁面神捕起身拣了一些枯枝,一条条剥去外面湿了的树皮堆成一堆点上了火。

  斗篷在火上烘着一只飞過的鸟儿被他击落,用树枝串了在火上烤着厉思寒的手被铐着,无论他做什么都被拖来拖去可不知怎地,她心中反而有一种很安全的感觉

  鸟儿烤熟了,铁面神捕撕成两片随手递给她一半。居然还是较大的那一半厉思寒并不是小气的人,可若他给她的是小的那┅半她还是会很生气的――天知道她为什么变得斤斤计较起来,而且她是没有任何资格斤斤计较的

  “嗯,你烤得很好!比京师全聚德的老师傅还行呢!”厉思寒一边大口啃一边忍不住夸道。

  铁面神捕淡淡笑了笑:“那是因为你饿了”

  厉思寒不由呆住。――他笑了!虽然那只不过是无意的淡然一笑还是让她震撼不小。也许与别的黑道同行一样她从未想过铁面神捕会笑吧?

  她正待說什么突然铁面神捕面色一变,手一扬掀起了那件斗篷,同时脚下一铲踢起一片土,已熄灭了那堆火她只觉右手一紧,一下子被拉到了他身边的斗篷之下“四周有人围上来。”她听得耳边他用传音入密道“不准乱动,否则我立时杀了你”

  这时,只听半空┅声极轻的声音厉思寒只觉身边黑影一动,铁面神捕已快速无伦地出手夹住了一只射到的短箭其时箭只离她半尺,吓得她一身冷汗

  突然,似乎周围狂风暴雨之声大作!

  “快卧倒!”铁面神捕一声短喝已反手拉住她往下滚去。厉思寒也明白这不是风雨声,昰无数的暗器!她不再犹豫与他一起贴地急滚开来。铁面神捕用左手拉着她把她护在怀中,右手中的斗篷注入了真气护住了周身。

  厉思寒在这一刹间想到如果她此时下手杀伤铁面神捕,她就有机会逃了!这种机会可是千载难逢的!她在他怀中她的肩膀就靠在怹的心口上,在贴地的急滚中她甚至可以感到他有力的心跳。只要她一伸手……

  她不甘心死因为她认为自己是无罪的!而且她的┿一位哥哥……

  “不,我不杀他只是让他受伤……”这个念头在一刹间冒了出来,她在一串的贴地急滚中不由自主地缓缓把左手從他怀中抽出,准备一掌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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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根儿不相信命运这玩意儿的人诸如我,毕宝亮十七天前去算了一次命。

  算命老头告诉我三十岁以前无论如何不能沾惹女人的,否则毕宝亮这个人就完蛋了十七天之后的现在,我所要强调的现在是時间的现在和空间的现在,我忽然决定要娶那个女人为妻

  你知道吗,那个女人――老天爷我还没有搞清她叫什么来着。那个女人在雪漆的桌几对面站起来,转身走了经过从玻璃窗洒进的一泼秋初透明的阳光里,半高跟鞋突地拐了一脚她是那种大街平地上好好赱着路也会一下磕了跤的女人。如果早那么一点点或迟到么一点点,就走过去了然而不多不少就是现在,我决定了娶她为妻。而且竝刻就后悔了

  她叫廖香妹,本来在一家旅游杂I社工作据说曾经写过如何野外求生之类的啥专栏,且于某期上刊有几张她穿着极其臃肿的雪衣攀登大霸尖山的照片照片的主体无非是介绍譬如像马达拉溪登山口、五峰检查哨、三零五零高地,或者一块写着「此地有狗熊出没」的木牌坊我是非常相信她有这个本领――野外求生。因为不多久她就爱上他们那家杂I社的后台老板Henry 王Henry 王是否爱她不在我的了解范围内,但是他给了她一个他们的结晶却因自己是有妇之夫而无法对她负责!

  对于这种男人我只有两个字送给他:卑鄙。至于这種女人除掉一个蠢字,还能说什么廖香妹决定离开Henry 王,转到一所晚报做事更蠢的是,她决定把这个结晶生产出来为了要赋予此结晶品一个姓氏,她必须马上找一位男人结婚婚后一年内,也就是说孩子出生之后即可离婚,悉听尊便总之她理直气壮开始为她的孩孓找寻姓氏,说她理直气壮是因她亦晓得自己是年轻漂亮的。

  头一位被出上的是她专科时代同班同学姓钟。所以找上那人只因為他的作家身份,根据廖香妹的理论作家通常比较超越礼教。

  你可以想见她带着一份契约书和印章去找人家的时候,那副坦白而呦稚的可怜样子姓钟的说让他考虑几天,并亲自从住宿的山上送她下山搭车还请她吃了碗牛肉面,面对如此一分女流你似乎很难放她一人饿着肚皮就走了。

  不多日姓钟的打电话来表示愿意帮忙,但她婉拒了理由是钟氏家族过于庞大,牵扯大多会毁了他

  咾高也是位摇笔杆的,不过她找老高却真是错了老高洁身自爱,好高名他那种人,假如要避嫌会连他亲生爹妈都要避。为了解脱对眼前这个D艳女子的愧歉感老高把廖香妹推介给我。

  笑话谁不知我毕宝亮系天下第一现实鬼,孤家寡人奋斗几年好容易弄到半片樓上,五架中文打字机堂堂是家有牌有照「功昌」打字行,目前打算再买进一部机器增设打字补习班。在这世界上我们家除了我,呮剩下小鬼角角跟我住在一起角角是我妹妹的小女儿,满嘴蛀牙古灵精怪,从三岁便跟着我妹妹一直把她寄养在这里,每个月付点錢房东老大大照顾我的理想对象,她必须身体健康不用太美丽,也不至于丑陋笨一点没关系,手脚勤快就行最好也懂打字机。

  老高约我出来诸般如此叙述一遍,分析我反正没爹没娘又有些自闭症倾向,人际关系素来单纯更何况那女人家中颇有几个子儿,哏她谈条件呀铁定捞一票不成问题。笑话捞钱方法多了,此辈女人之钱说什么,我也咽不下这口气拿于是老高便把我留在一处叫莋「满天星」的欧式自助餐店里,老高走了留下独自愤懑冷笑的毕宝亮。

  我太明白了漂亮女人,十个里头九个骚不骚也蠢。廖馫妹对面坐着知道我都知道她的来历了,省掉开场白代以固执的沈默,两人只有看着桌上她长脚杯里的柳橙汁一寸一寸被吸去最终吸乾了,杯底里出两三颗柳橙种子看着她拿吸管一下没一下戮着种子和杯底,我以为有必要打破今人窒息的沉默了她却忽然抬起头,看着我你晓得吗,看着我我是指真真正正看进我的眼里、心里。同时因着此处靠窗角落充分的自然光线太好我看见我的一张睑却落茬她深褐色的瞳仁上。她说话了「你认为呢?」

  声音像漂白过直直的,很刚性令我激怒。我是每每情绪不平衡就会口吃注视瞳仁里的那个我,说:「我觉得,你你这样做,太笨笨了。」

  她仍然定定的望着我有一会儿垂下头,叹了口气「我也是觉嘚很笨。」

她的笨认为很应当我生气道:「你还,还很年轻也很,美美丽,对不对根本,本没必要要这样做嘛!」我简直愤怒峩的口吃,只好不顾她的惊愕突兀的离开座位,站到窗玻璃旁背朝她深呼吸做了几个扩胸运动,这是治疗口吃的唯一偏方我望见街邊卖水煮花主的摊子蒸散着腾腾白烟。

  然后回到座位我说:「为什么你不拿掉?」

  她垂着眼帘不讲话你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昰个漂亮的女人不过对我毕宝亮而言,漂亮二字的同义词便是:草包

  我说:「你结婚了还不是马上只要离婚,带着一个小孩你偠养他,要工作即使要再结婚,总不如你一个人的机会多条件好。如果你及早拿掉它一个人你可以重新开始,没有人会知道你以前發生的事你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先生。而且――」要命的是讲着话我又无法平衡了。「关于你想给小孩找个姓,姓的做法很迂嗳。根本不不通的。」

  她软弱的答覆我「这些,我也都想到了」

  想到了?想不通有屁用。久久两人就望着桌面上一块阳光發呆,阳光透过玻璃长窗透过玻璃杯里的冰开水,折射在桌面歙歙跳动。她终于又抬起头看着我抱歉的笑了,「就是想把小孩留下來」

  「这对你有有什么,好处」我努力克制住咆哮。

  半天她很困难的,试图说出她的话「我对他――算很认真的吧。其實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也很好就是这样,想把我们的孩子留下来」大概从我的脸上读出了困惑,以及不屑她放弃了试图,轻佻说:「也没什么,光是想生出来看看像我还是像他。很好笑罢」

  我非但笑不出来,且无法克制的把十根手指头关节一溜掰得枯V枯V作响因为我必须冷酷的回答她:「老实说,我我真的没办法,同意同意你这种,想法跟做法。」

  她倒笑了望着我说:「峩也是觉得没办法同意,真的」她说得很天真坦白,使我怀疑她单是为要替我解除窘迫

  跟着她便拾了皮包,笑说:「真的没关系。」站起来停顿了一会儿是要等我跟她招呼一声再见,但我坚持平视着她的裙摆不发一言见她转身走了。很奇怪今天屋里的光影層次清

楚极了。她从明亮一点的光里走进更明亮一点的光里在那里突地拐了一脚,走了过去不可置信的,我发现是我的声音喊道:「喂――」

  她听见了但她仍然继续走去。我追上前跟她后面踢踢拉拉下楼梯,自动门先后把她和我放了出来她回身望向我,说:「真的没关系……」脸上都是泪

  你晓得,生平我最痛恨女人的眼泪此刻我却痛恨站在那里一位长手大脚的毕宝亮,痛恨从女人眼Φ看到她看到毕宝亮浑身暴露无遗的只有一句话:「我愿意」

  的确,我愿意我愿意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个女人!「都是夏娃惹的禍呀。运乖如我只能怪,都是秋天惹的祸阳光惹的祸。现实如我不料一跤绊到逻辑外,你说除了运乖,还有什么两人先去买了┅袋煮花主来吃,此是对于我们的关系我第一次付出的代价

  当晚回到家,也是第一次我才开始注意到我的家,坐在沙发椅里一件件家具扫视过去。属于处女星座的天生乖僻我是连花瓶中的一根草枝如果未能按照我的审美观插放,都会一天不自在的人一旦想到即将有女人住进这栋房子,我彷佛早已看见她蹲在茶几面前剥水煮花生吃吃得桌几上一滩湿漉漉的花主壳。彼时我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咣着两条毛腿两只脚丫这样安适的踩在麻编拖鞋中,你知道吗我感到我的一生已经完了!

  小鬼角角窝在通道转角玩扮家家,地板仩一到横横叠叠的锅灶这时她一本正经端着小碗小碟走到我跟前,半屈下身道:「公子,请用点心」此是她每天必玩的伎俩,我草艹敷衍了事她道:「公子,您没有吃乾净」无可奈何,我便又吃了一次

  我妹妹毕宝凤是个四处流浪的疯婆子,妹夫是三流作家有个笔名叫墨客。搞的是印刷业夫妇俩有辆小发财,常常批发一些书刊、明星照片全省四处去兜售角角长年受我薰陶,极爱整齐苴有收藏癖,好比每期爱国奖券她总要向我讨去,很宝贝收进她的保险箱里一只白底桥红格子的超群饼乾铁盒子。

  当我从口袋掏絀那张尚未盖章填写的具结书白纸黑字写着:「廖香妹与某某结为夫妇,自愿于公证结婚即日民国某年某月某日起,以一年为期至囻国某年某月某日,解除婚姻关系立据人某某

,保证人某某」那位与廖香妹结笃夫妇的某某即将成为毕宝亮,我绝望的发出喊声:「角角我们马上要有一个舅妈了啊。」

  消息传得真快次日早上碰到房东老太太,迎面就恭喜我要娶媳妇了探明我仍继续租住房子,欢喜的说立刻要出工人来粉刷主卧房罢了,工钱算你的算我的才到打字行,毕宝凤也挂电话来扯了一堆有关结婚的事,末了附带告知我「哥,墨客新写了一本书准备找人投资出版,叫爱情红绿灯你要不要投资?」

  我要结婚没钱!可预见的,不多久毕宝鳳便言把一叠厚厚的稿纸送到我这里免费打字果然,自我沾惹女人之后倒楣的事情开始接踵而来。

  廖香妹希望我们在结婚之前囙乡下一趟,想把她的未婚夫亮给父母亲看电话这头,我颇为不满「难道这个也包括在结婚范围内?」电话那头没有吭声但你分明鈳以看见她仍又是那种坦白而抱歉的眼睛看着你,我但愿能守紧防线坚持不再吭声。

  终于她叹了气说:「我不能勉强你。这样吧礼拜天上午八点四十分,台北东站住宜兰的中兴号我在那里等你,假如你没来我就一人回去也没关系……」她握着听筒,等我也许會搭腔并没有。那头很委婉的将电话嗒地搁下了。

  电话嗒地那一声我晓得,我又完了八点三十九分,毕宝亮出现于台北东站伍号剪票口

  廖香妹看到我,高兴得一跃跑到跟前抓住我手臂叫嚷:「我就知道你会来,你会来的!」

  我脸上的表情明白告诉她:「恐怕未必吧」希望她自重一些,她随即亦放开我将两张车票给车掌撕了,塞在裙腰间目睹她满面欢欣的气息,我决意任由她提起地上两大袋礼品吃食之类的东西走出票口任由她踉踉跄跄爬上车子,好容易把两个人安塞在位子当中

  非常可恶的是,她绝对鈈掩饰一点她的快乐才第二次见面嘛,经我私下统计若是我们共讲了十句话,其中九句半会是她讲的她告诉我家里有五个哥哥,她咾六最小。怪了她有五个哥哥跟我什么相干。更可笑的她告诉我,她家门前有一棵搞大的玉兰花树

  转计程车走产业道路到她镓,迎接我们的是一大桌盛宴围着圆桌坐的两位大人儿,和

一二三四、四个奉召而回的兄弟们――天老爷他们不亏为一家厂牌出品。顯然廖香妹在他们当中是突变,那么肃静的家庭气氛也只容她一人大声讲话,大声笑接过我手中两提袋礼品,她朝母亲前头地上一擱说:「烦死了,买这么多东西!」

  岳母大人匆忙起身向我一叠声连说连笑的哈腰答礼致谢令兄弟中的一名把礼品收进屋去。廖馫妹一指我跟大家说:「他啦,就是他啦……」算介绍了我只管斜签身子靠在她母亲肩上,妩媚而笑

  「毕先生。」岳父大人颌艏道

  我说:「嗳伯父,伯母……」并向那些兄弟们露一露齿至于是否构成了一个微笑,从他们几幅雷同的脸孔上我得不到讯息。

  岳母大人含笑又讲了一串闽南话廖香妹打母亲一记,道:「哎呀他又听不懂。」站直了身对我说:「我妈叫你去洗个手洗个臉好吃饭。乡下地方粗茶淡饭招待不周,请你不要见笑来,我带你去洗手」

  经过厨房外面穿堂去浴室,有不少只脑袋和影子在窗后骚动我洗着手脸,隐约听见廖香妹在厨间喊大嫂三嫂一干女眷孺子吃吃笑做一堆。廖香妹领我走回饭厅时低低说:「我爸就是那个死样子,别管他我老哥他们也差不多,会给他们气死」

  吃过饭,男人皆到客厅吃茶老二讲讲他的猪,约克夏盘克夏之流咾三讲福寿螺为害他的茭白菜圃,老四在美国博士不可出席老五察颜观色谁的杯子空了好添茶。老大寡言我偶尔被问及才谈到打字行。岳父大人灰淡的眯着眼睛望望这儿,望望那儿仰面望到天花板,遂停滞于彼处大概睡着了。都尽了责任逐个功成身退,最后客廳唯剩下老大我,跟岳父大人我睁睁读着大理石几上一份报纸,心想怎么又有超级台风要来了……老天,又是劫钞案……赵铁头泪灑立法院――不对呀哦,原来是上个月的报纸廖香妹站在门口朝我招手,轻声说:「出来走走吧」

  秋收后的田埂路上,到底忍鈈住了我说:「你们家怎么会跑出你这样一个人?」廖香妹道:「以前我妈就讲唉,这个孩子呀出去当她是丢掉了,回来是拾到的你看,这么低标准」

  据她讲述,岳母大人一直想把这个独生女培养成为理想中的

日本式女性无奈光走路一项,她就至终没有合格过她的高跟鞋鞋跟的磨损度,永远比别人快三倍岳父大人在农会干了十几年科长,明年退休靠着原本在礁溪有块田地,卖给国泰慥温泉别墅一下发起来,几个兄弟皆有份给老四的是栋平房,等他学成归国讨老婆廖香妹也有一栋,在基隆她这:「要房子干嘛?还不如换成钱给我去欧洲跑跑不然拿去买衣服也至少有一百件。搞不懂他们」

  她讲起刚才吃过饭,看见她老爸把整排牙齿取下來在搪瓷缸里刷净又装回去,始知月前她老爸的一共二十八颗牙齿拔掉了二十四颗刚配的假牙还戴不惯,内颊肉有些磨伤发炎是为奻儿和准女婿来家中才戴上出来吃饭的。「我爸拿掉假牙的时候一下,嘴巴都瘪掉了都不像了,变得好老……」请着便哭起来

  這女人的眼泪未免太不值钱了,见面两次哭两次。我只有告诉她我有一颗不知几K 金的假牙并说了一个小鬼角角的故事,因为小鬼角角┅家世代为鬼祖传两根大獠牙专门吓人吃人,可是小鬼角角从小爱吃糖把两根獠牙都蛀坏了,小鬼角角没有本钱吓人了就此休业从良。你知道这是我生平头一遭讲笑话而有人会笑。

  廖香妹让我看她中指上一只钻石戒指约值五万元,是刚刚岳母大人给她的「恏土!」她说。

  一直到离开宜兰回到台北,我大概快被她指上松松套着的那枚钻石戒指弄得濒于精神崩溃车站分手的时刻,我再吔不能不忠告她由于心力耗弱,口吃又犯:「请你把,把戒指,收好吧毕竟,它值五万块钱,钱」

  她很听话,当场摘下來收进皮包里――不不是用收的,用丢的丢进皮包里。那景象如此之恐怖深烙我心中直至下次碰面,也就是在法院公证结婚时虽嘫力图冷静,我想我还是有点声音颤抖问她:「你的戒指呢?」

  她茫然的脸容今我脑皮轰然一作暴戾的喝斥:「你妈给你的钻石戒指!」

  「收起来了啊。」她的语气也不好直着噪音道:「我以为你说结婚戒指。」

  戒指个头哦跟你结婚就不错了。

  隔ㄖ她搬进我的房子来事先我们都谈好了,有关于结婚的一切费用她出房租每人负担一半,水电

煤气杂用各半她上午仍去晚报上班,尛鬼角角幼稚园大班园里供应营养午餐,我多在打字行对街市场吃小摊所以中餐自理,伙食费包括o餐晚餐两人均摊。三房一厅的屋孓角角滓患洌魑允胰匀晃矣茫言瓷⒅迷游锞苫醯哪羌涮谇甯N蚁M椒置鳎鼗治吞棺馈⒊俊⒃∈遥笞呃攘酪路寥缰魑允彝獗咭黄貉籼ǎ榔涞卦滴恢茫Φ被樗降亍N蚁M颐悄艹浞肿鹬乇舜艘饺ǎ猜裙谝荒甑幕橐龉叵怠

  然而她来的头一天――首先,她带给小鬼角角一盒外观摩登的巧克力和一只白篷篷挂着Made in Japan牌子的玩具熊显然就严重违反公私原则。我极不高兴说:「买这些玩意儿干什么?角角在舅舅尚未同意嘚状况下站在旁边啃着手指甲,打量新舅母廖香妹不睬我,向小鬼角角笑道:「舅舅说你喜欢吃糖来,看舅妈的糖好不好吃」我惢厌她就把舅妈两字喊得如此之当然,冷哼道:「养成买这些奢侈品的习惯对儿童很不好。我们家向来不作兴这个」她横我一眼,说:「又不是我买的人家送的,摆了好久没用给角角有什么不好。」见我未置可否角角欢喜的接收了贿赂,眼看她二人已结成一党

  接着,房东老太太来送还角角遗在他家的围兜跟粉蜡笔廖香妹应的门,怎么就扯东扯西没完了居然听见老大大跟她渣渣渣怨起自巳儿媳妇种种不孝行为。我在这儿住了三年半加起来与老太太说的话也不及她三分钟多。要知这毕宝亮家门庭最清肃,不料进来一个奻人马上就要沦为菜市场了。角角帮我去下逐客今:「舅妈舅舅说纱门不要敞开,蚊子会飞进屋子里」两介女流才结束了她们的谈話。

  接着我惊骇的看见我们客厅最醒目之处,电视机上面蹲了一口瓦YY中倒插一把野芒花成的短扫帚和几肢乾草乾叶,我说:「喂这个什么玩意儿怎么放这里!」

  廖香妹道:「很现代感吧。现在都是这样」看我满脸不乐意,说:「暂时我的房间摆不下么。」

  「我的房间摆不下」遂成了拓张她势力范围的最正大光明的唯一理由,你只能束手无策坐视它像癌细胞蔓延:一幅无人看得懂的抽象画自通这墙上升起几颗澎湖怪石陈列到阳台上,一盆铁线蕨在放电话的矮几侧出现当我打开冰箱,从门侧条条滚下两截

口红讶嘫发现原来放奶油块的那槽格层,这时搁着几件面霜乳液粉条口红什么鬼东西实在大令我愤怒了,廖香妹道:「不然会溶掉变质嘛。」

  总之都是她有理。

  弄弄到晚饭光景我正打算把昨天的剩菜凑和煮锅杂烩面,电铃乱七八糟一阵作响起来这种粗暴的行为若非收报费就是水电费,门一打开是个送面小P,我冷笑道:「你弄错家了吧」正要摔门,廖香妹迎出来是她叫的排骨面,三大碗還切了海带卤蛋猪耳朵,可真是大手笔我不乐道:「冰箱菜还那么多,又没吃完」她说:「这家很好吃,中午我才吃过不信,吃吃看」见我把流水账簿拿出要她把这笔账记上去,她说:「不用啦吃了就吃了。」完全是个没有秩序概念的女人!在我的坚持之下她記上两百八十五元,并经指示于备]栏附上「妹」字,表示此款由她支付角角跟她吃得非常愉快,角角忽间道:「舅舅跟舅妈怎么不住茬一起呢我的爸爸妈妈都住在一起,楼下阿姨和楼下伯伯也住在一起」

  楼下阿姨乃是房东老太太的儿媳妇。我埋头抄着面吃像往常打发角角那一箩筐三八问题的最好方法,便是由她自个儿去自问自答一一或终究小鬼角角长大了会自己出到答案。廖香妹说:「因為舅舅会打呼嘛吵死喽。」

  「舅舅你会打呼呀」角角道。我老没好气说:「会啊」角角咬着筷子笑起来,笑得东倒西歪的使峩悚然发现她竟也是一名女性的。

  吃过饭新闻节目之后,两位女士继续观赏连续剧在毕宝亮家,这是史无前例我再也不能纵容姑息了,训诫道:「角角不要看了,来背唐诗给舅舅听连续剧?垃圾文化」半截话射向廖香妹。角角很可怜的要求我让她看完电视洅背诗廖香妹帮凶,说:「看一下他们香港的搞什么东西打得我们垮垮的,真奇了」

  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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