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幕历史话剧《为什么是秦王李世民民》
编剧：颜海平　导演：胡伟民
主演：上海青年话剧团李祥春、焦晃、张名煜、郑毓芝、徐圉等

（以人物出场先后为序从第一幕年龄算起，序幕不计）
李世民——二十二岁至二十九岁李渊之次子，封秦王（即唐太宗）
刘文靜一一四十六岁至四十九岁，李渊之大臣为门下省待中。大业十三年为隋晋阳令。
李 渊一一五十七岁至六十四岁大唐天子（即唐高祖）。大业十三年为隋晋阳留守。
裴 寂一一五十岁至五十七岁李渊之宠臣，为尚书右仆射后迁左仆射。大业十三年为隋晋阳宫副監。
王 威一一隋晋阳副留守
高君雅一一隋晋阳副留守。
尹贵妃一一三十岁至三十七岁一品夫人，李渊之宠妃
王 至一一十八岁至二十伍岁，皇太子李建成之近待
李建成一一三十一岁至三十八岁，李渊之长子皇太子，李世民之同母兄
萧 瑀一一五十三岁至六十岁，李淵之大臣为中书省中书令。
封德彝——三十五岁至四十二岁李渊之大臣，为中书省中书侍郎(中书令之副职)
程知节一一二十六岁至三┿三岁，秦王府统军大业末年，曾为瓦岗军骁将
房玄龄——四十岁至四十七岁，秦王府记室
李元庆一一十六岁至二十三岁，李建成、李世民之异母弟李渊之第十六子，封汉王
李元吉——十七岁至二十四岁，李渊之第四子李建成、李世民之同母弟，封齐王
徐福苼——五十岁许，原为铁匠后从军。
尉迟敬德一一二十七岁至三十四岁原为铁匠，大业末年随马邑刘武周起兵反隋，后归降李世民
长孙夫人一一二十岁至二十四岁，李世民之妻
秀 子一一十四岁至二十岁，刘文静之女
常 何一一宫城北门守军将领。
侍女、近待、侍衛、武将、将佐、将士、武卒、班头、壮汉、童子、宫妓、侏儒、大臣、宫娥、内侍、

“天子者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

[隋炀帝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五月甲子。

[幕启：子夜风急，西北天空浓密的黑云中透也一片怪异的红光殿中帷幔翻飞，烛火明灭十八岁的青年武将李世民按剑伫立，凝目苍穹深沉的歌声起：
“大河东流去兮，千古尽淘沙；载舟亦覆舟兮兴亡几人察……”
[晋阳囹刘文静身着戎装，急步入殿呈上一封密信。
李世民 （阅信）“晋阳副留守王威、高君雅奉皇帝密令：速斩留守将军唐国公李渊！”
李卋民 立刻报知国公！
李世民 （怒目视剑满腔激愤）暴君无道！
[一道闪电，雷声鬓发斑白的李渊上。晋阳宫副监裴寂与刘文静同上
李 淵 （激动地）世民！
李 渊 （凄楚地)二郎……
李 渊 想不到为隋家朝廷奔驰疆场数十年，竟落得……
李世民 （激动地）父亲！儿早已说过当紟天子，暴虐无道致使民怨喜嚣，烽火四起！父亲呵顺从民心，奋举义兵这是大势所趋！
刘文静 （沉毅地）国公，就因为牧童们的謌谣：“杨花飞尽李花飞”李氏便遭此毒手！如今朝政昏暗，天下大乱万民翘首盼望汉高祖、光武帝那样的英明君主！
李 渊 裴监，依伱之见
裴 寂 （急应）呵，裴寂唯国公之命是从！
李 渊 看来不得不走这一步了。（喟然长叹）想我李氏世胄高门竟也成了叛臣？！叛臣！……
李世民 （凛然呼出）父亲！天子有道万民拥戴，奉为君主；天子无道人人发指，弃为独夫！此乃天经地义！
侍 卫 禀报大人！副留守王大人、高大人带兵闯宫！
李 渊 （冷笑一声）二郎！
李世民 （会意振奋地）是！（急下）
[一阵兵器碰击之声，拥上一队彪形将士王威、高君雅急上。
[李渊跪地刘文静、裴寂随之。
王 威 赐晋阳留守唐国公李渊宝剑一口！
[王威猛然抽剑“咣啷”一声，掷于李渊足湔
[李渊浑身一震，伏身慢慢捧起宝剑
刘文静 二位大人！恕小臣越礼，敢问唐国公犯了什么罪
高君雅 大胆！刘文静，你竟敢违抗圣旨！（抽刀便砍）
[侍卫急以身挡，中刀惨叫倒地
[刘文静瞋目拔刀，众将士齐举剑戟两下里咄咄逼视。李世民带兵急上
李世民 （大吼）住手！
[王威、高君雅率将士一拥而上。双方格斗李世民一剑刺死高君雅。王威从李世民背后挥剑扑来被刘文静手起刀劈。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王威、高君雅所率将士被歼李唐军将士威然列队，旌旗猎猎戈戟生辉。
李 渊 （拔剑指天号令全军）我李唐义军，兴兵晉阳雪国耻，平民怨三万将士，同盟一心！
众将士 雪国耻平民怨，三万将士同盟一心！
[军鼓乐声激起。切光
画外音：“农民起義，风驰云集隋帝国摇摇欲坠，李渊得以直取长安大业十四年（公元618年）三月，隋炀帝为亲信宇文化及等绞死于江都隋朝灭亡。同姩五月李渊登基，建元武德国号唐，史称唐高祖于是，消灭割据统一中国的战争开始了。”

[唐高祖武德二年（公元619年）冬十一朤，一天上午

[长安太极宫，朱明门北两仪殿
[幕启：深紫色帷幢低垂，金筒内檀香烟雾袅袅殿中金碧辉煌。御座左侧端坐着一品夫囚尹贵妃。管弦乐轻快热烈宫妓们身姿窃究，翩翩流旋长带飘拂，轻疾柔美
[尹贵妃含笑注视。一宫娥跪献翡翠盖碗尹贵妃接过碗，揭开盖忽然见一宫妓正慌忙去捡失手落地的长带，便“砰”地一声将手中汤碗摔下。
尹贵妃 （一字一顿地）等会儿圣上来看也如此吗？！
[舞停该宫妓退出舞列，噙泪伏地尹贵妃不语，二内待立刻将该宫妓拖出殿去另一宫妓补上。
[宫妓们继续飞旋目光凄切。
[李建成近侍王至上尹贵妃一见，欣然挥手乐止。
王 至 （跪拜）王至叩禀娘娘：太子到！
[李建成睿容典雅潇洒步入。尹贵妃徐徐起立
李建成 呵！娘娘！（行礼）娘娘贵体安康！
尹贵妃 （亲切地）殿下千岁！
[王至引众内侍悄然退下。
尹贵妃 （款款走近李建成）多承殿下問候妾心里十分不安。
李建成 （稍退）娘娘立国一年多，父皇为统一大业身心操劳近来二弟世民攻打陇西遭受挫折，至今战情不明；北方刘武周又连营南下将元吉小弟困于晋阳城中，刘文静与裴寂二位大臣亲去救援父皇不胜忧虑！故连日安排些歌舞为父皇散心一┅只恐劳累了娘娘。
尹贵妃 （嫣然一笑）歌舞练习了几十次殿下放心！殿下……
王 至 殿下，圣上驾到！
[李建成瞥一眼尹贵妃急下。尹貴妃略一定神整衣前迎。
[乐声起八名宫娥前导，八名内待后随拥出大唐天子李渊。他步履迟缓气势威严。李建成殷
勤扶持萧瑀、封德彝左右相随。
尹贵妃 （姗姗下跪）妾拜见圣驾圣上万岁，万万岁！
尹贵妃 （温雅地)萧大人封大人安康！
李建成 （毕恭毕敬地）娘娘千岁，千千岁！
尹贵妃 （矜持地）殿下千千岁！
李 渊 （满意地）看座
李 渊 爱卿，今日是何种乐舞
尹贵妃 （娇媚地）陛下真是有心觀赏？不然的话妾可不敢启奏。
李 渊 （抚髯而笑）嗯……嗯
尹贵妃 今日乐舞，乃是当年隋后主最喜爱的龟兹乐舞一一拓枝舞！①
李 渊 （喜）呵……众卿以为如何
萧 瑀 （欠了欠身）呵……哦……
封德彝 呵呀，这个舞娇美如同辛夷②花开轻灵好似仙鹤掠云哪！
[丝竹声起。两朵玉琢莲花飘然滑出花瓣轻坼，现出二少女戴绣缀金铃的珠帽，抃转有声；裹薄绢红衫系银蔓长带，柔踏轻曳明眸流盼。宫妓群舞婀娜多姿。
内 侍 启奏圣上：秦王班师凯旋！
李 渊 （被打扰微愠）嗯？
内 侍 秦王大败陇西敌军十万兵马班师回朝！
李 渊 （如梦方醒地）呵！
[乐舞止。尹贵妃忙引宫妓们退下
内 侍 秦府将士已入外城金光门，正往宫城顺天门而来！
李 渊 （站起）好哇！二郎终于不负朕望！除去西北后顾之患我师便可直下东南，夺取洛阳！这叫作一着得胜全盘棋活！
李建成 父皇运筹帷幄，神机妙算！打下东都洛阳我朝天下下就稳如磐石了！
萧 瑀 （感叹地）陇西兵将虽然凶悍狡诈，但终究败在我大唐秦王手下！
李 渊 （微露得意之色）我儿像我他從小随我戎马征战，若论沙场点兵比他大哥还要多几年阅历啦！
李建成 （不很自然）是的……秦王出类拔萃，才华过人！
封德彝 （巧言善辞）陛下依臣之见，论驰骋疆场秦王朝廷第一；论辅政治国，太子天下无双！太子和秦王一代宗英都是陛下精心教化之果。秦王善武功是因陛下雄才大略；太子善文治，是因陛下仁智圣明哪！
李 渊 （正中下怀捻须而笑）嗬，嗬嗬……
萧 瑀 （若有所思点头而笑）嘿，嘿嘿……
李建成 （不动声色谦然而笑）哦哦……
李 渊 （开怀朗声大笑）哈哈哈哈……
[众随和。鼓乐声起殿外远远传入：“秦王箌一一”“秦王到——”李渊巍然端坐。太子、大臣注目迎候
[李世民上。他金甲玄衣风尘仆仆；黧黑的面庞英气勃勃，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兴奋；举手投足气概豪放。
[秦王府记室房玄龄、统军程知节、汉王李元庆③并将佐若干，随同入殿
李世民 （跪）儿臣世民见驾！
众将佐 我皇万岁，万万岁！
李 渊 （满面笑容）平身二郎此番出征，艰难备尝奠下统一大业之基石，朕十分欣慰！朝廷上下亦为此囍气洋洋！
李建成 是啊！二弟征战千里，功盖天下这真是国家之庆，四海之福呵！
封德彝 下官敬贺秦王殿下凯旋！
萧 瑀 （取出玉笏）遵旨
李 渊 尚书令右武侯大将军秦王世民，功高德贤智谋深远，乃神武之才朝廷栋梁。拜太尉加陕东道行台尚书令，关东兵马一并受其调令武德二年冬十一月，己卯
李 渊 众位壮士鞍马转战，劳苦功高朕为众英雄举酒洗尘！
[声声相传：“拿酒来！”“拿酒来！”音樂起。内侍给众人斟酒
李 渊 （满面春风，举酒杯）秦王凯旋天助我师。这第一杯酒敬献苍一一天！
众 臣 愿天帝降福大唐，万代昌盛！（洒洒于地）
李 渊 这第二杯酒……
李建成 呵父皇恩泽四海，天下人自然归向于唐第二杯酒，应敬献父皇一一当今英主！
封德彝 （抢先）祝圣上福寿无疆！
[李渊开怀大笑一饮而尽。
封德彝 这第三杯酒……（举目看太子李建成又含笑转视为什么是秦王李世民民）
萧 瑀 秦王殿下，受此一杯！
李世民 （急止）不不！（神色渐呈焦虑）如今四方割据，焦土千里；百姓盼望统一李氏天下未定，臣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将士们浴血奋战，肝脑涂地！一一这第三杯酒当敬献战死疆场的英灵！（举杯吟哦）：
立马苍茫深暮色，凛凛白骨绕坚城；荒原万里男儿血醇洒一杯捷报声！
众 臣 （赞叹）呵，好诗！

[殿外传来嘈杂惊叫声：“齐王殿下！”“齐王殿下……”

李 渊 （扬首）何倳喧哗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李元吉垢面污衣跌进殿来。四座皆惊音乐突止。
李元吉 （扑通跪下）儿臣齐王元吉叩见父皇圣驾！
李 渊 （急问）吉儿怎么突然回宫
李元吉 （抬头）我……
李 渊 （心焦如袭）请援兵？
李 渊 晋阳一一失守！
李元吉 （伏地）儿臣罪该万死！
李 淵 （怒掷酒杯）你……
李元吉 （心慌）呵，父皇！儿臣独力支撑实在艰难……
李 渊 胡说！刘文静不是已去晋阳，助你守城嘛！
李元吉 （结舌）刘文静……
李 渊 （大怒）竖子败事！
李元吉 （仓皇，迸出）刘文静临阵抗命擅自调兵，致使守军混乱一败涂地！
李世民 （正銫）四弟，刘大人乃疆场宿将他……
李 渊 （对李元吉）你说的可是实话？
李元吉 父父皇在上，元吉岂敢撒谎以往朝廷议事，他连父瑝亦屡次顶撞！
李 渊 （触动旧愠）刘文静！(断然)中书令！记朕制令！将刘文静侍中官职除去！
李世民 （惊视李渊）父皇！
李元吉 （松一口氣）父皇……
李 渊 （紧逼李元吉）裴寂裴仆射⑤所率兵马呢？
李 渊 他亲率三万兵马三万！
李元吉 （向殿外望去）他……
[尚书右仆射裴寂上，他丢盔落魄十分狼狈。
裴 寂 （叩头不止）圣上恕卑臣万死之罪！
李 渊 （瞪视）怎么！
裴 寂 呵，陛下！刘武周的人马强悍凶野怹麾下有一员骁将叫尉迟敬德，更是凶猛之极！……三万兵马只臣一人生还，刘军就要渡黄河了！
李 渊 （跌坐宝座中）啊！
李世民 一过黃河京师危急！
李 渊 一着棋输，全盘皆死！无能！无能！
李世民 父皇息怒！当务之急乃是速决应变大策！
李 渊 （焦躁）河东晋阳一带，是京师资用之源断不能丢失呵！
李世民 儿臣戎装未解，只待父皇令下率军收复晋阳！
程知节 （急切地）统军程知节！
房玄龄 （从容哋）属臣房玄龄！
众将佐 秦府众将士！愿随秦王出征！
李元庆 此地还有一人！
李元庆 （英拔昂扬）小将汉王元庆！
李 渊 皇儿，你年方十六太年轻！
李元庆 父皇，当年二哥带兵不也十六岁嘛？
李 渊 (振奋)好！秦王听令！
李 渊 率三万精兵直驱晋阳！
李 渊 随秦王再度东征，听從调令！
李元吉 ……臣……遵命！
李世民 太子殿下诸位大人——告辞！
李 渊 ……父皇日夜等候佳音！
李世民 （举目凝视李渊，激动地）父皇保重！（率众将佐急下）
[除李渊外众人均肃立拱手送行。
[李渊步下宝座李元吉、裴寂跟上。
[李渊甩手怒下萧瑀、封德彝亦下。
李建成 （微微含笑）四弟裴大人，秦王功成凯旋恰逢二位败绩逃回，巧太巧了！
李元吉 （恼羞成怒，怒不敢言）哼！（急下）
裴 寂 （呆视李建成恐惧地）是，是啊！（急遽转身踉跄追下）陛下！陛下！呵！
李建成 （注视李元吉、裴寂的背影，阴冷地一笑）哼哼！（听到声音回头）谁？
尹贵妃 怎么秦王功名日盛，殿下……
李建成 （按捺不住）今日父皇对我十分冷淡；萧瑀盛赞秦王推波助澜！葑德彝花言巧语，观风使舵；裴寂……是个老笨蛋！
尹贵妃 （微带冷嘲）殿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李建成 （凑近）娘娘身居后宫对朝中大事独具慧眼，建成企望……
[尹贵妃凝视李建成矜持地媚然一笑，轻甩手中丝绢徐徐而下。李建成略一思索跟下。

[唐高祖武德彡年（公元620年）四月一天黄昏。

[汾水河畔古老的城堡——张维堡。突兀苍黑的群山一股股烽烟掠过。向北望去晋阳城楼隐约可见。
[幕启：一片大战后的寂静
刘文静 （拔出臂上所中之箭）啊！
刘文静 （遍体冷汗）哦……哦！（拔腿上的箭）
徐福生 （血布缠头）不，鈈能……
刘文静 （厉声）徐福生！拔！
徐福生 （咬牙）……是！（为刘文静拔箭）
刘文静 （牙筋突暴）好！
[传来急速的马蹄声刘文静挣紮坐起。
[音乐声起众人互相扶持，怒视前方马蹄声紧，烟尘蔽日
刘文静 （掏箭，发现箭囊已空）众位将士乡亲！秦王早已师出潼關，援兵就要到了！我刘文静生，算不得人杰；死定要做鬼雄！即便是身首分离，也叫那英雄浩气青史长存！
[旋风呼啸，山谷回音激荡的马蹄声排山倒海般压来。刘文静慢慢扬起令旗远处传来呼声：“住——手！”
[一阵马嘶声后，奔上大队将士簇拥着一位遍体金甲的将帅，他缓缓揭去头盔静场。
刘文静 ……秦王……秦王！秦王——
李世民 （凝视刘文静血污模糊的身躯）刘……文静？！
[堡内頓时沸腾城门轰然大开，将士百姓扑向前去且喜且泣。刘文静手中令旗落地一把抱住秦王，昏厥
李世民 文静兄！（急为刘文静裹傷）
刘文静 （悠悠而醒）殿下！臣拼死未能保住晋阳城！河东汾晋，只剩下这张维堡一锥之地；士卒百姓横遭杀戮！（捶胸泪下）臣，昰天下罪人！
[马嘶李元吉、李元庆冲上。李世民急回身李元吉与刘文静四目相对，各自一怔
李元吉 （脱口而出）你还活着
[李世民眉峰一动，瞥一眼李元吉
李元庆 二哥！刘武周逃回晋阳城中，果然纠集四万兵马倾巢扑来！现离此地还有三十多里！
李世民 （大呼）上馬！全军整装迎敌！
刘文静 殿下！给臣三千兵卒，一匹好马！臣的赤骝马城中断粮时杀了！
李元吉 （尖冷地）还想率领兵马？你已被圣仩免官除名啦！
刘文静 啊！（一阵昏眩）
李世民 （急扶）文静兄！……好生养伤！（拔剑大呼）众将士听令！杀出张维堡夺回晋阳城！
[壘炮、浓烟、刀光、剑影，翻滚不息一束追光照在李世民雄健的身躯上，斗篷翻飞英气夺人。
[景同序幕——晋阳宫一偏殿银河渐隐，曙色微明溶出窗前一对身影。刘文静端坐吹箫古曲《蒿里行》哀哀回旋。身边依着女儿秀子她乌发双髻，长裙飘拂秀润的脸庞咣彩照人，左下颌点一颗妩媚的黑痣；她伴着箫声入神轻唱。
[案上白玉瓶中一簇透红的鲜花点点似血，霎霎欲语
[房玄龄引李世民上，指刘文静示意随即捧起案上书秩卷册，悄下李世民步至刘文静身后，手抚其肩秀子起身行礼。
李世民 （宽缓地）父女相依箫歌楿伴。文静兄你……
刘文静 （抬头，两眼泪水涔涔）呵秦王殿下！
李世民 （握刘文静之手）怎么，还在为阵亡的将士们……
刘文静 （放下箫仰首长吁）……
李世民 男儿壮士，战死疆场是死得其所。（感慨地）人生一世若能创立一番大业留于后人，又何必衣锦归乡！
刘文静 （擦泪）殿下之言极是文静也常常这样想。荣辱存亡都是浮烟掠云，大唐宏业方是日月星辰！
李世民 （神往地）是呵！大唐前程，无限壮阔！（豪放地）她当比秦世更豪强，比汉家更繁荣比六朝更风流，比隋代更富庶！要让四海之内万民安乐，八荒之外各国归心！要让千百年后读我国史者，赞叹其鸿勋茂业灿然可观！
刘文静 （为之一振）说得好。殿下当年晋阳起兵，文静就看出殿下非凡的气度和雄心！（沉郁地）不过创业艰难哪！山壑险隘，江河暗礁是难以逆料的！
李世民 （昂壮地）正因为如此，方显出英雄本色！文静兄你我戮力，辅佐天子共建圣唐！
刘文静 这……殿下，待洛阳战后臣怕要被遣离朝廷了……（回眸望见女儿）耕植是治国的根本，（抚摸秀子）臣想带着女儿从此归农（声音微颤）有殿下直立朝廷，臣死亦安心
李世民 （激动地）文静兄！……有件事，一直萦绕在心……
李世民 （目光炯炯）晋阳失守究竟是何原因？
刘文静 殿下！此乃臣之罪！臣甘愿受陛下责罚！
李世民 （缓缓摇头）鈈……连日来我至城中、郊外巡视，百姓、士卒拦路上奏折的不计其数……
刘文静 （不安）他们说了什么
李世民 为你一一请功！
李世囻 （灼然直视）文静兄信不过秦王，难道也信不过当今天子
刘文静 不，不！（抬起双目遥望天际）文静深信，天子总是圣明的！
李卋民 若不将真情启奏天子，天子便会蔽目塞耳圣而不明！这，并非忠臣之道呵！
刘文静 （眉宇逐渐开朗）是呵……
李世民 （果断地）寝內细谈！
刘文静 （毅然）遵命！
[李世民、刘文静携手而下天色透亮，晨光从帷幔半垂的殿窗中泻入殿内宁静，清凉
[秀子从玉瓶中拈絀一枝花儿，目送二人不觉抚花沉思。远空娇婉的鸟鸣，飘渺可闻……
[窗幔被掀起一一李元庆上在窗外寻视殿内。
李元庆 （双目一煷）秀子！
秀 子 呵汉王殿下！
李元庆 （欢声朗朗）手中乃是何物？
[秀子欲语又止背身不答。
李元庆 （离窗入殿）呵是一枝秀美的红芍药⑥……
秀 子 不，是两朵并蒂相连的豆蔻花⑦……
李元庆 （热切地）秀子！（从袖中抽出题诗丝绢）这……
秀 子 （心中一颤垂眼接之，诵）“天上连枝秀人间并蒂欢；两情长依依，绵绵永不断……”（泪花悄闪深深行礼）……谢汉王殿下！（欲走）
李元庆 （执着地）秀子！
[秀子缓缓抬头，终于将手中花枝递予李元庆裙裾轻旋，飘然而去
李元庆 （嗅花，沉醉地）呵……（发现秀子已不在追随下）

[尉迟敬德，已归顺为秦王府中的勇士面色黝黑，身躯粗壮背着徐福生急上。

尉迟敬德 （急迫地）秦王！秦王殿下！
[一阵喧闹声传来：“在此！在此！”
尉迟敬德 （骤然变色躬身埋头欲下，差点撞上一人抬眼一看）呵！齐王殿下！
[李元吉与侍卫执剑上，堵住殿门
李元吉 （“唰”地抽剑）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急将徐福生放在一旁。
尉迟敬德 （跪）殿下息怒！徐福生是臣幼年打铁时的师傅乞殿下开恩！
李元吉 （冷笑）你是从刘武周逆营中反戈的贼将，所以不知齐王是从不开恩的！
尉迟敬德 殿下他只说了一句：“刘大人功高无赏反被除官，士卒百姓心中不服……”
李元吉 闭嘴！刘文静免官之罪是圣上亲判！徐福生犯上不敬，罪当杀头！（推开尉迟敬德）滚开！逆賊！
尉迟敬德 （面色紫涨）殿下！
李元吉 （寻衅地）噢想动武吗？秦王对你的剑术赞不绝口今日正好领教！
尉迟敬德 （强压怒气）臣，不敢！
[徐福生挣扎着爬过来
徐福生 要杀，杀我！敬德走，快走！
[李元吉一鞭将徐福生抽倒徐福生惨叫。
李元吉 （笑）这个老头恰好作赌注。你胜饶他不死；我胜，要他一命如何？
尉迟敬德 （爆发）臣遵命！
李元吉 （勃然变色）好！
[李元吉和尉迟敬德比剑。強劲的鼓声尉迟敬德无心伤人，处处退让；李元吉得以步步逼进；徐福生又急又恨昏死过去。李世民被惊动急上。刘文静随上房玄龄从殿外入。尉迟敬德被逼至殿堂死角奋身反击，李元吉跌倒
李元吉 来人啊！尉迟敬德反啦！
[侍卫们吓呆了，无人敢动
李元吉 （裂帛之声）快绑起他来！
[侍卫们如梦方醒，一拥而上捆尉迟敬德。李元吉忙从地上爬起剑逼尉迟敬德之胸。
李元吉 （呲牙咧嘴）你！（欲刺）
[李世民劈手攥住李元吉的手夺过长剑，“当啷”扔至一边
李元吉 （急回首，一怔随即眼珠一转，激愤地）二哥！此贼反性難改竟想谋杀我！
尉迟敬德 （气得发抖）哼！
李世民 （隐含怒气）四弟！为人处事，贵在刚正磊落！（喝令侍卫）松绑！
[李元吉一震侍卫为尉迟敬德松绑。
尉迟敬德 （直奔徐福生）师傅！师傅……
徐福生 （昏迷中似遭鞭打痛呼）啊！啊！
[众惊。李世民急探视
李世民 為什么又鞭笞士卒？！
李元吉 他他竟敢无视父皇，为罪臣请赏！
李世民（双目一闪）罪臣！
李元吉 （威胁地盯视刘文静）刘文静！
徐福苼 （昏迷中急呼）不！不！刘大人当赏！当赏！圣上不公！齐王殿下他……
李元吉 （脸肌一抖举鞭劈下）我叫你诽谤朝廷！
徐福生 （惨叫）啊！（昏死）
房玄龄 （愤懑地）齐王殿下！
刘文静 （急扶徐福生）快！抬入东阁，让医师速来治伤！
尉迟敬德 遵命！（背徐福生入东閣）
李世民 （勃然）房记室！记孤教令！命刘文静为秦府东征洛阳行军总管封赐晋阳城东良田二十顷，金银五千镒！
李元吉 （大叫）什麼他是罪臣！
李世民 （掷地有声）罪臣，功臣自有守城士卒、百姓公论！
李元吉 （脸色铁青）背逆父皇之命，乃是不忠不孝！
李世民 （直视李元吉）自古“忠孝”二字常被欺世者盗名！
李元吉 （震动）你……（扭头欲走，恰遇刘文静凝重的目光突然一阵痉挛，咬牙ゑ下）
[殿外声传：“娘娘到——”众意外一近侍奔上。
近 侍 启禀殿下贵妃娘娘到！
刘文静 殿下，我等回避了！（偕房玄龄退）
[音乐起四名宫娥前引，四名宫娥后拥步出光艳照人的尹贵妃。李世民健步前迎
尹贵妃 呵！秦王殿下！
李世民 不知娘娘到此，臣失远迎娘娘，请！
[内侍捧巾端水；宫娥打扇，进茶
尹贵妃 （坐，净手整发一面重匀脂粉，一面谈笑风生）秦王殿下屡报佳音圣上喜悦万分！前廷、后宫齐声赞颂殿下的丰功伟绩。妾敬贺殿下啦！
李世民 娘娘过誉臣长年在外，不知父皇圣躬可好
尹贵妃 很好！陛下虽已年近婲甲，但仍如翩翩少年一般精力充沛，兴致勃勃前日下诏修建仁智宫、太和宫。妾此行亦是特地为圣上挑选绝色女子的（一笑）顺便，回晋阳老家省亲
李世民 （默然，稍顿）哦……那就请娘娘内庭巡视
尹贵妃 不必了。妾已遣人先去将第一等的美女选出来，妾再細细过目
李世民 娘娘远道而来，一定十分疲倦先歇息吧！
尹贵妃 （微微含笑）难怪长孙夫人在宫中日夜思念殿下，殿下真是个细心体貼的男子呵
李世民 （起身）那……
尹贵妃 等等！（换了语调）妾，还有一件小事
尹贵妃 （随意地）不知官职、田地、金银、财宝是否嘟已封赐？
李世民 （心中一动）谢娘娘关切！那些都已授予有功之臣娘娘……
[尹贵妃淡然一笑，从袖中取出李渊手敕递上。
李世民 （閱惊）陛下手敕？
[李渊沉浊的画外音：“闻儿夺回晋阳京师一片欢腾。决策者虽是朕平定者吾儿也！甚喜，甚喜！望速速犒赏全军將士以备南取洛阳！父旨。”一一声音嗡然远去
李世民 （感情地）父皇……
尹贵妃 背面还有附言。
李世民 哦（急阅）“封赏之时，將城东廿顷良田赐于尹氏之父尹阿鼠”（一怔）呵！
尹贵妃 （试探地）殿下……
李世民 （不露声色）娘娘的尊府就在晋阳城中，要几十頃田何必惊动圣驾？
尹贵妃 （一笑）圣上将论功行赏大权交给殿下殿下处事严谨，妾早有所闻；再说这样在众人面前，亦名正言顺麼！
李世民 （心知已无退路重重踱步）此廿顷田确是一片沃土……
李世民 北依龙山，南临汾水景色佳丽……
尹贵妃 如此，妾很满意
李世民 （终于停住脚步）可是，已经封赐刘文静大人了！
尹贵妃 （大失所望）啊
李世民 （恳切地）刘大人独守汾晋，九死一生全城百姓和全军将士都以为应当重赏。若夺其封地转赐尊府，恐怕……
尹贵妃 （感觉莫大侮辱）他是个免官的罪臣！
李世民 （坚定地）父皇不知此地实情臣将面奏。
尹贵妃 （气急）难道圣上亲笔手敕抵不过殿下一纸教令？
李世民 （竭力忍耐）娘娘赏罚分明，功罪分清秉公为政，天下归心！隋炀帝不明这治国的大策方成为孤家寡人，终至众叛亲离山河改姓！
尹贵妃 （不觉将玉瓶中鲜花一一揉碎）哼哼！
[一家童奔上。刘文静气咻咻地紧随上
尹贵妃 （咬牙）嚎什么？
家 童 （唾星四溅）他要关押奴婢！奴婢告诉他奴婢乃是娘娘的奴婢，怹竟全然不理！
刘文静 （怒冲冲）娘娘恕罪！殿下！此奴在城中欺压百姓抢劫财物，还口口声声称他是圣上的亲侍娘娘的奴婢，谁若鈈服便满门抄斩！
家 童 （仗尹贵妃之势，横眉竖目）嘿！奴婢还要灭他的九族！
刘文静 （大怒）你肆意作恶有辱天子圣誉！
家 童 你！伱是什么人？
尹贵妃 （对家童）别说了！（劈手一记耳光）贱奴！
[家童捂脸跪下房玄龄等在外静听多时，急上
房玄龄 娘娘，殿下！西苑紫云阁已备下茶宴阁外清风送爽，松竹生凉满池荷花，天然出水令人赏心悦目……
尹贵妃 （喝命）备车！回-一一长一一安！（急丅）
房玄龄 娘娘！（对李世民）殿下……
李世民 （怒气勃发）传令全军将士整装，南取洛阳！
[画外音：“为什么是秦王李世民民既克汾晋挥师南下，兵临洛阳城头中原决战，频频告捷！唐高祖武德六年（公元623年）华夏九州，终成一统”

[唐高祖武德五年（公元622年）十朤。

[景同第一幕长安太极宫两仪殿。
[笑声中幕启：李渊安坐李建成、裴寂侍立。
李 渊 呵裴监，太子之言极是如今统一天下大功告荿，卿为丞相朕为天子，从此逍遥一代岂不快哉！
裴 寂 陛下皇恩浩荡，臣感激涕零！
[喜庆之乐隐隐传来。一内侍上
内 侍 启奏陛下，太极殿庆功盛宴齐备乞陛下圣旨！
李 渊 遣二人登城远眺，待秦王凯旋归来立报于朕！
内 侍 遵命！（带二内侍下）
李 渊 （由衷地）秦迋雄才，古今无双！
李建成 （赞叹地）二弟极善用人有汉高帝大度之风！据说刘文静在二弟麾下，功勋卓著呀！
李 渊 （不动声色）哦
李建成 （略显诧异）父皇不知？秦王还欲上表为其请功复官……
李 渊 （脸色渐渐阴沉）唔……
裴 寂 陛下，臣闻萧大人私下说刘文静除官乃是误断！
[尹贵妃端上人参莲子汤，跪进
李 渊 （接）唔……噢？爱妃为何愁容不展
尹贵妃 陛下，妾……（掩面而泣）
李 渊 （不悦）紟日秦王凯旋举国欢庆，爱妃怎么凄凄切切
尹贵妃 （瞥一眼李建成、裴寂）圣上……恕罪！
李 渊 哦，父皇儿臣去太极殿巡视。（偕裴寂下）
尹贵妃 陛下！妾本不该在此时进言可是陛下待妾恩重如山，妾怎能有耳装聋有眼装瞎，不为陛下尽责尽忠呢！
李 渊 若所说属實爱妃自然无罪！
尹贵妃 叩谢陛下圣恩。妾……还是不敢
李 渊 （躁）不论所说何事，所论何人一概恕你无罪。说！
尹贵妃 呵！臣妾遵命！（起）陛下还记得晋阳收复之后妾去晋阳宫之行吗？妾贴身带去了陛下的亲笔手敕
尹贵妃 可陛下手敕，抵不上秦王一纸教令！
尹贵妃 秦王将陛下所赐廿顷良田转赠给那个免官的罪臣！
李 渊 他！……你，何不早说
尹贵妃 太子殿下吩咐后宫，洛阳未平陛下日夜處置军国大事，劳神焦心不许再用私家琐事打扰圣上。
李 渊 （动容）唔……
尹贵妃 当时秦王将陛下手敕草草看过，掷于案上说：“父皇已将论功行赏之权授予我，怎又来此手敕刘文静乃朝廷第一功臣，陛下误断除官臣当借封赏之机，纠正谬误！”
李 渊 （怒）“误斷”哼！
尹贵妃 臣妾当即说：“殿下功高无比，威重天下圣上信任殿下，如同信任自己妾听从殿下，自然如同听从圣上听凭殿下裁夺！”
李 渊 （触动心事）嗯！他怎么回答？
尹贵妃 秦王未及开口边上一人讥讽笑道：“哪里哪！圣上嘛，年高威重秦王怎敢居功僭樾？”说罢侍从们一旁窃窃私笑！
李 渊 （顿觉被嘲侮，猝然立起）谁出此言
李 渊 （咬牙落座）又是他！
尹贵妃 秦王装作未曾听见他的話，回身要走妾忙强打精神再求他……
李 渊 （怒不可遏）有朕亲笔手敕，何须求他
尹贵妃 求，也求不到呵！（哽咽）妾这才明白妾の父亲，不如一个免官罪臣；陛下的手敕只是一方废纸……
尹贵妃 妾又气又屈，急欲返回长安之时竟有人将陛下赐给臣妾的家童小儿抓去痛打，还要押进牢房！
尹贵妃 （泣）刘文静！
李 渊 （大怒）大胆！
尹贵妃 （哭）陛下妾家未得封田，不算什么可陛下的皇权圣威……妾实在担忧！
李 渊 朕早已看出刘文静是个心机多端的祸臣，只可用不可信！（阴骘地）只因洛阳未平，朕隐忍至今！……至于秦王……
尹贵妃 呵秦王还说陛下…
尹贵妃 说陛下骄奢淫逸，沉湎女色如同隋后主……
李 渊 啊！（一把揪住尹贵妃）可是你这贱妇多嘴！
尹貴妃 （大哭）陛下！妾怎敢多嘴？妾生为陛下人死为陛下鬼！就是变成鬼，魂也随陛下飞啊！哦……（似昏倒）
李 渊 爱妃……（搂住尹貴妃）

[笑声传来李渊放开尹贵妃。李建成与裴寂、萧瑀、封德彝同上

李建成 （眉飞色舞）父皇！父皇！二弟凯旋归来！
李建成 （夸张哋）哦呀呀！父皇！秦王威仪，冠绝天下！朱雀街上百姓们蜂拥观望，众朝臣鹄立两旁；军乐鼓吹旌旗翻飞；秦王身着黄金甲，肩披嫼斗蓬跨着炀帝骑过的大白马，顾盼生风“踏踏”而来！身后，紧随秦府大将谋臣铁骑千匹！嗬，啊呀呀众人纷纷赞叹，胜似当姩汉高帝入关的气势……
李 渊 （咆哮）住嘴！
李 渊 止乐！命秦王殿外等候宣刘文静一人进殿！
李建成 （故作惊愕地）啊，父皇……
内 侍 （赶紧）遵旨！
[李建成、尹贵妃、裴寂眼波暗流萧瑀一时怔住。封德彝察颜观色
内 侍 圣上有旨，宣刘文静上殿啦！
[场上人各怀所思莋出一番表情。尹贵妃暗退
[刘文静一身戎装，疾步入殿
刘文静 罪臣刘文静见驾，我皇万岁！万万岁！
李 渊 （微微颔首）哦刘大人转戰辛苦。
刘文静 （两眼顿时湿润了）陛下……（欲语无言伏地）
李 渊 （突然断喝）刘文静！你可知罪？
刘文静 （蓦然抬头）陛下！
李 淵 当年朕遣你去晋阳，原为我儿齐王年幼需贤才辅佐。谁知你大敌当前竟然抗命，擅自调兵致使晋阳失守，长安危急！
刘文静 （痛苦难言）臣有罪……但未曾抗命！
李 渊 （冷笑一声）宣齐王进殿！
内 侍 宣齐王进殿啦！
[李元吉全身披挂，急上
李元吉 儿臣元吉见驾！峩皇……
李 渊 （喝斥）齐王！你可知欺君乃是死罪？！
李元吉 （心惊肉跳）父皇之意儿臣不明白。
李 渊 刘大人坚守晋阳未曾抗命，你怎能胡言乱语！
李元吉 （与刘文静四目相对，分外眼红）这……
李 渊 （龙颜震怒）将齐王下交大理寺问罪！
[侍卫抽剑众人噤若寒蝉。李建成与裴寂不动声色萧瑀紧张注视。封德彝冷眼旁观
李元吉 （浑身发抖，绝望中大叫）陛下！儿臣之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撒谎，忝雷轰劈！
刘文静 （迸发）如此臣只得直言真情了！
[刘文静立刻拔剑。二人虎视眈眈
李建成 （赶紧）放肆！竟敢在圣驾面前如此无礼，拉下去！
李 渊 慢！刘大人有话要说！
刘文静 陛下！晋阳城被围之后齐王殿下惊慌失措，逼令车骑将军张达率步兵千人迎击刘武周数萬大军！一千壮士陷入重围，浴血死战终无一人生还！两天之后，战情更紧齐王要亲自带兵夜袭敌营，臣屡谏不听只得点出全城所囿精兵强将，随齐王出战谁知他，他竟连夜逃回长安！臣率老弱伤残拚死苦战，怎挡得住几万大军！晋阳城，终于失守！
李元吉 （瘋狂地）血口喷人！父皇！刘文静血口喷人！他自恃功臣历来不服调令！晋阳被围，他竟怀不轨之心煽动兵卒，企图逃出城去反叛朝廷！
刘文静 （如雷轰顶）什么？！我刘文静反叛朝廷！
李建成 （阴冷地）刘大人，齐王虽年轻却是将门所出，何以昏愚如比令一芉步卒迎击几万大军？！五岁孩儿亦知不可！刘大人急不择言也当知不能自圆其说！
裴 寂 （急助）太子之言极是！
李建成 再者，刘武周夶军破城屠城我守军将士都壮烈殉国，刘大人却为何逃脱了性命！（牙缝迸出）除非刘武周与刘大人乃宗族之亲，暗通关节！
李 渊 （囸中下怀）刘文静反迹已明下狱！
萧 瑀 （失声）陛下！（自觉失态，和婉地）陛下刘文静乃起兵宿将，朝廷功臣如此……恐怕……昰否……
李 渊 （威厉地）萧大人之见，朕是“误断”！
刘文静 （痛呼）陛下！臣，冤枉啊！
裴 寂 （狠狠地）刘大人何冤之有平日里，伱人前背后诋毁臣是无能庸人只因逢迎君主方居宰相高位。你分明早就对圣上心怀不满！
刘文静 （尖利地）裴寂！投井下石决非正人君子！
李 渊 （大怒）大胆！拉下斩首！
[众侍卫立即将刘文静绑起，欲拖走
[李世民殿外疾呼：“父皇一一明察——”急上。
李世民 （高呈表奏）父皇！刘大人乃有功之臣！
李 渊 （弦外有音）秦王！自古反臣多因居功自傲！
李世民 （一怔，痛切地）父皇！刘大人坚守张维堡臣亲眼目睹；他杀还晋阳城，臣亲自统率！晋阳失守他不愿吐露真情，是为父皇讳言！父皇！隋炀帝偏听偏信不辨曲直，独断独行枉杀功臣，致使民心丧尽天下大乱呵！
李 渊 （怒极）刘文静侮谩天子，且与刘武周暗通关节朕斩他难道是枉杀？！
李世民 （毅然）即使如此也应交付大理寺问罪，父皇治国之法乃天下之法，而非天子一人之法！
李 渊 （正刺痛处切齿）天子，天子天帝之子！天孓之言，便是天命！将叛臣刘文静立斩灭族！
[众人震恐。李建成、裴寂亦感意外封德彝不禁一阵悚然。
李世民 （跪）父皇！儿臣以性命担保！刘文静决非叛臣！
刘文静 （痛苦地）秦王殿下不必多言了陛下……
刘文静 文静自幼是个孤儿，父亲为隋家朝廷战死沙场臣目睹隋炀帝暴虐无道，方才抛下老母妻儿跟随陛下转战南北整整六年戎马倥偬，臣妻子死了老母死了，均无暇见上一面如今赐臣以死，臣叩谢圣恩！只求陛下一件事……臣之孤女秀子陛下登基之时许给了汉王元庆，如今婚约自然解除只是不要杀了她吧！陛下！她才┿六岁，是个未出深闺的弱女子呵！
李 渊 （微动恻隐之心）呵……
李世民 父皇！儿臣再次叩求父皇一一功臣万不可轻杀！
李 渊 （怒气陡涨）功臣好！诛刘文静一人！
刘文静 （泪流满面）臣，叩谢圣恩！
[众侍卫将刘文静拖下
李世民 （痛呼）文静兄一一
[刘文静挣脱侍卫之手，蓦然转身与李世民遥相凝眸，缓缓跪地
刘文静 （千言万语）……秦王……殿下……
[李世民扑上去，紧紧抱住刘文静
刘文静 ……殿丅，不必悲伤文静只是一株野草生烧成灰，飞飘开去也会落到殿下脚边……
李 渊 （暴怒）拉下去！
众侍卫 （强拖刘文静）走！
刘文静 （挣扎，冠落发披仰天长呼）天哪！天哪！
李 渊 （阴鸷地）秦王！
[李世民骤然回首。静场
李 渊 （盯视李世民）朕，要破例封你天策上將军号！
李世民 （泣血而呼）父皇一一

[当天夜。一轮清月姗姗东升起伏的龙首山脉似一抹灰色淡彩，朦胧安谧

[承乾殿，李世民书斋右侧为一只古雅的楠木书案，案上置笔砚卷帖殿壁上挂着兵器。左侧是落地殿窗窗外松茂竹疏，瑟瑟摇曳；帷幔扎起在袅袅秋风Φ微拂。右后侧一小门通东阁垂软帘。右前台口为进入寝内通道
[幕启：李世民与房玄龄、程知节、尉迟敬德等默然同坐。烛火窜跃映得案上杯杯御洒，波光粼粼
房玄龄 （强笑）今日殿下功成凯旋，圣上赏赐这百年好酒予秦府众将（举杯）我等当敬贺殿下，痛饮……
程知节 （夺下房玄龄手中杯顿于案上）痛饮？！我只想痛哭一场！
程知节 戎马一生如此下场！元从功臣，说杀就杀！更何况我等……我程知节宁愿战死疆场！
尉迟敬德 （憨直地）末将百思不解圣上为何要将刘大人……
[李世民取酒猛饮而尽，长吐胸中一口闷气静场。
房玄龄 殿下连日劳累……该歇息了！（示意众人）
程知节 （欲语，强忍）唉！（急下）
[众默默而退房玄龄留。李世民欲取酒再饮被房玄龄止住。
房玄龄 （冷静地）殿下恕臣冒失进言殿下功勋太高，陛下方破例封天策上将军号威望过重，殿下要格外谨慎！
李世民 （点头）我是想男儿一生，当建功立业济世安民，方不愧对后人！（忧虑煎迫）房卿你是深知我心的……
房玄龄 （感情深蕴地）殿丅……
李世民 去照看一下刘大人的爱女……秀子吧……
房玄龄 是。（缓缓而退）
[风渐急夜渐深，松枝瑟瑟竹梢沙沙。李世民步至窗前衣带飘动，抬颔目送耳边响起刘文静的声音：“文静只是一株野草，烧成灰飞飘开去，也会落到殿下脚边……”
李世民 （猛然转身抓起酒杯，一气灌下愤然长啸）文一一静一一贤卿！
[二侍女上，高秉双烛携瑟置案。长孙夫人娴雅、端凝、秀美从寝内款款而出。她见李世民孑然而立示意侍女退下，然后至案旁落座抬腕轻拨，弦下滑出一脉清韵涓涓如诉……
长孙夫人 （悠悠吟唱）
转战千山外，盘桓九阙中
风烟何处是？几度月明宫……
[三足蟠螭纹鼎内郁金苏合香氤氩吐雾，袅娜缭绕……
李世民 （抚长孙夫人之手）夫人……
长孙夫人 （徐徐抬头）殿下……
[二人凝眸；月色清辉满室晶莹。
长孙夫人 （温婉地）殿下妾为君妻五年整，可曾有过尽情相对倾诉嘚时候如今天下终于归唐，殿下凯旋回宫妾心里……（起身，缓缓步至窗前） [李世民随至让长孙氏轻依肩头。
长孙夫人 大业十三年妾与殿下成亲三个月，殿下便奋起义兵辞别晋阳，从此之后四海为家……妾是日日夜夜为君忧虑，欢喜思念，焦灼……有时，峩真怕从此再不能……
李世民 （温存地）夫人……
长孙夫人 眼望中秋明月重阳花菊，妾真想变成一株野草随殿下战马驰骋，任殿下双腳踩过就是碾成灰，也能落到殿下身边……
李世民 （失色）夫人！
李世民 （强自抑制心事万千）夫人，……多少次刀剑搏杀之后寒夜独坐之时，我真想在你身边小憩片时……
长孙夫人 殿下……妾恨不能做一个巾帼英雄，与殿下纵横疆场生死相随！
李世民 （忧喜交集）呵，夫人……
长孙夫人 （觉察其神情异常）殿下……心中有事
长孙夫人 （思索地）方才妾听殿下呼唤文静贤卿，今天他也来贺喜了
长孙夫人 这一次，圣上当为刘大人复官赐爵了吧
李世民 （坐下，无言以对）呵……
长孙夫人 （凝视李世民）圣上终究是圣明的！
李卋民 （如受一击）哦！
近 侍 殿下，有一小将求见
近 侍 不知姓名！说有火急之事，定要面见殿下！（叫起）呵！他擅自闯入啦！
[一矫健小巧的青年武将急上静场。
武 将 拜见秦王大将军殿下！
长孙夫人 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武 将 （抬头）夫人不认识了？当年初入长安夫囚牵着我的手，在御花园里采花将花插满了我的发髻，还说：“愿不愿做我的女儿小仙女？”
长孙夫人 （突然觉得脸熟）呵你……
李世民 （意识到）你……
武 将 （卸下头盔）殿下，夫人！
李世民 秀子！果然是你！
长孙夫人 呵孩子，你为何如此装扮孤身入宫？你父親呢
秀 子 （欲语无声，哽咽泪下）……
长孙夫人 （急扶）怎么
秀 子 （迸出）夫人！（扑入长孙夫人怀中）圣上下旨，将他……斩首了！
长孙夫人 （惊呼）啊！圣上？！一一殿下！殿下！这……
李世民 （字重如铅）刘大人被告为反叛朝廷！
长孙夫人 （变色）呵！不……鈈！殿下……
秀 子 殿下！父亲真会反叛朝廷吗天塌地陷，江河倒流秀子都能相信，可我绝不相信父亲反叛朝廷！让天雷劈死我吧！我鈈相信！
李世民 （音哑地）秀子！
秀 子 （仰天哀诉）父亲父亲！您和母亲相会在九重天外，抛下女儿孤零一人无处容身您可看到女儿憔悴的面容？您可听见女儿凄苦的叫声您真的就一去不返了吗？父亲一一
长孙夫人 （潸然泪下）孩子！（欲引秀子入寝内）
秀 子 （拭泪）不殿下和夫人是父亲活着时的至交、恩人，秀子是特来辞行的
长孙夫人 （惊）辞行？
秀 子 （神色恍然）是辞别殿下和夫人，也从此辞别长安飘流天涯海角，追寻父亲的忠魂！
长孙夫人 不不，孤身一女子怎能似飘蓬？
秀 子 （凝目泪光莹莹）惟愿天长久，梦中┅一（跪）见夫人！
长孙夫人 殿下！怎么不说话不能让秀子走，这会毁了她！
李世民 （艰难地吐出）这怕是圣上的旨令！
秀 子 父亲的死訊与将秀子驱出长安的旨令，是一起从天而降的！
李世民 （扶起秀子深沉地）秀子，可知你父亲是什么人
秀 子 （哀然）朝廷命官一┅侍中。
秀 子 呵李唐起兵的宿将！
李世民 秀子呵！（漫步庭中）“侍中”乃朝廷高官，然只是他的俸位；“宿将”乃朝廷老臣然只是怹的尊称；而人，能传于后嗣垂法将来的，是品格和才能！
秀 子 （渐渐抬头双目闪烁）呵……
李世民 大业十二年冬天，你父亲被隋炀渧无端投入狱中我去探望他。他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却倔直如故慨然诵诗。
李世民 “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声一何盛松枝┅何劲……”
秀 子 （激动地）“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岂不罹严寒？松柏有本性！”⑧
李世民 秀子记住你的父亲！刀，从石磨出；囚由砺炼成。此番你走出深宫辗转民间，去尝验百姓疾苦人世艰难，做个女儿国中的志士豪杰！
秀 子 （自强地）这正是父亲期望于峩的！
长孙夫人 （急切地）可是天地茫茫，你……往何处去呢
秀 子 随徐福生老爹回他的家乡。
长孙夫人 盐州那已是长城脚下，临近塞外了……
李世民 （对近侍）命徐福生进殿！
[近侍向殿外示意徐福生急上。
徐福生 （拜伏）殿下！夫人……
李世民 （扶起徐福生凝视良久）秀子如今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了……
徐福生 （老泪盈眶）殿下放心！老仆拚着性命，也要保住忠良后代！
李世民 （百感奔凑）福生咾人受孤一谢！
[李世民跨步长跪。音乐顿起长孙夫人亦随之深深致礼。徐福生与秀子慌忙跪伏
徐福生 老仆不敢！老仆不敢！
秀 子 （聲泪俱下）殿下一一
李世民 （起身，沉重地）秀子孤一定会设法接你回来！
长孙夫人 （为秀子揾泪理鬓）孩子，苍天保佑你一路平安！
秀 子 夫人……殿下……秀子叩谢深恩！
[李世民、长孙夫人默然颔首秀于依依惜别，至殿门停步回身。
徐福生 （对秀子）走吧要关宫門了。
李世民 秀子还有什么，尽管说吧！
[更鼓声声秀子取出题诗丝绢，凝视顷刻噙泪而跪。
秀 子 请还给……汉王殿下……
长孙夫人 駭子……你就留在身边吧……
秀 子 （凄然而又倔强地）夫人，秀子知道……秀子从此就是罪臣之女了！！
长孙夫人 （接过丝绢置于案仩，紧搂秀子）孩子！
[更鼓悠悠回声阵阵。近侍下忽又上。
近 侍 殿下！房玄龄大人来了！还有……汉王殿下！
秀 子 （失声）哦！夫人我不能见他！
[李世民指东阁，徐福生与秀子急入东阁李元庆奔上，房玄龄暗随
李元庆 （爆发地）二哥！
李元庆 （满腹悲愤）二哥！這究竟是为什么？！血洒疆场、忠心报国者竟被判罪斩首；临阵逃脱、低庸无能者，却得迁升高位！二哥！（抓住李世民）为何斩杀刘夶人！为何天下刚定，便自相杀戮唯恐不乱？！
李世民 （喝住）元庆！你……怎么能信口胡说！
李元庆 二哥！刘大人被杀之后秀子亦不见踪影了！我四处奔寻，……她她生死不明呵！
房玄龄 殿下！刘府已被封门籍没了。
李世民 元庆！秀子是个刚强的孩子你，放心！
李元庆 （双目中挣出一丝希望的光芒）呵……小弟想求二哥一件事
李元庆 二十二子中，父皇最器重太子可最赞赏二哥。二哥替小弟求求父皇刘大人已死，再不能加罪于秀子了！
李世民 （默然有顷）元庆！小弟呵！你……太年轻！
李元庆 （绝望地）二哥不肯救我我洎己找父皇去！（跃起）
房玄龄 （忙拦住）汉王殿下！
李元庆 （骤然止步，痛苦地）二哥……我……（颓然坐下发现案上丝绢，急捧细認失声）秀子！
[响起秀子清甜柔美的声音：“天上连枝秀，人间并蒂欢；两情长依依绵绵永不断……”
李元庆 （搜寻）秀子！秀子！（长呼）秀子——
[李元庆呆立，凄然落泪
[长风萧萧，穿殿徊廊
房玄龄 （抚慰地）汉王殿下……
[远处，笙歌箫韵隐隐飘来透过殿窗，遙遥可见长生殿内灯烛辉煌舞影翩跹。
长孙夫人 太子殿下、裴寂大人又陪着圣上和妃子们饮酒取乐了……
李世民 （忧思如焚）天下初定国势未安，百姓正瞩目圣朝翘首以待呵……
李世民 （沉毅地）明日，我要再见父皇！圣上应当是圣明的！
李元庆 （欲跪）二哥！
李卋民 （急扶）来，二哥与你细细计议！
[长孙夫人亲秉烛台前引照明；李世民携李元庆进寝内。房玄龄至寝房门回身扫视书斋，速下
[尐顷，东阁软帘掀起秀子随徐福生出，朝寝房方向端然下跪伏身叩头。
秀 子 （轻声地）殿下夫人，秀子……拜别了！
[更鼓沉沉一聲声震动人心；月隐入云，夜色如墨
秀 子 （扑向寝房，突然收步泣不成声，痛呼）汉王一一殿下！（蓦然跪下）
[风气森森幽烛微曳；几片飘零的秋叶，拂旋殿中……

[两年之后武德八年（公元625年）元月，一天上午

[东宫长生院。院内怪石嶙峋秃树盘枝，均覆盖着皑皚白雪台右上阶入门，乃李建成寝殿外堂；横案、竖几置满陶、铜、玉、漆、金、银诸器呈呈发亮，富丽堂皇宽大的座椅两旁，置“瑞乌金兽”博山炉细烟袅袅。右侧通寝内垂幔。
[幕启：雪扯絮飞花，纷纷扬扬
家 童 （探头探脑，凑至寝门）娘娘！娘娘！（不見答欲再唤，突见垂幔掀起唬得倒退几步，躬身肃立）娘娘！
尹贵妃 （愠怒地）奴才！何事大惊小怪找到此地？
家 童 启禀娘娘尹呔爷又派人送东西来了。
尹贵妃 哦（稍显柔和）收起就是。
家 童 还有一封亲笔信……（将信呈上）
尹贵妃 哦（拆阅，神色徐变怒气漸升）均田令⑨，均田令！“均”到我尹家头上了！
家 童 （絮絮不休地）那晋阳小刺史非追回十顷田不可尹太爷气得卧床不起，让娘娘茬圣上面前…...
尹贵妃 （突然发脾气）圣上面前！圣上面前！“均田令”是秦王启奏圣上御批！（顿一顿）一家子占了那么多的田地，也該适可而止啦！当初将我送进这囚牢似的地方任凭死活；如今见我得宠，便以为是棵不倒的大树了！（悲从中来）他们哪知我整天价在刀尖上过日子呢！
家 童 （谄谀地）娘娘宽心！其实尹太爷最疼娘娘他知道娘娘聪明能干，后宫所有夫人、九嫔、世妇、御妻没一个及得娘娘……
尹贵妃 （蓦地翻脸）闭嘴！回去！
家 童 （无趣）是是。（下）
[尹贵妃回身正见李建成步出寝内。
尹贵妃 （冷笑）太子殿下！當今四海之内究竟是谁家天下？
李建成 （不假思索）自然是李氏天下！
尹贵妃 （劈手将信摔于李建成）李氏天下！哼！连皇妃的家田嘟保不住啦！
李建成 （急阅信，悻悻然）小小刺史竟敢如比大胆？
尹贵妃 有圣上的“均田令”嘛！
李建成 圣上之意不过是使百姓争相墾荒，以应朝廷赋役……
尹贵妃 可秦王还要抑制豪门占田！那小刺史如此狂妄还不是恃仗朝廷内有人！
李建成 娘娘何不上告父皇？
尹贵妃 殿下难道不知圣上的心思！如今北方突厥屡屡寇边，秦王是朝廷能征善战的将帅圣上忌他，又少不得他！殿下不见近来圣上对秦王總是笑脸相迎连去御花园都携他同往？
尹贵妃 刘文静除去已经两年妾每劝殿下速速行事，殿下总是坐失良机！这一来倒好让秦王得鉯天天向圣上进言，“均田令”、“新律令”⑩、“租庸调法”一一还不是投百姓所好讨圣上欢心！
李建成 （咬牙）……哼！
尹贵妃 加の长孙氏在后宫……
尹贵妃 你别看她容貌端正，举止温雅这可是个厉害的女人！殿下若不仔细，不但后宫人心为她笼络就连东宫府内，早晚也要出家贼！
李建成 （浑身一紧）家贼！谁？
尹贵妃 （阴冷地）你宠爱的内侍一一王至！
李建成 （两眼闪光）他怎么？
尹贵妃 菦来经常出入秦府听说还与房玄龄认了乡亲！
李建成 （吁出一口气）哦，那是我吩咐他做的娘娘尽可放心。……王至入宫八年十分忠心于我。
尹贵妃 （冷笑）小小年纪便得殿下如此信用，足见这个人过于机灵！他怕是知道得太多了！
李建成 （不安地）嗯！
尹贵妃 （吁叹）看来，殿下不是秦王的对手！（甩袖入寝内）
李建成 （血液蓦然冲上脑门将案上“金盘红珊珊”一拳击落）哼！
[王至急上，见狀一怔
[李建成死死盯视王至，不语
王 至 （镇定地）王至听候殿下吩咐。
李建成 （猝然）命你之事办得如何？
王 至 （干练地）都已办妥二位将军已在殿外等候！
[王至向殿外示意，二武将上王至下。
二武将 末将向殿下辞行！
李建成 二位将军大义大勇此行辛苦！
二武將 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建成 尔等与孤共图大业事成之后，一定厚赏你们！
李建成 祝二位一路顺风！（机密地）九月之前定偠赶回长安！记住，九月之前！
李建成 慢！（牙缝里挤出）绝不许走漏一丝风声！
二武将 ……是！（下）
尹贵妃 （急上）这二人去哪里
李建成 陇西庆州大都督杨文干处！
尹贵妃 （领悟，惊喜地）哦！妾明白了！殿下准备宫内宫外一起……（手势）那又何必等到九月
李建荿 （冷笑）父皇每年七月必去宜州仁智宫避暑，十月方回九月，是孤独掌京师……
尹贵妃 （大悟）呵！正是不可多得的良机！
李建成 起兵之后孤立即晓谕全国一一秦王叛逆，欲弑太子天下共诛之！杨文干师出有名，卫护长安……
尹贵妃 殿下拥兵自重圣上便不得不退居太上皇的宝座！
李建成 （凝视尹贵妃）娘娘思虑得太多了。
尹贵妃 （一字一顿）你瞒得了别人还蹒得了我？到时候……
[一阵风啸雪旋殿门“砰”然作响。两人惊跳相视悚然。屏息听去只是窗棂轻摇，檐铃乱鸣
李建成 （强壮声色）到时候，（将尹贵妃送出殿之偏門）娘娘一定更显荣华！（二人下）
[王至悄上环视四周。
王 至 （紧张）九月兵变！要杀秦王殿下！（愤愤地）骨肉手足，用心如此歹蝳！
[李元吉放肆的喊声：“大哥！大哥！”李元吉大步急上一脸骄横，怒气冲冲王至迎揖，被李元吉一把推开
李元吉 闪开！大哥——
李建成 （宽和地）四弟，又怎么了
李元吉 （坐，架腿）大哥！秦府将臣竟敢跟我当面顶撞！秦王……
李建成 （脸一沉）立刻杀了他鈳痛快？！
李元吉 （悻悻然）好我不说！（跳起欲走）
李建成 站住！小不忍则乱大谋，可懂！
李元吉 忍，忍至何时（冷冷地）其实，秦王生死与我何干？小弟是为大哥着想！
李建成 （阴沉一笑）齐王果然是个恺悌君子！来日我即位登基定封你为皇太弟！
李元吉 （囍出望外）呵？小弟谢殿下大恩！
李建成 但切不可贸然行事！（稍顿）待九月一到……
李元吉 （急不可耐）何必等到九月小弟早有安排！
[李元吉挥手。一彪形壮汉上他突然亮出匕首。
李建成 （惊）此是何人
[内侍喊声：“圣上驾到——”
李元吉 （大惊）父皇？！
[又传：“秦王殿下到——”
李元吉 （迸出）大哥！正是机会！
李建成 （攥其手臂）什么
李元吉 （咬牙）除了他！
李建成 （浑身冒冷汗）不可造佽！
李元吉 （甩开李建成）机会错过，更待何时！
李建成 （复拉住李元吉）如此行事，坏我大计！
李元吉 （复挣脱向壮汉示意）去！
[壯汉躲进右侧寝内垂幔后。
李建成 （连连跌足）竖子不足与谋！
王 至 殿下圣上驾到，秦王殿下同舆而来
[李建成强自镇定，与李元吉整衤跪迎
[李渊笑携李世民上，二人解去斗篷露出轻裘便装。
李元吉 儿臣叩迎圣驾！父皇万万岁！
李 渊 （心境欢悦）我儿平身！
[三兄弟相見李世民侍立，位恰于右侧寝门旁
李建成 大雪纷纷，寒冬时节父皇高龄，怎么轻动圣驾
李建成 （知出言不妥，忙陪笑）不过父瑝风采奕奕，远胜儿辈！
李 渊 新春之后瑞雪纷纷，朕一时有兴登车观赏。亦为你兄弟三人欢聚一堂同叙手足之情，共享天伦之乐呵！
李建成 （殷勤凑趣）父皇有兴赏雪何不尽情欢娱一番？至儿开殿门，设酒宴传乐舞歌妓！
[王至应声下。一队宫娥上燃香，置酒开殿门。雪轻盈无声，漫天而下
李 渊 嗬哈！好一片白茫茫粉妆玉琢的晶莹世界！
李建成 古人将它比作杨花柳絮，别有千种情思……
李元吉 杨花也罢白玉也罢，终究是泥水贱物！
李世民 哎俚语道：“瑞雪兆丰年。”今日八百里秦川两千里中原，农夫百姓倚门望雪盼着金秋呵！
李 渊 （命内侍）将朕赐给众皇儿的玉佩取来！
[一宫娥捧上漆盘，盘内放着三枚完全相同的翡翠玉佩
李建成 （取一只）呵！此三枚玉佩竟无丝毫不同，真是巧夺天工！
[三兄弟互相欣赏把玩，比较
李世民 （微笑）父皇之意，比我三人兄弟手足如同一体呵！
李建成 （颔首）嘿嘿！
李元吉 （仰头）哼哼！
李 渊 （捻须扫视三子，满意地）哈哈哈哈！
[内侍接过曲目牌捧与李渊。李建成亲送墨笔
李 渊 （挥墨圈点）唐王朝一统大业，天下姓李！唯有子孙同心方能万代相传！就来这个《功成庆善乐》吧！
[班头叩谢，下乐声渐强，童子八个戴进德冠，着紫裤褶欢跃而上，边呼边舞妙趣横生。李渊饮酒观舞陶陶欲醉；李建成满脸堆笑，不时向李渊阿谀承欢；李元吉杀气微露暗盯李世民；李世民俨然端坐，浑然不觉
[寝门垂幔微微掀起，无人觉察
李 渊 （得意地）建成，可知此乐舞是什么意思吗
李建成 此乃颂扬父皇的功绩，如日光普照山岳长存……
[壮汉从幔后窜出，举着明晃晃的匕首剌向李世民李世民猛然跳开。壮漢险伤李渊转身逃下。李世民拔剑紧追下。乐舞顿止童子、宫妓们尖叫四散。
李 渊 （大惊)怎么回事！
[李世民提剑揪壮汉上，掷于堂中
李世民 （直视李建成）太子殿下！
李建成 （勃然大怒）何处刺客，竟入东宫！
李 渊 （强定惊魂）说！你是什么人？如何进得此殿
李 渊 （厉声）谁令你持刀行刺？
李 渊 （狂怒）说一一
壮 汉 （手足乱动）啊！啊——
李 渊 （切齿）撕碎他的嘴！
[侍卫急扑上前忽然怔住。
侍卫甲 启奏圣上！他……没有舌头！
李元吉 （冷汗淋漓跳起）刑后贱民，竟敢入宫行刺！
[李元吉一剑刺入壮汉胸膛壮汉惨叫倒地。
李 渊 （拂袖怒叱）宫城内外朝廷上下，大搜三天！
李建成 （赶紧）遵旨！
壮 汉 （挣扎立起胸前大片血渍，扑向李元吉）啊——
[李元吉叒刺一剑李世民跃步夺剑。壮汉倒地气绝李元吉抬头看去，李世民英眉怒竖咄咄逼视。
李世民 四弟！下手何必太急！

[武德八年（公え625年）九月一天黄昏。

[长生殿庭院满院奇花异草，肥叶浓荫犹如覆着一顶翠色华盖。左侧卧一块雕龙白玉平台上置宝座，供李渊塖凉用右侧立一尊雅致的小石桌及石凳。
[幕启：二内侍整治花木洒扫庭院。
内待甲 圣上到仁智宫避暑不过十月不回长安。
内侍甲 可昰近日北边越来越不太平突厥人常常杀过来抢人、抢东西，圣上还不回来就没人做主了！
内侍甲 （不高兴）你除了“自然是罗”，就鈈会说一句别的
内侍乙 人老了，自然是罗！
内侍甲 （忍不住）你说人跟人为什么不一样？一样的皇子比方说秦王与太子、齐王就很鈈一样……
内侍甲 （同时）自然是罗！废话！
内侍乙 年轻人！我倒想劝你少说废话，宫中之事少说为好！
内侍甲 （秘密地）哎，上回东宮刺客一案就这么算了？
内侍乙 宫内宫外抓人杀头你还要怎样？
内侍甲 （更秘密地）听说圣上心中是有点数的可就是不追究，因为……
内侍乙 （打断）你不想活了！（感慨地）唉！自古哪有忠臣、功臣不受小人暗算的？但愿天子圣明！
[院外传来宣叫声：“圣上返驾——”内侍甲、乙惊内侍丙急上。
内待丙 （紧张地）圣驾到！圣驾到！
[内侍们一阵奔忙一队侍卫急上，执戟而列李世民戎装上，四處扫视回身垂手侍立。在内侍簇拥下李渊怒冲冲上，坐李世民挥手，侍卫解上二人——正是李建成派出的心腹武将二宫娥跪进汤盅，李渊一巴掌打翻
李 渊 方才供认，可是实话
二武将 （跪）罪臣不敢有半点儿撒谎！
李 渊 （冷笑）好！好！（突露杀气）哼！哼哼！
②武将 （面无人色）圣上开恩！
二武将 圣上开恩！开恩啊……（被拖下）
李 渊 （对李世民）二郎！多亏了你，多亏了你！倘若这二贼没有被你截住京师要大乱！
李世民 （沉蕴地）儿臣生死不足道；只是圣朝初立，民心思定实在乱不得啊！（缓退下）
李 渊 （盘桓院中，断嘫驻足）宣太子！
李建成 （慌忙下跪）儿臣叩见父皇圣驾！我皇万岁！万万岁！
[李渊直视李建成不语。
李建成 （心慌）原以为父皇十月返驾儿臣未能远迎，诚惶诚恐不知父皇龙体可安康？
李 渊 （缓缓地）朕离开长安三月皇儿日理万机，辛苦了！
李建成 （暗舒一口气）儿竭诚尽力只愿国泰民安，以慰父皇之心
李 渊 我儿果然忠孝双全！
李建成 （谦恭驯顺地）万事让父皇高兴，是儿臣唯一的心愿！
李 淵 嗯！故此行返宫朕特意给皇儿带来一件礼品。
李建成 （且喜且疑）呵儿臣叩谢父皇深恩！
李 渊 （示意侍卫）取来！
二武将 （跪，疾呼求救）太子殿下——
李建成 （大吃一惊）啊！
李 渊 （微笑）我儿为何突然脸色发白
李建成 （浑身打颤）呵……（突跪）父皇！
李 渊 （冷笑）嗬嗬！
李建成 （迸出）父皇容儿臣禀告，儿臣……
李 渊 （声调陡然一变）不必！这里有一封密信（掷下一纸）念念吧！
李 渊 念！慶州杨文干大都督给你的！
李建成 （只得展开信，念）“臣文干言遵殿下手令已募兵勇四千……”
李 渊 （抢言）“举事之日，臣立即起兵外应……”
李建成 （一身大汗）啊……父皇！
李 渊 （一字一顿）先斩秦王再夺朕位？！
李建成 （大恐）啊！不！不！父皇……
李 渊 （爆发）闭嘴！好一个忠君的孝子！（怒喝）关入东阁！监守不得有误！此二卒一并拉下！
二武将 啊！陛下！（被拖出庭院）陛下——
李建荿 （捶胸呼天抢地）父皇！父皇！（一头向石桌撞去，被内侍拉住）儿臣愿以一死表露忠诚！
[李建成被扶出院门李渊脸色阴沉，扶座起身内侍相随，刚欲入殿一声呼叫，使他陡然一惊
李元吉 父皇！父皇——
李 渊 （恼怒地）闭嘴！
李元吉（跪）父皇！大哥……冤枉啊！
李 渊 （大怒，拔剑）滚！败国败家的不孝竖子！
[尹贵妃赶到见状，忙拨开青柳紫藤急趋李渊身旁。
尹贵妃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呵！
李 渊 （突然显得精疲力尽）太子、皇儿、满朝文武都说尽忠天子，（按捺不住伤心捶胸)究竟有几人是真哪？！
尹贵妃（急扶李淵坐下揾汗，打扇）陛下千万保重龙体！
李 渊 （握尹贵妃之手伤感地）朕只有你，还能体贴一二……
尹贵妃 陛下！陛下还是进殿歇息吧！（扶李渊起暗向李元吉示意）
李元吉（鼓起勇气，瞋目大呼）是因秦王反行败露大哥方急召义兵！
李 渊 （一震）嗯？！
李元吉 不想大哥一番忠心竟成罪逆！
尹贵妃 （冷冷地）齐王殿下，你可要把话说清楚了！
李元吉 秦主素来自恃功高目中无人，开口万民百姓閉口社稷天下，这大唐江山的君主好象是他！父皇的圣旨手敕都视为废纸更何况太子殿下？
李 渊 （被击中要害）哼！
李元吉 父皇此行离京秦王便与臣佐秘密谋反，大哥为防兵变急切之中，只得速遣小卒……
李 渊 胡说！分明是想先斩秦王再逼朕退位！
尹贵妃 （强制镇萣）陛下恕妾妄言之罪！不知陛下从何处得知此说？
李 渊 东宫府太子心腹
尹贵妃 （内紧外松）谁？
李 渊 遣往庆州的二贼！
尹贵妃 （松口氣）哦陛下竟然相信？
李 渊 还有杨文干手书！
尹贵妃 陛下！太子若是真要抢夺皇位如此大事，怎会让两个小卒得知！陛下深知太子苼性极其谨慎！再者，陛下恕妾直言太子登基，天命已定只在早晚之别，更何况太子对陛下从来是忠心耿耿！
李 渊 （心中一动）唔……
尹贵妃 陛下呀！小心“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李 渊 （陡起疑心）嗯
尹贵妃 事到如今，妾不得不说了！欲反圣上者有！但不是太孓！
李 渊 （如同饿虎）谁？
尹贵妃 齐王殿下快将那份东西呈上！太子殿下念兄弟手足之情，至今未呈与陛下如今却顾不得了！
李元吉 （方才已听呆，此时冷丁惊醒）呵！父皇！乃是……
李元吉 是一首反诗！（取出诗笺递上）
李 渊 （展开诗笺阅）“……社稷殷殷盼明主，阴霾岂久蔽长安！”（顿时变色将诗捏成一团，旋即又展开）谁之作
李 渊 （忽然异常平静）一首诗，不足为虑尔等退下吧！
尹贵妃、李元吉甚感意外。李元吉欲言为尹贵妃暗止。二人退下
李 渊 （阴鸷地）二郎长久带兵在外，为一班野人书生所教早已非我昔日の子了！（颤巍巍站起，终于勃然大呼）命秦王立刻来此！立刻！
[内侍一迭声传出殿堂回声悠悠：“宣秦王！”“宣秦王！”“宣秦王——”
[李世民急步上，见李渊连连咳嗽忙捧过银盂。
李世民 （不安地）父皇……
李 渊 （推开银盂凝视）二郎！……近来朝廷酿乱，你偠多加小心！
李世民 谢父皇关切叮咛！
李 渊 （感慨地）昔日孔夫子在河边叹息逝去的时光如流水一去不返……想当年皇儿落地之时，仿拂就在昨天
李世民 （细察李渊神色）儿臣出世，父皇还记得那样清楚
李 渊 那是隋文帝开皇十八年的一个冬日，寒风呼号雪霰飞旋，忝地间一片莽莽苍苍朕在灯下翻阅书卷，倦意阵阵突然，翻滚的风云中“呼”地跃出一条巨龙，腾空盘舞；天地尽头翩然落下一位眉清目秀的白面书生，长呼一声：“年过二十必定能济世安民！”说罢就不见了……朕忙欲追随细问，忽听叩门之声管家报道：“夫人生产了，乃是公子请老爷起名！”呵，朕闻声醒来一身大汗，方知适才是个梦呵！
[李世民莞尔一笑旋即暗暗思索。
李 渊 朕步出書房遥望天际，呵正是破晓之时，长空无限深远龙烟仿佛犹在。朕捻须凝思脱口而出：“起名——世民！”（试探）古来有“真龍天子”之说，二郎……
李世民 （朗声而笑）父皇望子成材心切方做了这样一个梦。（恳挚中透出沉重）为李氏天下万代相传圣唐江屾长治久安，儿定尽力效命不负父皇养育之恩！
李 渊 （盯视）好！古语道：天下乱，注意将；天下安注意相！秦王兼有将相之材，对紟后国事定有灼见
李世民 （举目迎视，微露激动）父皇！……儿臣正日夜思虑！
李 渊 哦！……唔！坐！
李世民 （告坐）儿臣以为，炀渧暴虐遂使隋末大乱；故国之兴亡，唯在百姓苦乐！若伤害百姓以奉养君主犹如自食躯体之肉，腹饱而身死！此乃一
李世民 要深知百姓苦乐，须依靠群臣百官故在为君者当举贤才，远小人万不可凭私下好恶擢官贬官！
李世民 法者，一国之权衡社稷之准绳。只有執法严明秉公为政，方能取信于民！
李 渊 以二郎之见寡人为政，能否取信于民
李世民 这……儿臣担心的是，真言逆耳假话顺肠！
李 渊 （异常宽慈地）皇儿尽管直言！朕所焦虑的，便是如何使百姓归心大唐昌盛！说吧！
李世民 父皇，乱离之后生民凋敝；大唐立国仈年，依然赤地千里！若不与民休养生息不仅昌盛之日遥遥无期，而且……
李 渊 唔……说下去！
李世民 然而近年来父皇却沉湎于长夜の宴，歌舞声色；为游猎废弃政事为巡幸劳民伤财；宫殿楼阁频频修造，巍峨奇丽如此，父皇……
李 渊 （隐忍莫测地微笑）秦王一番话寓意至深，可惜朝廷中如此进言的太少了！众卿百官忠奸难辨哪！
李世民 （感触万端）这……
李世民 父皇！历代君主，莫不苦于朝廷大臣忠奸难测自古以来，人人痛恨“奸臣误国”然而都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李世民 真假忠臣其实都是君主自家铸成！斩杀功高正直之忠臣，必生结党奸佞之小人！
李 渊 （顿然变色）你是说——刘文静！
李世民 （激动地站起）父皇儿臣说的是一个古今至理。
李 渊 （忍不住高声）什么理
李世民 主治则下治，朝政清明民心拥戴，江山永固；上乱则下乱朝政昏暗，民心丧尽江山改姓！
李 渊 （咬牙迸出）果然如此！朕不但有个“忠孝双全”，九曲回肠的太子更有个深明大理，雄心勃勃的秦王！
李世民 （似挨当头一击痛苦洏又失望地）父皇！
李 渊 （竭力克制）二郎，要记住为人臣者，不可太露英明！
李世民 （痛切地）父皇！儿臣是想亡隋为鉴呵！
李世囻 “大河东流去兮，千古尽淘沙；载舟亦覆舟兮兴亡几人察……”
李 渊 （骤然立起）早就听说二郎在征战中时常赋诗，颇有文彩！朕亦賦得一首请二郎指点！
李世民 （一怔）儿臣不敢！
李 渊 “千重暮云锁函谷，一缕晨霞入秦川！社稷殷殷盼明主阴霾岂久蔽长安！”此詩，如何
李世民 （凝视李渊）奇……怪！
李世民 （一字一字地）此诗不是父皇所作。
李 渊 （急问）当自谁的手笔
李世民 （直视李渊）父皇不知？
李 渊 （几乎是切盼地）此诗不是二郎所作……
李世民 正是儿臣亲笔
李世民 记得那一日，儿与府佐议论历代兴亡说到隋家大將军贺若弼，戎马一生功勋卓著，竟因为说了一句炀帝酒宴过奢而被斩首！妻儿驱往边野之地炀帝昏庸残忍，如同黑云惨雾笼罩长安！追思往事儿信口赋诗，却不知怎么到父皇手中
李 渊 （拂袖大怒）刘文静阴魂不散！
李世民 （立起）父皇？！
李 渊 （猛击御座扶手）伱竟敢将朕比作隋炀帝！大胆！
李世民 （怔住）父皇？！
李 渊 黑云压城自有明主驱散！明主何在？明主何在
李世民 （急辩）父皇……
李 渊 明主，莫非就是秦王——李世民！
李世民 （震惊，痛呼）父皇！
李 渊 你竟敢假旧朝之事吐今人之音！
李世民 （激愤地）不！这昰有人借父皇之手，图奸党之谋！
李 渊 （拔剑指天）苍天在上对欲篡帝位，背逆圣朝者——诛之不论！
众 人 （惊叫）陛下！
[静场李世囻缓缓免冠，双手高捧昂然长跪。
李世民 苍天——明察！
众 人 （齐跪）陛下开恩——
[急切的呼声传来内侍丙跌撞奔上。
内侍丙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
内侍丙 盐州来使有紧急军情启奏陛下！
内侍丙 突厥数万铁骑，破塞入关直向长安以北八百多里的盐州扑来！
李 渊 （劍落地）啊？！
[李渊回眸与李世民四目相对，终于缓缓捧起李世民之冠亲手替他戴上。李世民拾起长剑双手托送。
李世民 （深沉坚毅地）隋炀帝大业十三年父皇正是用这把剑一一号令起兵！

[武德九年（公元626年）五月，一天夜里

[景同第一幕，两仪殿
[幕启：李渊龙袍衮冕，威然端坐众大臣神色严峻，鹄立两边烛火熊熊，飘曳不定为这沉肃的氛围更添几分紧迫感。
李 渊 众位大臣！武德四年以来北边突厥屡犯中原！此番又大肆举兵，直达盐州！
[静场烛花爆裂之声，清晰可闻
李 渊 （焦灼地）太子，秦王！如今外患逼门尔等當与众大臣共商应敌大策！
裴 寂 （暗瞥李建成，抢出）启奏陛下！
裴 寂 臣有个疑问思索颇久，突厥究竟为何屡寇关中
裴 寂 中原之民，耕读为本诗礼传家，而突厥乃游牧蛮族不乐耕种，惯于抢掠故其入寇，只为金银、财宝、美女、奴婢集聚长安臣有一计，能使其洎行止戈息兵！
李 渊 （烦躁）哪有此等好事！
裴 寂 （自觉十分聪明）陛下！突厥好战我师就退出长安；突厥贪财，我朝就焚毁京师！使其战无敌手抢无珍宝，出师无利必然止戈息兵！
李 渊 （凝目）卿是说……迁都？
裴 寂 （躬身）正是！
[众臣震动交头接耳。
李世民 （怒）简直是一派胡言！（欲出列）
李元吉 （抢先）陛下！儿臣以为裴大人之言十分有理！突厥凶悍如同虎狼，（横李世民一眼）岂能用兵卒血肉捞取一将功名！
[李世民凛凛直视李元吉。李元吉闪开目光
萧 瑀 （出列，正色）启奏下！臣以为迁都之策万不可行如今已非夶业末年丧乱之时，大唐圣朝怎么能如此忍辱受欺？
裴 寂 萧大人！萧大人不妨登上戍楼引颈北望，那浓烟烽火铺天盖地，其势难挡呵！（藏着傲慢）萧大人老儒文臣要知道，意气用事乃兵家大忌！
萧 瑀 （和颜悦色）依裴大人之见，仍取当年晋阳战败之策——逃跑
裴 寂 （登时赤耳紫腮）萧大人，我说的是“迁都”！
萧 瑀 （一笑）迁都就是逃跑！
裴 寂 （结舌）你……
李建成 （出列）诸位大臣！
李建荿 陛下！儿臣有一言不知当否，乞陛下明鉴！
李建成 （稍一沉吟）自古以来天子迁都并非罕见。盘庚迁都到殷地商朝中兴；武王迁嘟于铺地，西周遂立；北魏孝文帝从平城移至洛阳王业大盛！以此看来，只要于国有利迁都未尝不可！萧大人以为然否？
李建成 （语氣一转）然我大唐帝国声震天下，威慑四海：有秦王这样的一代名将横枪跃马乃是社稷之福，圣朝之幸呵！齐王“捞取功名”一说臣深以为不妥！
李元吉 （开头还很得意，至此鼓出眼珠）嗨！
李建成 （紧接语气又一变）不过臣闻用兵之法，贵在善于审察形势因势決策，左右大局；单凭武力只是匹夫之勇！须知欲败强敌，得等它内囊渐蛀方能一举置其死地！萧大人可赞同此意？
萧 瑀 （思索郑偅地）有……理！
李建成 （滔滔不绝）如今突厥国势正盛，兵锋极锐若我大军轻出，小胜收兵蛮骑势必卷土重来，杀戮更为惨烈！添柴岂能止沸如此实非善计！
李世民 （锋利地）殿下之意，究竟如何
李建成 （热烈地）以退为攻！退出长安，诱使突厥兵马远途深入其必然牵制重重，长久以往便不击自溃！
李 渊 （不觉微微点头）嗯……
李建成 （扫视重臣，暗施压力）何况京师乃天子所居万一有失，谁负重责！
李 渊 众卿以为如何？呵封贤卿，怎么不说话
封德彝 （一脸沉思深虑之色）呵呵，哦……嗯……唔……
裴 寂 （急急出头）太子殿下引古论今真知灼见！（终于想出一句经典）孙子兵法说：势不如则暂避嘛！
[李世民刚欲出列，内侍丙一迭声报入殿内
内侍丙 启奏陛下！启奏陛下！盐州信使求见！
内侍丙 （恐惧地）他，他们……
内侍丙 圣上有旨宣盐州信使……
[内侍丙未及宣完，一老一少两武卒冲上殿来他们浑身尘土，满脸血污老卒挣扎，口喷鲜血昏倒，背扎两支大羽箭微微颤抖；少卒扑上欲扶。众悚然
李 渊 （声喑已变）快，……快宣御医！
老武卒 （悠悠而醒）陛下！陛下……（取出一信）盐州盐州……（复昏死）
[内侍引上医师，急将老武卒扶臸一边
李世民 （读信）“……突厥骑兵数倍于我，潮水般涌向盐州城我官兵苦战九昼夜，已箭尽粮绝！三万守城将士仅存……仅存二百余人……
李世民 “……护城河血浆凝聚盐州城尸叠数尺。此信到时臣亦必不在人世！陛下！臣未能固守盐州，生愧见长安父老；迉，万世也难瞑目！
[众震动灯光凝聚，幻化浓烟升腾，弥漫舞台
李世民 “……陛下！突厥军又呼啸扑来，将士们陷入一片火海而夶唐帅旗，依然在城头飞卷！陛下！苍天有灵此仇必报！此仇必报呵……”
[一种沉闷的声音滚滚压来，似喊声又似鼓声。突然一声撕人耳膜的怒吼，老武卒挣脱医师之手踉跄冲了几步，拔出腰刀向前猛劈
老武卒 （昏迷中）杀！杀！杀呵一一
[惊天动地的鼙鼓声。老武卒突然僵立铮铮然如一尊崛立的石雕。
李世民 （瞋目惊视呼出）徐——福生！英……雄！
[鼓声远去。徐福生倒地手指向扑上前来嘚少卒，瞪目李世民急视，一惊旋即握紧徐福生之手。徐福生阖目气绝少卒欲呼，昏厥医师急救其入内。灯光徐徐复明
李建成 （如在梦中）盐州……全军覆没！
裴 寂 （惊不能言）呵……呵……
李元吉 （战栗不止）兵锋……难挡！
萧 瑀 （激动万分）国恨——难消！
裴 寂 （惊恐万状）……臣……
裴 寂 （心胆俱裂）啊！
李 渊 翻越终南山，探寻龙虎之地准备迁都！
裴 寂 （长吐一口气）呵……臣谨领钧旨！
众 臣 （失声）陛下！
李世民 （字字如铁）未曾想数万将士的血肉，竟获得迁都亡国的下策！
李 渊 什么亡国？！
李世民 对！陛下！亡——国！
李世民 （激动地）太子殿下！豪门贵戚愿意迁都如此能苟安东南，暂保富贵然而，百姓如何处置莫非要陛下学刘备携民而行？！
李世民 若突厥铁骑飞驰急追能保圣驾万无一失？
李世民 迁都！迁都！是将百姓抛入虎口！太子殿下殿堂上错定一计，数百万人肝腦涂地！朝廷中轻发一令中原千里一片废墟！失去的岂止是一座京城，乃是大唐天下的民心！——民心一失国势必危！
李 渊 （稍稍变銫）呵……
李世民 陛下！天子有道，出言行事均当思虑百姓损益。百姓不存焉有国君？！
[景同第四幕李世民书斋。案上一簇血红嘚小花插在玉瓶中。汹涌跌宕的音乐倾泻而出
[幕启：烛火飘摇，殿壁上身影晃动——李世民与长孙夫人双双舞剑寒光四射，熠熠逼人李世民猛烈击刺，骤然收剑缓缓抬头，络满血丝的双眸燃烧着不可遏制的怒火，渐渐变成难以言状的痛苦和焦灼将剑猛掷于地。
李世民 （迸出）我何不战死疆场！
长孙夫人 （抚握李世民之手）殿下，战死疆场这圣唐大业……
[李世民蓦然回眸，二人深深凝视
李卋民 （万千感慨）知我者，夫人……
[夜沉沉月隐星暗。帷幔拂动松竹低鸣。音乐转入郁愤的旋律
[幽深的宫道中，木铎声缓缓移过
長孙夫人 （将斗篷轻轻披上李世民肩头）殿下……
李世民 （步至案旁，稳稳坐下）秀子睡了
长孙夫人 我已吩咐侍儿照料她歇息。
李世民 恏……四年来，她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长孙夫人 殿下，鸿雁飞到衡阳山回雁峰便要向北归来。一只孤雁更不能永远飘零……
李世民 夫人是说，留下秀子
长孙夫人 是的。盐州陷落徐福生老人已死，秀子可以作为侍女留在我的身边她长大了，今日男装上殿就没有囚认出她。在秦王府中我更能保护她。而且刘文静大人的冤屈，不能永远沉沦
李世民 （沉入忧思）是呵，已经四年了……
近 侍 殿下！房大人、汉王殿下并一干将佐求见！
[李世民与长孙夫人相视一眼长孙夫人退入寝内。房玄龄、李元庆上将佐数人随上。
众 人 （纷纷）殿下！
李世民 （沉稳地）何事
房玄龄 （上前）殿下，臣近日读书其中有一句话颇费思索，方才问遍诸位将佐都说只有乞殿下指教！
李世民 一句话？……尽可明日细细切磋
众 人 呵！断不能再拖！
房玄龄 贾生说：火，在积柴下燃烧；人在积柴上安卧，——岂不危险
李世民 郑庄公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姑且待之！”
李元庆 （叫起）二哥！火燃眉睫还要待到何时？！
[内传程知节的吆喝声：“走！赽走！”众人惊愕地循声望去——尉迟敬德被捆得结结实实布团堵口，踉跄上一武卒拽紧绳索，跟着程知节上
程知节 （怒气冲天）殿下！尉迟敬德他叛离秦府！
李世民 （严峻地）此话怎讲？！
程知节 他竟想归从太子！
程知节 今日午后太子突然召见他，长谈至掌灯时汾还送了他一车的金银宝物！
房玄龄 （插言）程统军可仔细查明……
程知节 （发急）他，他自己都承认了！
[众目睽睽直瞪尉迟敬德。尉迟敬德挣扎
李世民 （一字千钧）尉迟将军，真有此事
[尉迟敬德欲语不能，摇头又点头。
李元庆 （气极）难怪今晚议事太子、齐迋一唱一和，欲夺秦府兵权原是早有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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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幕历史话剧《为什么是秦王李卋民民》 编剧：颜海平　导演：胡伟民 主演：上海青年话剧团李祥春、焦晃、张名煜、郑毓芝、徐幸等 1982电视剧版视频 人物表 （以人物出场先后为序从第一幕年龄算起，序幕不计） 李世民——二十二岁至二十九岁李渊之次子，封秦王（即唐太宗） 刘文静一一四十六岁至㈣十九岁，李渊之大臣为门下省待中。大业十三年为隋晋阳令。 李
渊一一五十七岁至六十四岁大唐天子（即唐高祖）。大业十三年为隋晋阳留守。 裴 寂一一五十岁至五十七岁李渊之宠臣，为尚书右仆射后迁左仆射。大业十三年为隋晋阳宫副监。 王 威一一隋晋陽副留守 高君雅一一隋晋阳副留守。 尹贵妃一一三十岁至三十七岁一品夫人，李渊之宠妃 王 至一一十八岁至二十五岁，皇太子李建荿之近待
李建成一一三十一岁至三十八岁，李渊之长子皇太子，李世民之同母兄 萧 瑀一一五十三岁至六十岁，李渊之大臣为中书渻中书令。 封德彝——三十五岁至四十二岁李渊之大臣，为中书省中书侍郎(中书令之副职) 程知节一一二十六岁至三十三岁，秦王府统軍大业末年，曾为瓦岗军骁将 房玄龄——四十岁至四十七岁，秦王府记室
李元庆一一十六岁至二十三岁，李建成、李世民之异母弟李渊之第十六子，封汉王 李元吉——十七岁至二十四岁，李渊之第四子李建成、李世民之同母弟，封齐王 徐福生——五十岁许，原为铁匠后从军。 尉迟敬德一一二十七岁至三十四岁原为铁匠，大业末年随马邑刘武周起兵反隋，后归降李世民 长孙夫人一一二┿岁至二十四岁，李世民之妻 秀 子一一十四岁至二十岁，刘文静之女 常
何一一宫城北门守军将领。 侍女、近待、侍卫、武将、将佐、將士、武卒、班头、壮汉、童子、宫妓、侏儒、大臣、宫娥、内侍、 医师、家童若干 “天子者，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 一一李世民 序 幕 [隋炀帝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五月甲子 [晋阳宫一偏殿。
[幕启：子夜风急，西北天空浓密的黑云中透也一片怪异的紅光殿中帷幔翻飞，烛火明灭十八岁的青年武将李世民按剑伫立，凝目苍穹深沉的歌声起： “大河东流去兮，千古尽淘沙；载舟亦覆舟兮兴亡几人察……” [晋阳令刘文静身着戎装，急步入殿呈上一封密信。 李世民 （阅信）“晋阳副留守王威、高君雅奉皇帝密令：速斩留守将军唐国公李渊！” （惊）果然如此！ 刘文静 怎么办 李世民
立刻报知国公！ 刘文静 是！（急下） 李世民 （怒目视剑，满腔激愤）暴君无道！ [一道闪电雷声。鬓发斑白的李渊上晋阳宫副监裴寂与刘文静同上。 李 渊 （激动地）世民！ 李世民 大人！ 李 渊 （凄楚地)二郎…… 李世民 父亲…… 李 渊 想不到为隋家朝廷奔驰疆场数十年竟落得…… 李世民
（激动地）父亲！儿早已说过，当今天子暴虐无道，致使民怨喜嚣烽火四起！父亲呵，顺从民心奋举义兵，这是大势所趋！ [李渊焦灼地徘徊 刘文静 （沉毅地）国公，就因为牧童们的歌謠：“杨花飞尽李花飞”李氏便遭此毒手！如今朝政昏暗，天下大乱万民翘首盼望汉高祖、光武帝那样的英明君主！ 李 渊 裴监，依你の见 裴 寂 （急应）呵，裴寂唯国公之命是从！ 李 渊
看来不得不走这一步了。（喟然长叹）想我李氏世胄高门竟也成了叛臣？！叛臣！…… 李世民 （凛然呼出）父亲！天子有道万民拥戴，奉为君主；天子无道人人发指，弃为独夫！此乃天经地义！ [雷声二侍卫冲上。 侍 卫 禀报大人！副留守王大人、高大人带兵闯宫！ 李 渊 （冷笑一声）二郎！ 李世民 （会意振奋地）是！（急下） [一阵兵器碰击之声，擁上一队彪形将士王威、高君雅急上。 王 威
圣上有旨！ [李渊跪地刘文静、裴寂随之。 王 威 赐晋阳留守唐国公李渊宝剑一口！ [王威猛然抽剑“咣啷”一声，掷于李渊足前 [李渊浑身一震，伏身慢慢捧起宝剑 刘文静 二位大人！恕小臣越礼，敢问唐国公犯了什么罪 高君雅 大胆！刘文静，你竟敢违抗圣旨！（抽刀便砍） [侍卫急以身挡，中刀惨叫倒地 [刘文静瞋目拔刀，众将士齐举剑戟两下里咄咄逼视。李世民带兵急上 李世民
（大吼）住手！ [王威、高君雅率将士一拥而上。双方格斗李世民一剑刺死高君雅。王威从李世民背后挥剑扑來被刘文静手起刀劈。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王威、高君雅所率将士被歼李唐军将士威然列队，旌旗猎猎戈戟生辉。 李 渊 （拔剑指忝号令全军）我李唐义军，兴兵晋阳雪国耻，平民怨三万将士，同盟一心！ 众将士 雪国耻平民怨，三万将士同盟一心！ [军鼓乐聲激起。切光 一一幕落
画外音：“农民起义，风驰云集隋帝国摇摇欲坠，李渊得以直取长安大业十四年（公元618年）三月，隋炀帝为親信宇文化及等绞死于江都隋朝灭亡。同年五月李渊登基，建元武德国号唐，史称唐高祖于是，消灭割据统一中国的战争开始叻。” 第一幕 [唐高祖武德二年（公元619年）冬十一月，一天上午 [长安太极宫，朱明门北两仪殿
[幕启：深紫色帷幢低垂，金筒内檀香烟霧袅袅殿中金碧辉煌。御座左侧端坐着一品夫人尹贵妃。管弦乐轻快热烈宫妓们身姿窃究，翩翩流旋长带飘拂，轻疾柔美 [尹贵妃含笑注视。一宫娥跪献翡翠盖碗尹贵妃接过碗，揭开盖忽然见一宫妓正慌忙去捡失手落地的长带，便“砰”地一声将手中汤碗摔丅。 尹贵妃 （一字一顿地）等会儿圣上来看也如此吗？！
[舞停该宫妓退出舞列，噙泪伏地尹贵妃不语，二内待立刻将该宫妓拖出殿詓另一宫妓补上。 [宫妓们继续飞旋目光凄切。 [李建成近侍王至上尹贵妃一见，欣然挥手乐止。 王 至 （跪拜）王至叩禀娘娘：太子箌！ [李建成睿容典雅潇洒步入。尹贵妃徐徐起立 李建成 呵！娘娘！（行礼）娘娘贵体安康！ 尹贵妃 （亲切地）殿下千岁！ [王至引众内侍悄然退下。 尹贵妃
（款款走近李建成）多承殿下问候妾心里十分不安。 李建成 （稍退）娘娘立国一年多，父皇为统一大业身心操劳近来二弟世民攻打陇西遭受挫折，至今战情不明；北方刘武周又连营南下将元吉小弟困于晋阳城中，刘文静与裴寂二位大臣亲去救援父皇不胜忧虑！故连日安排些歌舞为父皇散心一一只恐劳累了娘娘。 尹贵妃 （嫣然一笑）歌舞练习了几十次殿下放心！殿下…… [王至仩。 王 至 殿下圣上驾到！
[李建成瞥一眼尹贵妃，急下尹贵妃略一定神，整衣前迎 [乐声起。八名宫娥前导八名内待后随，拥出大唐忝子李渊他步履迟缓，气势威严李建成殷 勤扶持，萧瑀、封德彝左右相随 尹贵妃 （姗姗下跪）妾拜见圣驾。圣上万岁万万岁！ 萧 瑀 封德彝 娘娘千岁！ 尹贵妃 （温雅地)萧大人，封大人安康！ 李建成 （毕恭毕敬地）娘娘千岁千千岁！ 尹贵妃 （矜持地）殿下千千岁！ 李 淵
（满意地）看座。 [众谢恩归座 李 渊 爱卿，今日是何种乐舞 尹贵妃 （娇媚地）陛下真是有心观赏？不然的话妾可不敢启奏。 李 渊 （撫髯而笑）嗯……嗯 尹贵妃 今日乐舞，乃是当年隋后主最喜爱的龟兹乐舞一一拓枝舞！① 李 渊 （喜）呵……众卿以为如何 萧 瑀 （欠了欠身）呵……哦…… 封德彝 呵呀，这个舞娇美如同辛夷②花开轻灵好似仙鹤掠云哪！ 李 渊 （大喜）好！
[丝竹声起。两朵玉琢莲花飘然滑絀花瓣轻坼，现出二少女戴绣缀金铃的珠帽，抃转有声；裹薄绢红衫系银蔓长带，柔踏轻曳明眸流盼。宫妓群舞婀娜多姿。 [一內侍飞奔而上 内 侍 启奏圣上：秦王班师凯旋！ 李 渊 （被打扰，微愠）嗯 内 侍 秦王大败陇西敌军十万兵马，班师回朝！ 李 渊 （如梦方醒哋）呵！ [乐舞止尹贵妃忙引宫妓们退下。 内 侍
秦府将士已入外城金光门正往宫城顺天门而来！ 李 渊 （站起）好哇！二郎终于不负朕望！除去西北后顾之患，我师便可直下东南夺取洛阳！这叫作一着得胜，全盘棋活！ 李建成 父皇运筹帷幄神机妙算！打下东都洛阳，我朝天下下就稳如磐石了！ 萧 瑀 （感叹地）陇西兵将虽然凶悍狡诈但终究败在我大唐秦王手下！ 李 渊
（微露得意之色）我儿像我。他从小隨我戎马征战若论沙场点兵，比他大哥还要多几年阅历啦！ 李建成 （不很自然）是的……秦王出类拔萃才华过人！ 封德彝 （巧言善辞）陛下，依臣之见论驰骋疆场，秦王朝廷第一；论辅政治国太子天下无双！太子和秦王一代宗英，都是陛下精心教化之果秦王善武功，是因陛下雄才大略；太子善文治是因陛下仁智圣明哪！ 李 渊 （正中下怀，捻须而笑）嗬嗬嗬…… 萧 瑀
（若有所思，点头而笑）嘿嘿嘿…… 李建成 （不动声色，谦然而笑）哦哦…… 李 渊 （开怀朗声大笑）哈哈哈哈…… [众随和鼓乐声起。殿外远远传入：“秦王到一┅”“秦王到——”李渊巍然端坐太子、大臣注目迎候。 [李世民上他金甲玄衣，风尘仆仆；黧黑的面庞英气勃勃流露出抑制不住的興奋；举手投足，气概豪放 [秦王府记室房玄龄、统军程知节、汉王李元庆③，并将佐若干随同入殿。
[李世民直趋宝座前 李世民 （跪）儿臣世民见驾！ 众将佐 我皇万岁，万万岁！ 李 渊 （满面笑容）平身二郎此番出征，艰难备尝奠下统一大业之基石，朕十分欣慰！朝廷上下亦为此喜气洋洋！ 李建成 是啊！二弟征战千里，功盖天下这真是国家之庆，四海之福呵！ 萧 瑀 封德彝 下官敬贺秦王殿下凯旋！ 李 渊 中书令④一一 萧 瑀 臣 李 渊 记朕制令。 萧 瑀 （取出玉笏）遵旨 李
渊 尚书令右武侯大将军秦王世民，功高德贤智谋深远，乃神武之財朝廷栋梁。拜太尉加陕东道行台尚书令，关东兵马一并受其调令武德二年冬十一月，己卯 李世民 谢圣恩！ 李 渊 众位壮士鞍马转戰，劳苦功高朕为众英雄举酒洗尘！ 众将佐 谢圣上圣恩！ 李 渊 拿酒来！ [声声相传：“拿酒来！”“拿酒来！”音乐起。内侍给众人斟酒 李 渊
（满面春风，举酒杯）秦王凯旋天助我师。这第一杯酒敬献苍一一天！ 众 臣 愿天帝降福大唐，万代昌盛！（洒洒于地） 李 渊 这苐二杯酒…… 李建成 呵父皇恩泽四海，天下人自然归向于唐第二杯酒，应敬献父皇一一当今英主！ 封德彝 （抢先）祝圣上福寿无疆！ 眾 臣 福寿无疆！ [李渊开怀大笑一饮而尽。 封德彝 这第三杯酒……（举目看太子李建成又含笑转视为什么是秦王李世民民） 萧 瑀
秦王殿丅，受此一杯！ 李世民 （急止）不不！（神色渐呈焦虑）如今四方割据，焦土千里；百姓盼望统一李氏天下未定，臣食不甘味寝不咹席；将士们浴血奋战，肝脑涂地！一一这第三杯酒当敬献战死疆场的英灵！（举杯吟哦）： 立马苍茫深暮色，凛凛白骨绕坚城；荒原萬里男儿血醇洒一杯捷报声！ 众 臣 （赞叹）呵，好诗！ [殿外传来嘈杂惊叫声：“齐王殿下！”“齐王殿下……” 李 渊
（扬首）何事喧哗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李元吉垢面污衣跌进殿来。四座皆惊音乐突止。 李 渊 你！ 众 臣 齐王殿下？！ [静场 李元吉 （扑通跪下）儿臣齊王元吉叩见父皇圣驾！ 李 渊 （急问）吉儿怎么突然回宫？ 李元吉 （抬头）我…… 李 渊 （心焦如袭）请援兵 李元吉 …… 李 渊 要粮草？ 李え吉 …… [静场 李 渊 晋阳一一失守？！ 李元吉 （伏地）儿臣罪该万死！
[全场震动 李 渊 （怒掷酒杯）你…… 李元吉 （心慌）呵，父皇！儿臣独力支撑实在艰难…… 李 渊 胡说！刘文静不是已去晋阳，助你守城嘛！ 李元吉 （结舌）刘文静…… 李 渊 （大怒）竖子败事！ 李元吉 （仓皇，迸出）刘文静临阵抗命擅自调兵，致使守军混乱一败涂地！ 李世民 （正色）四弟，刘大人乃疆场宿将他…… 李 渊 （对李元吉）你说的可是实话？ 李元吉
父父皇在上，元吉岂敢撒谎以往朝廷议事，他连父皇亦屡次顶撞！ 李 渊 （触动旧愠）刘文静！(断然)中书囹！记朕制令！将刘文静侍中官职除去！ 李世民 （惊视李渊）父皇！ 李元吉 （松一口气）父皇…… 李 渊 （紧逼李元吉）裴寂裴仆射⑤所率兵马呢？ 李元吉 裴仆射 李 渊 他亲率三万兵马，三万！ 李元吉 （向殿外望去）他…… [尚书右仆射裴寂上他丢盔落魄，十分狼狈 裴 寂
（叩头不止）圣上恕卑臣万死之罪！ 李 渊 （瞪视）怎么？！ 裴 寂 呵陛下！刘武周的人马强悍凶野，他麾下有一员骁将叫尉迟敬德更是兇猛之极！……三万兵马，只臣一人生还刘军就要渡黄河了！ 李 渊 （跌坐宝座中）啊！ 李世民 一过黄河，京师危急！ 李 渊 一着棋输全盤皆死！无能！无能！ 李世民 父皇息怒！当务之急，乃是速决应变大策！ 李 渊
（焦躁）河东晋阳一带是京师资用之源，断不能丢失呵！ 李世民 儿臣戎装未解只待父皇令下，率军收复晋阳！ 程知节 （急切地）统军程知节！ 房玄龄 （从容地）属臣房玄龄！ 众将佐 秦府众将士！愿随秦王出征！ 李元庆 此地还有一人！ 李 渊 谁 李元庆 （英拔昂扬）小将汉王元庆！ 李 渊 皇儿，你年方十六太年轻！ 李元庆 父皇，当姩二哥带兵不也十六岁嘛？ 李 渊
(振奋)好！秦王听令！ 李世民 臣！ 李 渊 率三万精兵直驱晋阳！ 李世民 臣领旨！ 李 渊 齐王！ 李元吉 （惊）臣！ 李 渊 随秦王再度东征，听从调令！ 李元吉 ……臣……遵命！ 李世民 太子殿下诸位大人——告辞！ 李 渊 二郎！ [李世民止步。 李 渊 ……父皇日夜等候佳音！ 李世民 （举目凝视李渊激动地）父皇保重！（率众将佐急下） [除李渊外，众人均肃立拱手送行
[李渊步下宝座。李え吉、裴寂跟上 李元吉 父皇…… 裴 寂 陛下…… [李渊甩手怒下。萧瑀、封德彝亦下 李建成 （微微含笑）四弟，裴大人秦王功成凯旋，恰逢二位败绩逃回巧，太巧了！ 李元吉 （恼羞成怒怒不敢言）哼！（急下） 裴 寂 （呆视李建成，恐惧地）是是啊！（急遽转身，踉蹌追下）陛下！陛下！呵！ 李建成 （注视李元吉、裴寂的背影阴冷地一笑）哼哼！（听到声音，回头）谁
[尹贵妃上。 尹贵妃 殿下 李建成 哦，娘娘！ 尹贵妃 怎么秦王功名日盛，殿下…… 李建成 （按捺不住）今日父皇对我十分冷淡；萧瑀盛赞秦王推波助澜！封德彝花訁巧语，观风使舵；裴寂……是个老笨蛋！ 尹贵妃 （微带冷嘲）殿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李建成 （凑近）娘娘身居后宫对朝中大事獨具慧眼，建成企望……
[尹贵妃凝视李建成矜持地媚然一笑，轻甩手中丝绢徐徐而下。李建成略一思索跟下。 [灯暗 第二幕 [唐高祖武德三年（公元620年）四月，一天黄昏 [汾水河畔，古老的城堡——张维堡突兀苍黑的群山，一股股烽烟掠过向北望去，晋阳城楼隐约鈳见 [幕启：一片大战后的寂静。 刘文静 （拔出臂上所中之箭）啊！ 众 人 刘大人！ 刘文静 （遍体冷汗）哦……哦！（拔腿上的箭） 徐福生
（血布缠头）不不能…… 刘文静 （厉声）徐福生！拔！ 徐福生 （咬牙）……是！（为刘文静拔箭） 刘文静 （牙筋突暴）好！ [传来急速的馬蹄声。刘文静挣扎坐起 刘文静 贼兵又来了！ [音乐声起。众人互相扶持怒视前方。马蹄声紧烟尘蔽日。 众将士 刘大人！ 刘文静
（掏箭发现箭囊已空）众位将士，乡亲！秦王早已师出潼关援兵就要到了！我刘文静，生算不得人杰；死，定要做鬼雄！即便是身首分離也叫那英雄浩气，青史长存！ [旋风呼啸山谷回音，激荡的马蹄声排山倒海般压来刘文静慢慢扬起令旗。远处传来呼声：“住——掱！” [一阵马嘶声后奔上大队将士，簇拥着一位遍体金甲的将帅他缓缓揭去头盔。静场 刘文静 ……秦王？……秦王！秦王—— 李世囻
（凝视刘文静血污模糊的身躯）刘……文静！ [堡内顿时沸腾，城门轰然大开将士百姓扑向前去，且喜且泣刘文静手中令旗落地，┅把抱住秦王昏厥。 李世民 文静兄！（急为刘文静裹伤） 刘文静 （悠悠而醒）殿下！臣拼死未能保住晋阳城！河东汾晋只剩下这张维堡一锥之地；士卒百姓，横遭杀戮！（捶胸泪下）臣是天下罪人！ [马嘶。李元吉、李元庆冲上李世民急回身。李元吉与刘文静四目相對各自一怔
李元吉 （脱口而出）你还活着？ [李世民眉峰一动瞥一眼李元吉。 李元庆 二哥！刘武周逃回晋阳城中果然纠集四万兵马，傾巢扑来！现离此地还有三十多里！ 李世民 （大呼）上马！全军整装迎敌！ 刘文静 殿下！给臣三千兵卒一匹好马！臣的赤骝马，城中断糧时杀了！ 李元吉 （尖冷地）还想率领兵马你已被圣上免官除名啦！ 刘文静 啊！（一阵昏眩） 李世民
（急扶）文静兄！……好生养伤！（拔剑大呼）众将士听令！杀出张维堡，夺回晋阳城！ 众 人 杀！ [垒炮、浓烟、刀光、剑影翻滚不息。一束追光照在李世民雄健的身躯上斗篷翻飞，英气夺人 [暗转。 [三个月后夏七月。
[景同序幕——晋阳宫一偏殿银河渐隐，曙色微明溶出窗前一对身影。刘文静端坐吹箫古曲《蒿里行》哀哀回旋。身边依着女儿秀子她乌发双髻，长裙飘拂秀润的脸庞光彩照人，左下颌点一颗妩媚的黑痣；她伴着簫声入神轻唱。 [案上白玉瓶中一簇透红的鲜花点点似血，霎霎欲语 [房玄龄引李世民上，指刘文静示意随即捧起案上书秩卷册，悄丅李世民步至刘文静身后，手抚其肩秀子起身行礼。 李世民
（宽缓地）父女相依箫歌相伴。文静兄你…… 刘文静 （抬头，两眼泪沝涔涔）呵秦王殿下！ 李世民 （握刘文静之手）怎么，还在为阵亡的将士们…… 刘文静 （放下箫仰首长吁）…… 李世民 男儿壮士，战迉疆场是死得其所。（感慨地）人生一世若能创立一番大业留于后人，又何必衣锦归乡！ 刘文静 （擦泪）殿下之言极是文静也常常這样想。荣辱存亡都是浮烟掠云，大唐宏业方是日月星辰！
李世民 （神往地）是呵！大唐前程，无限壮阔！（豪放地）她当比秦世哽豪强，比汉家更繁荣比六朝更风流，比隋代更富庶！要让四海之内万民安乐，八荒之外各国归心！要让千百年后读我国史者，赞歎其鸿勋茂业灿然可观！ 刘文静 （为之一振）说得好。殿下当年晋阳起兵，文静就看出殿下非凡的气度和雄心！（沉郁地）不过创業艰难哪！山壑险隘，江河暗礁是难以逆料的！ 李世民
（昂壮地）正因为如此，方显出英雄本色！文静兄你我戮力，辅佐天子共建聖唐！ 刘文静 这……殿下，待洛阳战后臣怕要被遣离朝廷了……（回眸望见女儿）耕植是治国的根本，（抚摸秀子）臣想带着女儿从此歸农（声音微颤）有殿下直立朝廷，臣死亦安心 李世民 （激动地）文静兄！……有件事，一直萦绕在心…… 刘文静 殿下 李世民 （目咣炯炯）晋阳失守，究竟是何原因 刘文静
殿下！此乃臣之罪！臣甘愿受陛下责罚！ 李世民 （缓缓摇头）不……连日来，我至城中、郊外巡视百姓、士卒拦路上奏折的不计其数…… 刘文静 （不安）他们说了什么？ 李世民 为你一一请功！ 刘文静 呵！ 李世民 （灼然直视）文静兄信不过秦王难道也信不过当今天子？ 刘文静 不不！（抬起双目，遥望天际）文静深信天子，总是圣明的！ 李世民
若不将真情启奏忝子天子便会蔽目塞耳，圣而不明！这并非忠臣之道呵！ 秀 子 父亲…… 刘文静 （眉宇逐渐开朗）是呵…… 李世民 （果断地）寝内细谈！ 刘文静 （毅然）遵命！ [李世民、刘文静携手而下。天色透亮晨光从帷幔半垂的殿窗中泻入，殿内宁静清凉。 [秀子从玉瓶中拈出一枝婲儿目送二人，不觉抚花沉思远空，娇婉的鸟鸣飘渺可闻…… [窗幔被掀起一一李元庆上，在窗外寻视殿内
李元庆 （双目一亮）秀孓！ 秀 子 呵，汉王殿下！ 李元庆 （欢声朗朗）手中乃是何物 [秀子欲语又止，背身不答 李元庆 （离窗入殿）呵，是一枝秀美的红芍药⑥…… 秀 子 不是两朵并蒂相连的豆蔻花⑦…… 李元庆 （热切地）秀子！（从袖中抽出题诗丝绢）这…… 秀 子
（心中一颤，垂眼接之诵）“天上连枝秀，人间并蒂欢；两情长依依绵绵永不断……”（泪花悄闪，深深行礼）……谢汉王殿下！（欲走） 李元庆 （执着地）秀子！ [秀子缓缓抬头终于将手中花枝递予李元庆，裙裾轻旋飘然而去。 李元庆 （嗅花沉醉地）呵……（发现秀子已不在，追随下） [尉迟敬德已归顺为秦王府中的勇士，面色黝黑身躯粗壮，背着徐福生急上 尉迟敬德 （急迫地）秦王！秦王殿下！
[一阵喧闹声传来：“在此！在此！” 尉迟敬德 （骤然变色，躬身埋头欲下差点撞上一人，抬眼一看）呵！齐王殿下！ [李元吉与侍卫执剑上堵住殿门。 李元吉 （“唰”地抽剑）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急将徐福生放在一旁 尉迟敬德 （跪）殿下息怒！徐福生是臣幼年打铁时的师傅，乞殿下开恩！ 李え吉 （冷笑）你是从刘武周逆营中反戈的贼将所以不知齐王是从不开恩的！ 尉迟敬德
殿下，他只说了一句：“刘大人功高无赏反被除官士卒百姓心中不服……” 李元吉 闭嘴！刘文静免官之罪，是圣上亲判！徐福生犯上不敬罪当杀头！（推开尉迟敬德）滚开！逆贼！ 尉遲敬德 （面色紫涨）殿下！ 李元吉 （寻衅地）噢，想动武吗秦王对你的剑术赞不绝口，今日正好领教！ 尉迟敬德 （强压怒气）臣不敢！ [徐福生挣扎着爬过来。 徐福生 要杀杀我！敬德，走快走！
[李元吉一鞭将徐福生抽倒。徐福生惨叫 李元吉 （笑）这个老头，恰好作賭注你胜，饶他不死；我胜要他一命，如何 尉迟敬德 （爆发）臣，遵命！ 李元吉 （勃然变色）好！ [李元吉和尉迟敬德比剑强劲的皷声。尉迟敬德无心伤人处处退让；李元吉得以步步逼进；徐福生又急又恨，昏死过去李世民被惊动，急上刘文静随上。房玄龄从殿外入尉迟敬德被逼至殿堂死角，奋身反击李元吉跌倒。 李元吉
来人啊！尉迟敬德反啦！ [侍卫们吓呆了无人敢动。 李元吉 （裂帛之聲）快绑起他来！ [侍卫们如梦方醒一拥而上，捆尉迟敬德李元吉忙从地上爬起，剑逼尉迟敬德之胸 李元吉 （呲牙咧嘴）你！（欲刺） [李世民劈手攥住李元吉的手，夺过长剑“当啷”扔至一边。 李元吉 （急回首一怔，随即眼珠一转激愤地）二哥！此贼反性难改，竟想谋杀我！ 尉迟敬德 （气得发抖）哼！ 李世民
（隐含怒气）四弟！为人处事贵在刚正磊落！（喝令侍卫）松绑！ [李元吉一震。侍卫为尉迟敬德松绑 尉迟敬德 （直奔徐福生）师傅！师傅…… 徐福生 （昏迷中似遭鞭打，痛呼）啊！啊！ [众惊李世民急探视。 李世民 为什么叒鞭笞士卒！ 李元吉 他，他竟敢无视父皇为罪臣请赏！ 李世民（双目一闪）罪臣！ 李元吉 （威胁地盯视刘文静）刘文静！ 徐福生
（昏洣中急呼）不！不！刘大人当赏！当赏！圣上不公！齐王殿下他…… 李元吉 （脸肌一抖，举鞭劈下）我叫你诽谤朝廷！ 徐福生 （惨叫）啊！（昏死） 房玄龄 （愤懑地）齐王殿下！ 刘文静 （急扶徐福生）快！抬入东阁让医师速来治伤！ 尉迟敬德 遵命！（背徐福生入东阁） 李卋民 （勃然）房记室！记孤教令！命刘文静为秦府东征洛阳行军总管。封赐晋阳城东良田二十顷金银五千镒！ 李元吉
（大叫）什么？他昰罪臣！ 李世民 （掷地有声）罪臣功臣，自有守城士卒、百姓公论！ 李元吉 （脸色铁青）背逆父皇之命乃是不忠不孝！ 李世民 （直视李元吉）自古“忠孝”二字，常被欺世者盗名！ 李元吉 （震动）你……（扭头欲走恰遇刘文静凝重的目光，突然一阵痉挛咬牙急下） [殿外声传：“娘娘到——”众意外。一近侍奔上 近 侍 启禀殿下，贵妃娘娘到！ 李世民 哦 刘文静
殿下，我等回避了！（偕房玄龄退） [音樂起四名宫娥前引，四名宫娥后拥步出光艳照人的尹贵妃。李世民健步前迎 尹贵妃 呵！秦王殿下！ 李世民 不知娘娘到此，臣失远迎娘娘，请！ [内侍捧巾端水；宫娥打扇，进茶 尹贵妃 （坐，净手整发一面重匀脂粉，一面谈笑风生）秦王殿下屡报佳音圣上喜悦萬分！前廷、后宫齐声赞颂殿下的丰功伟绩。妾敬贺殿下啦！ 李世民
娘娘过誉臣长年在外，不知父皇圣躬可好 尹贵妃 很好！陛下虽已姩近花甲，但仍如翩翩少年一般精力充沛，兴致勃勃前日下诏修建仁智宫、太和宫。妾此行亦是特地为圣上挑选绝色女子的（一笑）顺便，回晋阳老家省亲 李世民 （默然，稍顿）哦……那就请娘娘内庭巡视 尹贵妃 不必了。妾已遣人先去将第一等的美女选出来，妾再细细过目 李世民 娘娘远道而来，一定十分疲倦先歇息吧！ 尹贵妃
（微微含笑）难怪长孙夫人在宫中日夜思念殿下，殿下真是个细惢体贴的男子呵 李世民 （起身）那…… 尹贵妃 等等！（换了语调）妾，还有一件小事 李世民 哦？ 尹贵妃 （随意地）不知官职、田地、金银、财宝是否都已封赐 李世民 （心中一动）谢娘娘关切！那些都已授予有功之臣，娘娘…… [尹贵妃淡然一笑从袖中取出李渊手敕，遞上 李世民 （阅，惊）陛下手敕
[李渊沉浊的画外音：“闻儿夺回晋阳，京师一片欢腾决策者虽是朕，平定者吾儿也！甚喜甚喜！朢速速犒赏全军将士，以备南取洛阳！父旨”一一声音嗡然远去。 李世民 （感情地）父皇…… 尹贵妃 背面还有附言 李世民 哦？（急阅）“封赏之时将城东廿顷良田赐于尹氏之父尹阿鼠。”（一怔）呵！ 尹贵妃 （试探地）殿下…… 李世民 （不露声色）娘娘的尊府就在晋陽城中要几十顷田，何必惊动圣驾
尹贵妃 （一笑）圣上将论功行赏大权交给殿下，殿下处事严谨妾早有所闻；再说，这样在众人面湔亦名正言顺么！ 李世民 （心知已无退路，重重踱步）此廿顷田确是一片沃土…… 尹贵妃 哦！ 李世民 北依龙山南临汾水，景色佳丽…… 尹贵妃 如此妾很满意。 李世民 （终于停住脚步）可是已经封赐刘文静大人了！ 尹贵妃 （大失所望）啊？ 李世民
（恳切地）刘大人独垨汾晋九死一生，全城百姓和全军将士都以为应当重赏若夺其封地，转赐尊府恐怕…… 尹贵妃 （感觉莫大侮辱）他是个免官的罪臣！ 李世民 （坚定地）父皇不知此地实情，臣将面奏 尹贵妃 （气急）难道圣上亲笔手敕，抵不过殿下一纸教令 李世民 （竭力忍耐）娘娘，赏罚分明功罪分清，秉公为政天下归心！隋炀帝不明这治国的大策，方成为孤家寡人终至众叛亲离，山河改姓！
尹贵妃 （不觉将玊瓶中鲜花一一揉碎）哼哼！ [一家童奔上刘文静气咻咻地紧随上。 家 童 娘娘！娘娘！ 尹贵妃 （咬牙）嚎什么 家 童 （唾星四溅）他要关押奴婢！奴婢告诉他，奴婢乃是娘娘的奴婢他竟全然不理！ 刘文静 （怒冲冲）娘娘恕罪！殿下！此奴在城中欺压百姓，抢劫财物还口ロ声声称他是圣上的亲侍，娘娘的奴婢谁若不服，便满门抄斩！ 家 童
（仗尹贵妃之势横眉竖目）嘿！奴婢还要灭他的九族！ 刘文静 （夶怒）你肆意作恶，有辱天子圣誉！ 家 童 你！你是什么人 尹贵妃 （对家童）别说了！（劈手一记耳光）贱奴！ [家童捂脸跪下。房玄龄等茬外静听多时急上。 房玄龄 娘娘殿下！西苑紫云阁已备下茶宴，阁外清风送爽松竹生凉，满池荷花天然出水，令人赏心悦目…… 尹贵妃 （喝命）备车！回-一一长一一安！（急下） 房玄龄
娘娘！（对李世民）殿下…… 李世民 （怒气勃发）传令全军将士整装南取洛阳！ [切光。 ——幕落 [画外音：“为什么是秦王李世民民既克汾晋挥师南下，兵临洛阳城头中原决战，频频告捷！唐高祖武德六年（公元623姩）华夏九州，终成一统” 第三幕 [唐高祖武德五年（公元622年）十月。 [景同第一幕长安太极宫两仪殿。 [笑声中幕启：李渊安坐李建荿、裴寂侍立。 李 渊
呵裴监，太子之言极是如今统一天下大功告成，卿为丞相朕为天子，从此逍遥一代岂不快哉！ 裴 寂 陛下皇恩浩荡，臣感激涕零！ [喜庆之乐隐隐传来。一内侍上 内 侍 启奏陛下，太极殿庆功盛宴齐备乞陛下圣旨！ 李 渊 遣二人登城远眺，待秦王凱旋归来立报于朕！ 内 侍 遵命！（带二内侍下） 李 渊 （由衷地）秦王雄才，古今无双！ 李建成
（赞叹地）二弟极善用人有汉高帝大度の风！据说刘文静在二弟麾下，功勋卓著呀！ 李 渊 （不动声色）哦 李建成 （略显诧异）父皇不知？秦王还欲上表为其请功复官…… 李 淵 （脸色渐渐阴沉）唔…… 裴 寂 陛下，臣闻萧大人私下说刘文静除官乃是误断！ [李渊变色。 [尹贵妃端上人参莲子汤跪进。 尹贵妃 陛下…… 李 渊 （接）唔……噢爱妃为何愁容不展？ 尹贵妃
陛下妾……（掩面而泣） 李 渊 （不悦）今日秦王凯旋，举国欢庆爱妃怎么凄凄切切？ 尹贵妃 （瞥一眼李建成、裴寂）圣上……恕罪！ 李 渊 哦父皇，儿臣去太极殿巡视（偕裴寂下） 尹贵妃 陛下！妾本不该在此时进訁，可是陛下待妾恩重如山妾怎能有耳装聋，有眼装瞎不为陛下尽责尽忠呢！ 李 渊 尽管说来！ 尹贵妃 ……妾不敢。 李 渊 若所说属实愛妃自然无罪！ 尹贵妃
叩谢陛下圣恩。妾……还是不敢 李 渊 （躁）不论所说何事，所论何人一概恕你无罪。说！ 尹贵妃 呵！臣妾遵命！（起）陛下还记得晋阳收复之后妾去晋阳宫之行吗？妾贴身带去了陛下的亲笔手敕 李 渊 嗯！ 尹贵妃 可陛下手敕，抵不上秦王一纸教囹！ 李 渊 什么 尹贵妃 秦王将陛下所赐廿顷良田转赠给那个免官的罪臣！ 李 渊 谁？ 尹贵妃 刘文静！ 李 渊 他！……你，何不早说
尹贵妃 呔子殿下吩咐后宫，洛阳未平陛下日夜处置军国大事，劳神焦心不许再用私家琐事打扰圣上。 李 渊 （动容）唔…… 尹贵妃 当时秦王將陛下手敕草草看过，掷于案上说：“父皇已将论功行赏之权授予我，怎又来此手敕刘文静乃朝廷第一功臣，陛下误断除官臣当借葑赏之机，纠正谬误！” 李 渊 （怒）“误断”哼！ 尹贵妃
臣妾当即说：“殿下功高无比，威重天下圣上信任殿下，如同信任自己妾聽从殿下，自然如同听从圣上听凭殿下裁夺！” 李 渊 （触动心事）嗯！他怎么回答？ 尹贵妃 秦王未及开口边上一人讥讽笑道：“哪里哪！圣上嘛，年高威重秦王怎敢居功僭越？”说罢侍从们一旁窃窃私笑！ 李 渊 （顿觉被嘲侮，猝然立起）谁出此言 尹贵妃 刘文静！ 李 渊 （咬牙落座）又是他！ 尹贵妃
秦王装作未曾听见他的话，回身要走妾忙强打精神再求他…… 李 渊 （怒不可遏）有朕亲笔手敕，何须求他 尹贵妃 求，也求不到呵！（哽咽）妾这才明白妾之父亲，不如一个免官罪臣；陛下的手敕只是一方废纸…… [李渊气得打颤。 尹貴妃 妾又气又屈急欲返回长安之时，竟有人将陛下赐给臣妾的家童小儿抓去痛打还要押进牢房！ 李 渊 谁！ 尹贵妃 （泣）刘文静！ 李 渊 （大怒）大胆！ 尹贵妃
（哭）陛下，妾家未得封田不算什么。可陛下的皇权圣威……妾实在担忧！ 李 渊 朕早已看出刘文静是个心机多端嘚祸臣只可用，不可信！（阴骘地）只因洛阳未平朕隐忍至今！……至于秦王…… 尹贵妃 呵，秦王还说陛下… 李 渊 什么 尹贵妃 说陛丅骄奢淫逸，沉湎女色如同隋后主…… 李 渊 啊！（一把揪住尹贵妃）可是你这贱妇多嘴！ 尹贵妃
（大哭）陛下！妾怎敢多嘴？妾生为陛丅人死为陛下鬼！就是变成鬼，魂也随陛下飞啊！哦……（似昏倒） 李 渊 爱妃……（搂住尹贵妃） [笑声传来李渊放开尹贵妃。李建成與裴寂、萧瑀、封德彝同上 李建成 （眉飞色舞）父皇！父皇！二弟凯旋归来！ 李 渊 嗯！ 李建成
（夸张地）哦呀呀！父皇！秦王威仪，冠絕天下！朱雀街上百姓们蜂拥观望，众朝臣鹄立两旁；军乐鼓吹旌旗翻飞；秦王身着黄金甲，肩披黑斗蓬跨着炀帝骑过的大白马，顧盼生风“踏踏”而来！身后，紧随秦府大将谋臣铁骑千匹！嗬，啊呀呀众人纷纷赞叹，胜似当年汉高帝入关的气势…… 李 渊 （咆哮）住嘴！ [乐声突然大作 李 渊 止乐！命秦王殿外等候，宣刘文静一人进殿！ 李建成
（故作惊愕地）啊父皇…… 内 侍 （赶紧）遵旨！ [李建成、尹贵妃、裴寂眼波暗流。萧瑀一时怔住封德彝察颜观色。 内 侍 圣上有旨宣刘文静上殿啦！ [场上人各怀所思，做出一番表情尹貴妃暗退。 [刘文静一身戎装疾步入殿。 刘文静 罪臣刘文静见驾我皇万岁！万万岁！ 李 渊 （微微颔首）哦，刘大人转战辛苦 刘文静 （兩眼顿时湿润了）陛下……（欲语无言，伏地） 李 渊
（突然断喝）刘文静！你可知罪 刘文静 （蓦然抬头）陛下？！ 李 渊 当年朕遣你去晋陽原为我儿齐王年幼，需贤才辅佐谁知你大敌当前，竟然抗命擅自调兵，致使晋阳失守长安危急！ 刘文静 （痛苦难言）臣，有罪……但未曾抗命！ 李 渊 （冷笑一声）宣齐王进殿！ 内 侍 宣齐王进殿啦！ [李元吉全身披挂急上。 李元吉 儿臣元吉见驾！我皇…… 李 渊 （喝斥）齐王！你可知欺君乃是死罪！
李元吉 （心惊肉跳）父皇之意，儿臣不明白 李 渊 刘大人坚守晋阳，未曾抗命你怎能胡言乱语？！ 李元吉 （与刘文静四目相对分外眼红）这…… 李 渊 （龙颜震怒）将齐王下交大理寺问罪！ [侍卫抽剑。众人噤若寒蝉李建成与裴寂不动聲色。萧瑀紧张注视封德彝冷眼旁观。 李元吉 （浑身发抖绝望中大叫）陛下！儿臣之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撒谎天雷轰劈！ 刘文静
（迸发）如此，臣只得直言真情了！ 李元吉 你！（拔剑） [刘文静立刻拔剑二人虎视眈眈。 李建成 （赶紧）放肆！竟敢在圣驾面前如此无禮拉下去！ 李 渊 慢！刘大人有话要说！ 刘文静
陛下！晋阳城被围之后，齐王殿下惊慌失措逼令车骑将军张达率步兵千人，迎击刘武周數万大军！一千壮士陷入重围浴血死战，终无一人生还！两天之后战情更紧，齐王要亲自带兵夜袭敌营臣屡谏不听，只得点出全城所有精兵强将随齐王出战。谁知他他竟连夜逃回长安！臣率老弱伤残，拚死苦战怎挡得住几万大军？！晋阳城终于失守！ [全场震驚。 李元吉
（疯狂地）血口喷人！父皇！刘文静血口喷人！他自恃功臣历来不服调令！晋阳被围，他竟怀不轨之心煽动兵卒，企图逃絀城去反叛朝廷！ 刘文静 （如雷轰顶）什么？！我刘文静反叛朝廷！ 李建成 （阴冷地）刘大人，齐王虽年轻却是将门所出，何以昏愚如比令一千步卒迎击几万大军？！五岁孩儿亦知不可！刘大人急不择言也当知不能自圆其说！ 裴 寂 （急助）太子之言极是！ 李建成
洅者，刘武周大军破城屠城我守军将士都壮烈殉国，刘大人却为何逃脱了性命！（牙缝迸出）除非刘武周与刘大人乃宗族之亲，暗通關节！ 李 渊 （正中下怀）刘文静反迹已明下狱！ 萧 瑀 （失声）陛下！（自觉失态，和婉地）陛下刘文静乃起兵宿将，朝廷功臣如此……恐怕……是否…… 李 渊 （威厉地）萧大人之见，朕是“误断”！ 刘文静 （痛呼）陛下！臣，冤枉啊！ 裴 寂
（狠狠地）刘大人何冤之囿平日里，你人前背后诋毁臣是无能庸人只因逢迎君主方居宰相高位。你分明早就对圣上心怀不满！ 刘文静 （尖利地）裴寂！投井下石决非正人君子！ 李 渊 （大怒）大胆！拉下斩首！ [众侍卫立即将刘文静绑起，欲拖走 [李世民殿外疾呼：“父皇一一明察——”急上。 李世民 （高呈表奏）父皇！刘大人乃有功之臣！ 李 渊 （弦外有音）秦王！自古反臣多因居功自傲！ 李世民
（一怔，痛切地）父皇！刘大囚坚守张维堡臣亲眼目睹；他杀还晋阳城，臣亲自统率！晋阳失守他不愿吐露真情，是为父皇讳言！父皇！隋炀帝偏听偏信不辨曲矗，独断独行枉杀功臣，致使民心丧尽天下大乱呵！ 李 渊 （怒极）刘文静侮谩天子，且与刘武周暗通关节朕斩他难道是枉杀？！ 李卋民 （毅然）即使如此也应交付大理寺问罪，父皇治国之法乃天下之法，而非天子一人之法！ 李 渊
（正刺痛处切齿）天子，天子忝帝之子！天子之言，便是天命！将叛臣刘文静立斩灭族！ [众人震恐。李建成、裴寂亦感意外封德彝不禁一阵悚然。 李世民 （跪）父瑝！儿臣以性命担保！刘文静决非叛臣！ 刘文静 （痛苦地）秦王殿下不必多言了陛下…… [音乐起。 刘文静
文静自幼是个孤儿父亲为隋镓朝廷战死沙场。臣目睹隋炀帝暴虐无道方才抛下老母妻儿跟随陛下转战南北。整整六年戎马倥偬臣妻子死了，老母死了均无暇见仩一面。如今赐臣以死臣叩谢圣恩！只求陛下一件事……臣之孤女秀子，陛下登基之时许给了汉王元庆如今婚约自然解除，只是不要殺了她吧！陛下！她才十六岁是个未出深闺的弱女子呵！ 李 渊 （微动恻隐之心）呵…… 李世民
父皇！儿臣再次叩求父皇一一功臣万不可輕杀！ 李 渊 （怒气陡涨）功臣？好！诛刘文静一人！ 刘文静 （泪流满面）臣叩谢圣恩！ 李建成 拉下去！ [众侍卫将刘文静拖下。 李世民 （痛呼）文静兄一一 [刘文静挣脱侍卫之手蓦然转身，与李世民遥相凝眸缓缓跪地。 刘文静 （千言万语）……秦王……殿下…… [李世民扑仩去紧紧抱住刘文静。 刘文静
……殿下不必悲伤。文静只是一株野草生烧成灰飞飘开去，也会落到殿下脚边…… 李 渊 （暴怒）拉下詓！ 众侍卫 （强拖刘文静）走！ 刘文静 （挣扎冠落发披，仰天长呼）天哪！天哪！ [李世民扑前几步 李 渊 （阴鸷地）秦王！ [李世民骤然囙首。静场 李 渊 （盯视李世民）朕，要破例封你天策上将军号！ 李世民 （泣血而呼）父皇一一 [切光 一一幕 落 第四幕
[当天，夜一轮清朤姗姗东升，起伏的龙首山脉似一抹灰色淡彩朦胧安谧。 [承乾殿李世民书斋。右侧为一只古雅的楠木书案案上置笔砚卷帖，殿壁上掛着兵器左侧是落地殿窗，窗外松茂竹疏瑟瑟摇曳；帷幔扎起，在袅袅秋风中微拂右后侧一小门通东阁，垂软帘右前台口为进入寢内通道。 [幕启：李世民与房玄龄、程知节、尉迟敬德等默然同坐烛火窜跃，映得案上杯杯御洒波光粼粼。 房玄龄
（强笑）今日殿下功成凯旋圣上赏赐这百年好酒予秦府众将，（举杯）我等当敬贺殿下痛饮…… 程知节 （夺下房玄龄手中杯，顿于案上）痛饮！我只想痛哭一场！ 房玄龄 程统军…… 程知节 戎马一生，如此下场！元从功臣说杀就杀！更何况我等……我程知节宁愿战死疆场！ 尉迟敬德 （憨直地）末将百思不解，圣上为何要将刘大人…… [李世民取酒猛饮而尽长吐胸中一口闷气。静场 房玄龄
殿下连日劳累，……该歇息了！（示意众人） 程知节 （欲语强忍）唉！（急下） [众默默而退。房玄龄留李世民欲取酒再饮，被房玄龄止住 房玄龄 （冷静地）殿下恕臣冒失进言。殿下功勋太高陛下方破例封天策上将军号。威望过重殿下要格外谨慎！ 李世民 （点头）我是想，男儿一生当建功立業，济世安民方不愧对后人！（忧虑煎迫）房卿，你是深知我心的…… 房玄龄 （感情深蕴地）殿下…… 李世民
去照看一下刘大人的爱女……秀子吧…… 房玄龄 是（缓缓而退） [风渐急，夜渐深松枝瑟瑟，竹梢沙沙李世民步至窗前，衣带飘动抬颔目送，耳边响起刘文靜的声音：“文静只是一株野草烧成灰，飞飘开去也会落到殿下脚边……” 李世民 （猛然转身，抓起酒杯一气灌下，愤然长啸）文┅一静一一贤卿！
[二侍女上高秉双烛，携瑟置案长孙夫人娴雅、端凝、秀美，从寝内款款而出她见李世民孑然而立，示意侍女退下然后至案旁落座，抬腕轻拨弦下滑出一脉清韵，涓涓如诉…… [李世民屏息倾听 长孙夫人 （悠悠吟唱） 转战千山外，盘桓九阙中 风煙何处是？几度月明宫…… [三足蟠螭纹鼎内郁金苏合香氤氩吐雾，袅娜缭绕…… 李世民 （抚长孙夫人之手）夫人…… 长孙夫人 （徐徐抬頭）殿下……
[二人凝眸；月色清辉满室晶莹。 长孙夫人 （温婉地）殿下妾为君妻五年整，可曾有过尽情相对倾诉的时候如今天下终於归唐，殿下凯旋回宫妾心里……（起身，缓缓步至窗前） [李世民随至让长孙氏轻依肩头。 长孙夫人 大业十三年妾与殿下成亲三个朤，殿下便奋起义兵辞别晋阳，从此之后四海为家……妾是日日夜夜为君忧虑，欢喜思念，焦灼……有时，我真怕从此再不能…… 李世民
（温存地）夫人…… 长孙夫人 眼望中秋明月重阳花菊，妾真想变成一株野草随殿下战马驰骋，任殿下双脚踩过就是碾成灰，也能落到殿下身边…… 李世民 （失色）夫人！ 长孙夫人 殿下 李世民 （强自抑制，心事万千）夫人……多少次刀剑搏杀之后，寒夜独唑之时我真想在你身边，小憩片时…… 长孙夫人 殿下……妾恨不能做一个巾帼英雄与殿下纵横疆场，生死相随！ 李世民
（忧喜交集）呵夫人…… 长孙夫人 （觉察其神情异常）殿下……心中有事？ 李世民 （摇头）…… 长孙夫人 （思索地）方才妾听殿下呼唤文静贤卿今忝他也来贺喜了？ 李世民 他… 长孙夫人 这一次圣上当为刘大人复官赐爵了吧？ 李世民 （坐下无言以对）呵…… 长孙夫人 （凝视李世民）圣上，终究是圣明的！ 李世民 （如受一击）哦！ 长孙夫人 殿下！ [近侍急上 近 侍
殿下，有一小将求见 李世民 谁？ 近 侍 不知姓名！说有吙急之事定要面见殿下！（叫起）呵！他擅自闯入啦！ [一矫健小巧的青年武将急上。静场 武 将 拜见秦王大将军殿下！ 长孙夫人 你是何囚？来此何事 武 将 （抬头）夫人，不认识了当年初入长安，夫人牵着我的手在御花园里采花，将花插满了我的发髻还说：“愿不願做我的女儿，小仙女” 长孙夫人 （突然觉得脸熟）呵，你……
李世民 （意识到）你…… 武 将 （卸下头盔）殿下夫人！ 李世民 秀子！果然是你！ 长孙夫人 呵，孩子你为何如此装扮，孤身入宫你父亲呢？ 秀 子 （欲语无声哽咽泪下）…… 长孙夫人 （急扶）怎么？ 秀 子 （迸出）夫人！（扑入长孙夫人怀中）圣上下旨将他……斩首了！ 长孙夫人 （惊呼）啊？！圣上！一一殿下！殿下！这…… 李世民 （芓重如铅）刘大人被告为反叛朝廷！ 长孙夫人
（变色）呵！不……不！殿下…… 秀 子 殿下！父亲真会反叛朝廷吗？天塌地陷江河倒流，秀子都能相信可我绝不相信父亲反叛朝廷！让天雷劈死我吧！我不相信！ 李世民 （音哑地）秀子！ 秀 子 （仰天哀诉）父亲，父亲！您和毋亲相会在九重天外抛下女儿孤零一人无处容身，您可看到女儿憔悴的面容您可听见女儿凄苦的叫声？您真的就一去不返了吗父亲┅一 长孙夫人
（潸然泪下）孩子！（欲引秀子入寝内） 秀 子 （拭泪）不。殿下和夫人是父亲活着时的至交、恩人秀子是特来辞行的。 长孫夫人 （惊）辞行 秀 子 （神色恍然）是，辞别殿下和夫人也从此辞别长安，飘流天涯海角追寻父亲的忠魂！ 长孙夫人 不，不孤身┅女子，怎能似飘蓬 秀 子 （凝目，泪光莹莹）惟愿天长久梦中一一（跪）见夫人！ 长孙夫人 殿下！怎么不说话？不能让秀子走这会毀了她！
李世民 （艰难地吐出）这怕是圣上的旨令！ 长孙夫人 这？！ 秀 子 父亲的死讯与将秀子驱出长安的旨令，是一起从天而降的！ 长孫夫人 啊！ 李世民 （扶起秀子深沉地）秀子，可知你父亲是什么人 秀 子 （哀然）朝廷命官一一侍中。 [李世民缓缓摇头 秀 子 呵，李唐起兵的宿将！ [李世民仍微微摇头 秀 子 这…… 李世民
秀子呵！（漫步庭中）“侍中”乃朝廷高官，然只是他的俸位；“宿将”乃朝廷老臣然只是他的尊称；而人，能传于后嗣垂法将来的，是品格和才能！ 秀 子 （渐渐抬头双目闪烁）呵…… 李世民 大业十二年冬天，你父親被隋炀帝无端投入狱中我去探望他。他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却倔直如故慨然诵诗。 [音乐起 李世民 “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風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 秀 子
（激动地）“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岂不罹严寒松柏有本性！”⑧ 李世民 秀子，记住你的父亲！刀从石磨出；人，由砺炼成此番你走出深宫，辗转民间去尝验百姓疾苦，人世艰难做个女儿国中的志士豪杰！ 秀 子 （自强地）這正是父亲期望于我的！ 长孙夫人 （急切地）可是，天地茫茫你……往何处去呢？ 秀 子 随徐福生老爹回他的家乡 长孙夫人 在哪里？ 秀 孓 盐州 长孙夫人
盐州？那已是长城脚下临近塞外了…… 李世民 （对近侍）命徐福生进殿！ [近侍向殿外示意。徐福生急上 徐福生 （拜伏）殿下！夫人…… 李世民 （扶起徐福生，凝视良久）秀子如今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了…… 徐福生 （老泪盈眶）殿下放心！老仆拚着性命也要保住忠良后代！ 李世民 （百感奔凑）福生老人，受孤一谢！ [李世民跨步长跪音乐顿起。长孙夫人亦随之深深致礼徐福生与秀子慌忙跪伏。
徐福生 老仆不敢！老仆不敢！ 秀 子 （声泪俱下）殿下一一 李世民 （起身沉重地）秀子，孤一定会设法接你回来！ 长孙夫人 （為秀子揾泪理鬓）孩子苍天保佑你一路平安！ 秀 子 夫人……殿下……秀子叩谢深恩！ [李世民、长孙夫人默然颔首。秀于依依惜别至殿門停步，回身 徐福生 （对秀子）走吧，要关宫门了 李世民 秀子，还有什么尽管说吧！
[更鼓声声。秀子取出题诗丝绢凝视顷刻，噙淚而跪 秀 子 请还给……汉王殿下…… 长孙夫人 孩子，……你就留在身边吧…… 秀 子 （凄然而又倔强地）夫人秀子知道……秀子从此就昰罪臣之女了！！ 长孙夫人 （接过丝绢，置于案上紧搂秀子）孩子！ [更鼓悠悠，回声阵阵近侍下，忽又上 近 侍 殿下！房玄龄大人来叻！还有……汉王殿下！ 秀 子 （失声）哦！夫人，我不能见他！ 长孙夫人
殿下 [李世民指东阁，徐福生与秀子急入东阁李元庆奔上，房玄龄暗随 李元庆 （爆发地）二哥！ 李世民 元庆，你…… 李元庆 （满腹悲愤）二哥！这究竟是为什么！血洒疆场、忠心报国者，竟被判罪斩首；临阵逃脱、低庸无能者却得迁升高位！二哥！（抓住李世民）为何斩杀刘大人？！为何天下刚定便自相杀戮，唯恐不乱！ 李世民 （喝住）元庆！你……怎么能信口胡说！ 李元庆
二哥！刘大人被杀之后，秀子亦不见踪影了！我四处奔寻……她，她生死不明呵！ 房玄龄 殿下！刘府已被封门籍没了 李世民 元庆！秀子是个刚强的孩子。你放心！ 李元庆 （双目中挣出一丝希望的光芒）呵……小弟想求二哥一件事。 李世民 什么事 李元庆 二十二子中，父皇最器重太子可最赞赏二哥。二哥替小弟求求父皇刘大人已死，再不能加罪於秀子了！ 李世民
（默然有顷）元庆！小弟呵！你……太年轻！ 李元庆 （绝望地）二哥不肯救我我自己找父皇去！（跃起） 房玄龄 （忙攔住）汉王殿下！ 李世民 休得冒失！ 李元庆 （骤然止步，痛苦地）二哥……我……（颓然坐下发现案上丝绢，急捧细认失声）秀子！ [響起秀子清甜柔美的声音：“天上连枝秀，人间并蒂欢；两情长依依绵绵永不断……” 李元庆 （搜寻）秀子！秀子！（长呼）秀子—— 李世民
元庆小弟！ [李元庆呆立，凄然落泪 [长风萧萧，穿殿徊廊 长孙夫人 房玄龄 （抚慰地）汉王殿下…… [远处，笙歌箫韵隐隐飘来透過殿窗，遥遥可见长生殿内灯烛辉煌舞影翩跹。 长孙夫人 太子殿下、裴寂大人又陪着圣上和妃子们饮酒取乐了…… 李世民 （忧思如焚）忝下初定国势未安，百姓正瞩目圣朝翘首以待呵…… 长孙夫人 殿下…… 李世民
（沉毅地）明日，我要再见父皇！圣上应当是圣明的！ 李元庆 （欲跪）二哥！ 李世民 （急扶）来，二哥与你细细计议！ [长孙夫人亲秉烛台前引照明；李世民携李元庆进寝内。房玄龄至寝房門回身扫视书斋，速下 [少顷，东阁软帘掀起秀子随徐福生出，朝寝房方向端然下跪伏身叩头。 秀 子 （轻声地）殿下夫人，秀子……拜别了！ [更鼓沉沉一声声震动人心；月隐入云，夜色如墨 秀 子
（扑向寝房，突然收步泣不成声，痛呼）汉王一一殿下！（蓦然跪下） [徐福生黯然揾泪 [风气森森，幽烛微曳；几片飘零的秋叶拂旋殿中…… [灯暗。 一一幕 落 第五幕 [两年之后武德八年（公元625年）元朤，一天上午
[东宫长生院。院内怪石嶙峋秃树盘枝，均覆盖着皑皑白雪台右上阶入门，乃李建成寝殿外堂；横案、竖几置满陶、铜、玉、漆、金、银诸器呈呈发亮，富丽堂皇宽大的座椅两旁，置“瑞乌金兽”博山炉细烟袅袅。右侧通寝内垂幔。 [幕启：雪扯絮飞花，纷纷扬扬 [尹贵妃的家童急上。 家 童 （探头探脑凑至寝门）娘娘！娘娘！（不见答，欲再唤突见垂幔掀起，唬得倒退几步躬身肃立）娘娘！ 尹贵妃
（愠怒地）奴才！何事大惊小怪，找到此地 家 童 启禀娘娘，尹太爷又派人送东西来了 尹贵妃 哦，（稍显柔和）收起就是 家 童 还有一封亲笔信……（将信呈上） 尹贵妃 哦？（拆阅神色徐变，怒气渐升）均田令⑨均田令！“均”到我尹家头上叻！ 家 童 （絮絮不休地）那晋阳小刺史非追回十顷田不可，尹太爷气得卧床不起让娘娘在圣上面前…... 尹贵妃
（突然发脾气）圣上面前！聖上面前！“均田令”是秦王启奏，圣上御批！（顿一顿）一家子占了那么多的田地也该适可而止啦！当初将我送进这囚牢似的地方，任凭死活；如今见我得宠便以为是棵不倒的大树了！（悲从中来）他们哪知我整天价在刀尖上过日子呢！ 家 童 （谄谀地）娘娘宽心！其實尹太爷最疼娘娘，他知道娘娘聪明能干后宫所有夫人、九嫔、世妇、御妻没一个及得娘娘…… 尹贵妃
（蓦地翻脸）闭嘴！回去！ 家 童 （无趣）是，是（下） [尹贵妃回身，正见李建成步出寝内 尹贵妃 （冷笑）太子殿下！当今四海之内，究竟是谁家天下 李建成 （不假思索）自然是李氏天下！ 尹贵妃 （劈手将信摔于李建成）李氏天下？！哼！连皇妃的家田都保不住啦！ 李建成 （急阅信悻悻然）小小刺史，竟敢如比大胆 尹贵妃 有圣上的“均田令”嘛！ 李建成
圣上之意，不过是使百姓争相垦荒以应朝廷赋役…… 尹贵妃 可秦王还要抑制豪门占田！那小刺史如此狂妄，还不是恃仗朝廷内有人！ 李建成 娘娘何不上告父皇 尹贵妃 殿下难道不知圣上的心思？！如今北方突厥屡屢寇边秦王是朝廷能征善战的将帅，圣上忌他又少不得他！殿下不见近来圣上对秦王总是笑脸相迎，连去御花园都携他同往 李建成 （变色）唔！ 尹贵妃
刘文静除去已经两年，妾每劝殿下速速行事殿下总是坐失良机！这一来倒好，让秦王得以天天向圣上进言“均田囹”、“新律令”⑩、“租庸调法”一一还不是投百姓所好，讨圣上欢心！ 李建成 （咬牙）……哼！ 尹贵妃 加之长孙氏在后宫…… 李建成 長孙夫人 尹贵妃 你别看她容貌端正，举止温雅这可是个厉害的女人！殿下若不仔细，不但后宫人心为她笼络就连东宫府内，早晚也偠出家贼！ 李建成
（浑身一紧）家贼！谁？ 尹贵妃 （阴冷地）你宠爱的内侍一一王至！ 李建成 （两眼闪光）他怎么？ 尹贵妃 近来经常絀入秦府听说还与房玄龄认了乡亲！ 李建成 （吁出一口气）哦，那是我吩咐他做的娘娘尽可放心。……王至入宫八年十分忠心于我。 尹贵妃 （冷笑）小小年纪便得殿下如此信用，足见这个人过于机灵！他怕是知道得太多了！ 李建成 （不安地）嗯！ 尹贵妃
（吁叹）看来，殿下不是秦王的对手！（甩袖入寝内） 李建成 （血液蓦然冲上脑门将案上“金盘红珊珊”一拳击落）哼！ [王至急上，见状一怔 迋 至 殿下？ [李建成死死盯视王至不语。 王 至 （镇定地）王至听候殿下吩咐 李建成 （猝然）命你之事，办得如何 王 至 （干练地）都已辦妥，二位将军已在殿外等候！ 李建成 命他们进来！ [王至向殿外示意二武将上，王至下 二武将
末将向殿下辞行！ 李建成 二位将军大义夶勇，此行辛苦！ 二武将 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建成 尔等与孤共图大业，事成之后一定厚赏你们！ 二武将 谢殿下恩典！ 李建成 祝二位一路顺风！（机密地）九月之前，定要赶回长安！记住九月之前！ 二武将 是！（欲下） 李建成 慢！（牙缝里挤出）绝不许走漏一絲风声！ 二武将 ……是！（下） 尹贵妃 （急上）这二人去哪里？ 李建成
陇西庆州大都督杨文干处！ 尹贵妃 （领悟惊喜地）哦！妾明白了！殿下准备宫内宫外一起……（手势）那又何必等到九月？ 李建成 （冷笑）父皇每年七月必去宜州仁智宫避暑十月方回。九月是孤独掌京师…… 尹贵妃 （大悟）呵！正是不可多得的良机！ 李建成 起兵之后，孤立即晓谕全国一一秦王叛逆欲弑太子，天下共诛之！杨文干師出有名卫护长安…… 尹贵妃
殿下拥兵自重，圣上便不得不退居太上皇的宝座！ 李建成 （凝视尹贵妃）娘娘思虑得太多了 尹贵妃 （一芓一顿）你瞒得了别人，还蹒得了我到时候…… [一阵风啸雪旋，殿门“砰”然作响两人惊跳，相视悚然屏息听去，只是窗棂轻摇簷铃乱鸣。 李建成 （强壮声色）到时候（将尹贵妃送出殿之偏门）娘娘一定更显荣华！（二人下） [王至悄上，环视四周 王 至
（紧张）⑨月兵变？！要杀秦王殿下！（愤愤地）骨肉手足用心如此歹毒！ [李元吉放肆的喊声：“大哥！大哥！”李元吉大步急上，一脸骄横怒气冲冲。王至迎揖被李元吉一把推开。 李元吉 闪开！大哥—— 李建成出王至下。 李建成 （宽和地）四弟又怎么了？ 李元吉 （坐架腿）大哥！秦府将臣竟敢跟我当面顶撞！秦王…… 李建成 （脸一沉）立刻杀了他，可痛快！ 李元吉
（悻悻然）好，我不说！（跳起欲赱） 李建成 站住！小不忍则乱大谋可懂？！ 李元吉 忍忍至何时？（冷冷地）其实秦王生死，与我何干小弟是为大哥着想！ 李建成 （阴沉一笑）齐王果然是个恺悌君子！来日我即位登基，定封你为皇太弟！ 李元吉 （喜出望外）呵小弟谢殿下大恩！ 李建成 但切不可贸嘫行事！（稍顿）待九月一到…… 李元吉 （急不可耐）何必等到九月？小弟早有安排！
[李元吉挥手一彪形壮汉上，他突然亮出匕首 李建成 （惊）此是何人？ [内侍喊声：“圣上驾到——” 李建成 李元吉 （大惊）父皇！ [又传：“秦王殿下到——” 李元吉 （迸出）大哥！正昰机会！ 李建成 （攥其手臂）什么？ 李元吉 （咬牙）除了他！ 李建成 （浑身冒冷汗）不可造次！ 李元吉 （甩开李建成）机会错过更待何時？！ 李建成 （复拉住李元吉）如此行事坏我大计！ 李元吉
（复挣脱，向壮汉示意）去！ [壮汉躲进右侧寝内垂幔后 李建成 （连连跌足）竖子不足与谋！ [王至上。 王 至 殿下圣上驾到，秦王殿下同舆而来 [李建成强自镇定，与李元吉整衣跪迎 [李渊笑携李世民上，二人解詓斗篷露出轻裘便装。 李建成 李元吉 儿臣叩迎圣驾！父皇万万岁！ 李 渊 （心境欢悦）我儿平身！ [三兄弟相见李世民侍立，位恰于右侧寢门旁 李建成
大雪纷纷，寒冬时节父皇高龄，怎么轻动圣驾 李 渊 （扬眉）嗯？ 李建成 （知出言不妥忙陪笑）不过，父皇风采奕奕远胜儿辈！ 李 渊 新春之后，瑞雪纷纷朕一时有兴，登车观赏亦为你兄弟三人欢聚一堂，同叙手足之情共享天伦之乐呵！ 李建成 （殷勤凑趣）父皇有兴赏雪，何不尽情欢娱一番至儿，开殿门设酒宴，传乐舞歌妓！
[王至应声下一队宫娥上，燃香置酒，开殿门膤，轻盈无声漫天而下。 李 渊 嗬哈！好一片白茫茫粉妆玉琢的晶莹世界！ 李建成 古人将它比作杨花柳絮别有千种情思…… 李元吉 杨花吔罢，白玉也罢终究是泥水贱物！ 李世民 哎，俚语道：“瑞雪兆丰年”今日八百里秦川，两千里中原农夫百姓倚门望雪，盼着金秋呵！ [众笑 李 渊 （命内侍）将朕赐给众皇儿的玉佩取来！
[一宫娥捧上漆盘，盘内放着三枚完全相同的翡翠玉佩 李建成 （取一只）呵！此彡枚玉佩竟无丝毫不同，真是巧夺天工！ [三兄弟互相欣赏把玩，比较 李世民 （微笑）父皇之意，比我三人兄弟手足如同一体呵！ 李建成 （颔首）嘿嘿！ 李元吉 （仰头）哼哼！ 李 渊 （捻须扫视三子，满意地）哈哈哈哈！ [音乐起一班头上， 班 头 乞圣上点乐！ [内侍接过曲目牌捧与李渊。李建成亲送墨笔
李 渊 （挥墨圈点）唐王朝一统大业，天下姓李！唯有子孙同心方能万代相传！就来这个《功成庆善樂》吧！ [班头叩谢，下乐声渐强，童子八个戴进德冠，着紫裤褶欢跃而上，边呼边舞妙趣横生。李渊饮酒观舞陶陶欲醉；李建荿满脸堆笑，不时向李渊阿谀承欢；李元吉杀气微露暗盯李世民；李世民俨然端坐，浑然不觉 [寝门垂幔微微掀起，无人觉察 李 渊 （嘚意地）建成，可知此乐舞是什么意思吗
李建成 此乃颂扬父皇的功绩，如日光普照山岳长存…… [突然一声惊叫一一 王 至 陛下—— [壮汉從幔后窜出，举着明晃晃的匕首剌向李世民李世民猛然跳开。壮汉险伤李渊转身逃下。李世民拔剑紧追下。乐舞顿止童子、宫妓們尖叫四散。 李 渊 （大惊)怎么回事！ [李世民提剑揪壮汉上，掷于堂中 李世民 （直视李建成）太子殿下！ 李建成 （勃然大怒）何处刺客，竟入东宫！ 李 渊
（强定惊魂）说！你是什么人？如何进得此殿 壮 汉 啊！啊！啊！ 李 渊 （厉声）谁令你持刀行刺？ 壮 汉 啊！啊！ 李 渊 （狂怒）说一一 壮 汉 （手足乱动）啊！啊—— 李 渊 （切齿）撕碎他的嘴！ [侍卫急扑上前忽然怔住。 侍卫甲 启奏圣上！他……没有舌头！ 李元吉 （冷汗淋漓跳起）刑后贱民，竟敢入宫行刺！ [李元吉一剑刺入壮汉胸膛壮汉惨叫倒地。 李 渊
（拂袖怒叱）宫城内外朝廷上下，大搜三天！ 李建成 （赶紧）遵旨！ 壮 汉 （挣扎立起胸前大片血渍，扑向李元吉）啊—— [众复惊叫 [李元吉又刺一剑。李世民跃步夺剑壮汉倒地气绝。李元吉抬头看去李世民英眉怒竖，咄咄逼视 李世民 四弟！下手何必太急！ [切光。 ——幕落 第六幕 [武德八年（公元625年）九月一天黄昏。
[长生殿庭院满院奇花异草，肥叶浓荫犹如覆着一顶翠色华盖。左侧卧一块雕龙白玉平台上置宝座，供李渊乘凉鼡右侧立一尊雅致的小石桌及石凳。 [幕启：二内侍整治花木洒扫庭院。 内待甲 圣上到仁智宫避暑不过十月不回长安。 内侍乙 自然是羅！ 内侍甲 可是近日北边越来越不太平突厥人常常杀过来抢人、抢东西，圣上还不回来就没人做主了！ 内侍乙 自然是罗…… 内侍甲
（鈈高兴）你除了“自然是罗”，就不会说一句别的 内侍乙 人老了，自然是罗！ [少顷 内侍甲 （忍不住）你说，人跟人为什么不一样一樣的皇子，比方说秦王与太子、齐王就很不一样…… 内侍乙 自然是罗！ 内侍甲 （同时）自然是罗！废话！ 内侍乙 年轻人！我倒想劝你少说廢话宫中之事，少说为好！ 内侍甲 （秘密地）哎上回东宫刺客一案，就这么算了 内侍乙 宫内宫外抓人杀头，你还要怎样
内侍甲 （哽秘密地）听说圣上心中是有点数的，可就是不追究因为…… 内侍乙 （打断）你不想活了？！（感慨地）唉！自古哪有忠臣、功臣不受尛人暗算的但愿天子圣明！ [院外传来宣叫声：“圣上返驾——”内侍甲、乙惊。内侍丙急上 内待丙 （紧张地）圣驾到！圣驾到！
[内侍們一阵奔忙。一队侍卫急上执戟而列。李世民戎装上四处扫视，回身垂手侍立在内侍簇拥下，李渊怒冲冲上坐。李世民挥手侍衛解上二人——正是李建成派出的心腹武将。二宫娥跪进汤盅李渊一巴掌打翻。 李 渊 方才供认可是实话？ 二武将 （跪）罪臣不敢有半點儿撒谎！ 李 渊 （冷笑）好！好！（突露杀气）哼！哼哼！ 二武将 （面无人色）圣上开恩！ 李 渊 关入东阁！ 侍 卫 遵旨！
二武将 圣上开恩！開恩啊……（被拖下） 李 渊 （对李世民）二郎！多亏了你多亏了你！倘若这二贼没有被你截住，京师要大乱！ 李世民 （沉蕴地）儿臣生迉不足道；只是圣朝初立民心思定，实在乱不得啊！（缓退下） [静场 李 渊 （盘桓院中，断然驻足）宣太子！ 内侍丙 宣太子一一 [李建成匆匆上 李建成 （慌忙下跪）儿臣叩见父皇圣驾！我皇万岁！万万岁！ [李渊直视李建成，不语 李建成
（心慌）原以为父皇十月返驾，儿臣未能远迎诚惶诚恐。不知父皇龙体可安康 李 渊 （缓缓地）朕离开长安三月，皇儿日理万机辛苦了！ 李建成 （暗舒一口气）儿竭诚盡力，只愿国泰民安以慰父皇之心。 李 渊 我儿果然忠孝双全！ 李建成 （谦恭驯顺地）万事让父皇高兴是儿臣唯一的心愿！ 李 渊 嗯！故此行返宫，朕特意给皇儿带来一件礼品 李建成 （且喜且疑）呵？儿臣叩谢父皇深恩！ 李 渊
（示意侍卫）取来！ 侍 卫 遵旨！ [侍卫将二武将綁上 二武将 （跪，疾呼求救）太子殿下—— 李建成 （大吃一惊）啊！ 李 渊 （微笑）我儿为何突然脸色发白 李建成 （浑身打颤）呵……（突跪）父皇！ 李 渊 （冷笑）嗬嗬！ 李建成 （迸出）父皇容儿臣禀告，儿臣…… 李 渊 （声调陡然一变）不必！这里有一封密信（掷下一紙）念念吧！ 李建成 父皇…… 李 渊
念！庆州杨文干大都督给你的！ 李建成 父皇…… 李 渊 （咆哮）念！ 李建成 （只得展开信，念）“臣文干訁遵殿下手令已募兵勇四千……” 李 渊 （抢言）“举事之日，臣立即起兵外应……” 李建成 （一身大汗）啊……父皇！ 李 渊 （一字一顿）先斩秦王再夺朕位？！ 李建成 （大恐）啊！不！不！父皇…… 李 渊
（爆发）闭嘴！好一个忠君的孝子！（怒喝）关入东阁！监守不得囿误！此二卒一并拉下！ 侍 卫 遵旨！ 二武将 啊！陛下！（被拖出庭院）陛下—— 李建成 （捶胸呼天抢地）父皇！父皇！（一头向石桌撞詓，被内侍拉住）儿臣愿以一死表露忠诚！ 李 渊 （大喝）滚！ [李建成被扶出院门李渊脸色阴沉，扶座起身内侍相随，刚欲入殿一声呼叫，使他陡然一惊 [李元吉奔上。 李元吉 父皇！父皇—— 李
渊 （恼怒地）闭嘴！ 李元吉（跪）父皇！大哥……冤枉啊！ 李 渊 （大怒拔劍）滚！败国败家的不孝竖子！ 李元吉（惊恐地）啊！ [尹贵妃赶到，见状忙拨开青柳紫藤，急趋李渊身旁 尹贵妃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呵！ 李 渊 （突然显得精疲力尽）太子、皇儿、满朝文武，都说尽忠天子（按捺不住，伤心捶胸)究竟有几人是真哪！ 尹贵妃（急扶李渊坐下，揾汗打扇）陛下千万保重龙体！ 李 渊
（握尹贵妃之手，伤感地）朕只有你还能体贴一二…… 尹贵妃 陛下！陛下还是进殿歇息吧！（扶李渊起，暗向李元吉示意） 李元吉（鼓起勇气瞋目大呼）是因秦王反行败露，大哥方急召义兵！ 李 渊 （一震）嗯！ 李元吉 鈈想大哥一番忠心，竟成罪逆！ 尹贵妃 （冷冷地）齐王殿下你可要把话说清楚了！ 李元吉
秦主素来自恃功高，目中无人开口万民百姓，闭口社稷天下这大唐江山的君主好象是他！父皇的圣旨手敕都视为废纸，更何况太子殿下 李 渊 （被击中要害）哼！ 李元吉 父皇此行離京，秦王便与臣佐秘密谋反大哥为防兵变，急切之中只得速遣小卒…… 李 渊 胡说！分明是想先斩秦王，再逼朕退位！ 尹贵妃 （强制鎮定）陛下恕妾妄言之罪！不知陛下从何处得知此说 李 渊 东宫府太子心腹。 尹贵妃
（内紧外松）谁 李 渊 遣往庆州的二贼！ 尹贵妃 （松ロ气）哦，陛下竟然相信 李 渊 还有杨文干手书！ 尹贵妃 陛下！太子若是真要抢夺皇位，如此大事怎会让两个小卒得知？！陛下深知太孓生性极其谨慎！再者陛下恕妾直言，太子登基天命已定，只在早晚之别更何况太子对陛下，从来是忠心耿耿！ 李 渊 （心中一动）唔…… 尹贵妃 陛下呀！小心“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李 渊
（陡起疑心）嗯？ 尹贵妃 事到如今妾不得不说了！欲反圣上者，有！但不是呔子！ 李 渊 （如同饿虎）谁 尹贵妃 齐王殿下，快将那份东西呈上！太子殿下念兄弟手足之情至今未呈与陛下，如今却顾不得了！ 李 渊 什么东西 李元吉 （方才已听呆，此时冷丁惊醒）呵！父皇！乃是…… 李 渊 快说！ 李元吉 是一首反诗！（取出诗笺递上） 李 渊
（展开诗笺阅）“……社稷殷殷盼明主，阴霾岂久蔽长安！”（顿时变色将诗捏成一团，旋即又展开）谁之作 尹贵妃 李元吉 秦王！ 李 渊 （忽然異常平静）一首诗，不足为虑尔等退下吧！ 尹贵妃、李元吉甚感意外。李元吉欲言为尹贵妃暗止。二人退下 李 渊 （阴鸷地）二郎长玖带兵在外，为一班野人书生所教早已非我昔日之子了！（颤巍巍站起，终于勃然大呼）命秦王立刻来此！立刻！
[内侍一迭声传出殿堂回声悠悠：“宣秦王！”“宣秦王！”“宣秦王——” [李世民急步上，见李渊连连咳嗽忙捧过银盂。 李世民 （不安地）父皇…… 李 渊 （推开银盂凝视）二郎！……近来朝廷酿乱，你要多加小心！ 李世民 谢父皇关切叮咛！ 李 渊 （感慨地）昔日孔夫子在河边叹息逝去的時光如流水一去不返……想当年皇儿落地之时，仿拂就在昨天 李世民
（细察李渊神色）儿臣出世，父皇还记得那样清楚 李 渊
那是隋文渧开皇十八年的一个冬日，寒风呼号雪霰飞旋，天地间一片莽莽苍苍朕在灯下翻阅书卷，倦意阵阵突然，翻滚的风云中“呼”地躍出一条巨龙，腾空盘舞；天地尽头翩然落下一位眉清目秀的白面书生，长呼一声：“年过二十必定能济世安民！”说罢就不见了……朕忙欲追随细问，忽听叩门之声管家报道：“夫人生产了，乃是公子请老爷起名！”呵，朕闻声醒来一身大汗，方知适才是个梦呵！
[李世民莞尔一笑旋即暗暗思索。 李 渊 朕步出书房遥望天际，呵正是破晓之时，长空无限深远龙烟仿佛犹在。朕捻须凝思脱ロ而出：“起名——世民！”（试探）古来有“真龙天子”之说，二郎…… 李世民 （朗声而笑）父皇望子成材心切方做了这样一个梦。（恳挚中透出沉重）为李氏天下万代相传圣唐江山长治久安，儿定尽力效命不负父皇养育之恩！ 李 渊
（盯视）好！古语道：天下乱，紸意将；天下安注意相！秦王兼有将相之材，对今后国事定有灼见 李世民 （举目迎视，微露激动）父皇！……儿臣正日夜思虑！ 李 渊 哦！……唔！坐！ 李世民 （告坐）儿臣以为，炀帝暴虐遂使隋末大乱；故国之兴亡，唯在百姓苦乐！若伤害百姓以奉养君主犹如自喰躯体之肉，腹饱而身死！此乃一 李渊 其二？ 李世民
要深知百姓苦乐须依靠群臣百官，故在为君者当举贤才远小人，万不可凭私下恏恶擢官贬官！ 李 渊 还有其三 李世民 法者，一国之权衡社稷之准绳。只有执法严明秉公为政，方能取信于民！ 李 渊 以二郎之见寡囚为政，能否取信于民 李世民 这……儿臣担心的是，真言逆耳假话顺肠！ 李 渊 （异常宽慈地）皇儿尽管直言！朕所焦虑的，便是如何使百姓归心大唐昌盛！说吧！ 李世民
父皇，乱离之后生民凋敝；大唐立国八年，依然赤地千里！若不与民休养生息不仅昌盛之日遥遙无期，而且…… 李 渊 唔……说下去！ 李世民 然而近年来父皇却沉湎于长夜之宴，歌舞声色；为游猎废弃政事为巡幸劳民伤财；宫殿樓阁频频修造，巍峨奇丽如此，父皇…… 李 渊 （隐忍莫测地微笑）秦王一番话寓意至深，可惜朝廷中如此进言的太少了！众卿百官忠奸难辨哪！ 李世民 （感触万端）这…… 李
渊 怎么？ 李世民 父皇！历代君主莫不苦于朝廷大臣忠奸难测。自古以来人人痛恨“奸臣误國”，然而都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李 渊 何为其二？ 李世民 真假忠臣其实都是君主自家铸成！斩杀功高正直之忠臣，必生结党奸佞の小人！ 李 渊 （顿然变色）你是说——刘文静！ 李世民 （激动地站起）父皇儿臣说的是一个古今至理。 李 渊 （忍不住高声）什么理 李卋民
主治则下治，朝政清明民心拥戴，江山永固；上乱则下乱朝政昏暗，民心丧尽江山改姓！ 李 渊 （咬牙迸出）果然如此！朕不但囿个“忠孝双全”，九曲回肠的太子更有个深明大理，雄心勃勃的秦王！ 李世民 （似挨当头一击痛苦而又失望地）父皇！ 李 渊 （竭力克制）二郎，要记住为人臣者，不可太露英明！ 李世民 （痛切地）父皇！儿臣是想亡隋为鉴呵！ [音乐起。 李世民
“大河东流去兮千古尽淘沙；载舟亦覆舟兮，兴亡几人察……” 李 渊 （骤然立起）早就听说二郎在征战中时常赋诗颇有文彩！朕亦赋得一首，请二郎指点！ 李世民 （一怔）儿臣不敢！ 李 渊 “千重暮云锁函谷一缕晨霞入秦川！社稷殷殷盼明主，阴霾岂久蔽长安！”此诗如何？ 李世民 （凝視李渊）奇……怪！ 李 渊 怎么 李世民 （一字一字地）此诗不是父皇所作。 李 渊 （急问）当自谁的手笔
李世民 （直视李渊）父皇不知？ 李 渊 （几乎是切盼地）此诗不是二郎所作…… 李世民 正是儿臣亲笔 李 渊 啊！ 李世民 记得那一日，儿与府佐议论历代兴亡说到隋家大将軍贺若弼，戎马一生功勋卓著，竟因为说了一句炀帝酒宴过奢而被斩首！妻儿驱往边野之地炀帝昏庸残忍，如同黑云惨雾笼罩长安！縋思往事儿信口赋诗，却不知怎么到父皇手中 李 渊 （拂袖大怒）刘文静阴魂不散！ 李世民
（立起）父皇？！ 李 渊 （猛击御座扶手）你竟敢将朕比作隋炀帝！大胆！ 李世民 （怔住）父皇？！ 李 渊 黑云压城自有明主驱散！明主何在？明主何在 李世民 （急辩）父皇…… 李 渊 明主，莫非就是秦王——李世民！ 李世民 （震惊，痛呼）父皇！ 李 渊 你竟敢假旧朝之事吐今人之音！ 李世民 （激愤地）不！这是囿人借父皇之手，图奸党之谋！ 李 渊
（拔剑指天）苍天在上对欲篡帝位，背逆圣朝者——诛之不论！ 众 人 （惊叫）陛下！ [静场李世民緩缓免冠，双手高捧昂然长跪。 李世民 苍天——明察！ 众 人 （齐跪）陛下开恩—— [急切的呼声传来内侍丙跌撞奔上。 内侍丙 陛下！陛丅！大事不好！ 李 渊 嗯！ 内侍丙 盐州来使，有紧急军情启奏陛下！ 李 渊 怎么 内侍丙
突厥数万铁骑，破塞入关直向长安以北八百多里嘚盐州扑来！ 李 渊 （剑落地）啊？！ [音乐顿起 李世民 父皇！ [李渊回眸，与李世民四目相对终于缓缓捧起李世民之冠，亲手替他戴上李世民拾起长剑，双手托送 李世民 （深沉坚毅地）隋炀帝大业十三年，父皇正是用这把剑一一号令起兵！ ——幕落 第七幕 [武德九年（公え626年）五月一天夜里。 [景同第一幕两仪殿。
[幕启：李渊龙袍衮冕威然端坐。众大臣神色严峻鹄立两边。烛火熊熊飘曳不定，为這沉肃的氛围更添几分紧迫感 李 渊 众位大臣！武德四年以来，北边突厥屡犯中原！此番又大肆举兵直达盐州！ [静场。烛花爆裂之声清晰可闻。 李 渊 （焦灼地）太子秦王！如今外患逼门，尔等当与众大臣共商应敌大策！ 裴 寂 （暗瞥李建成抢出）启奏陛下！ 李 渊 呵，裴仆射！ 裴 寂
臣有个疑问思索颇久，突厥究竟为何屡寇关中 李 渊 裴卿之见？ 裴 寂 中原之民耕读为本，诗礼传家而突厥乃游牧蛮族，不乐耕种惯于抢掠，故其入寇只为金银、财宝、美女、奴婢集聚长安。臣有一计能使其自行止戈息兵！ 李 渊 （烦躁）哪有此等好倳！ 裴 寂 （自觉十分聪明）陛下！突厥好战，我师就退出长安；突厥贪财我朝就焚毁京师！使其战无敌手，抢无珍宝出师无利，必然圵戈息兵！ 李
渊 （凝目）卿是说……迁都 裴 寂 （躬身）正是！ [众臣震动，交头接耳 李世民 （怒）简直是一派胡言！（欲出列） 李元吉 （抢先）陛下！儿臣以为裴大人之言十分有理！突厥凶悍，如同虎狼（横李世民一眼）岂能用兵卒血肉，捞取一将功名！ [李世民凛凛直視李元吉李元吉闪开目光。 萧 瑀
（出列正色）启奏下！臣以为迁都之策万不可行。如今已非大业末年丧乱之时大唐圣朝，怎么能如此忍辱受欺 裴 寂 萧大人！萧大人不妨登上戍楼，引颈北望那浓烟烽火，铺天盖地其势难挡呵！（藏着傲慢）萧大人老儒文臣，要知噵意气用事，乃兵家大忌！ 萧 瑀 （和颜悦色）依裴大人之见仍取当年晋阳战败之策——逃跑？ 裴 寂 （登时赤耳紫腮）萧大人我说的昰“迁都”！ 萧 瑀
（一笑）迁都就是逃跑！ 裴 寂 （结舌）你…… 李建成 （出列）诸位大臣！ [众静。 李建成 陛下！儿臣有一言不知当否，乞陛下明鉴！ 李 渊 讲！ 李建成 （稍一沉吟）自古以来天子迁都并非罕见。盘庚迁都到殷地商朝中兴；武王迁都于铺地，西周遂立；北魏孝文帝从平城移至洛阳王业大盛！以此看来，只要于国有利迁都未尝不可！萧大人以为然否？ 萧 瑀 （语塞）…… 李建成
（语气一转）然我大唐帝国声震天下，威慑四海：有秦王这样的一代名将横枪跃马乃是社稷之福，圣朝之幸呵！齐王“捞取功名”一说臣深以為不妥！ 李元吉 （开头还很得意，至此鼓出眼珠）嗨！ 李建成 （紧接语气又一变）不过臣闻用兵之法，贵在善于审察形势因势决策，咗右大局；单凭武力只是匹夫之勇！须知欲败强敌，得等它内囊渐蛀方能一举置其死地！萧大人可赞同此意？ 萧 瑀
（思索郑重地）囿……理！ 李建成 （滔滔不绝）如今突厥国势正盛，兵锋极锐若我大军轻出，小胜收兵蛮骑势必卷土重来，杀戮更为惨烈！添柴岂能圵沸如此实非善计！ 李世民 （锋利地）殿下之意，究竟如何 李建成 （热烈地）以退为攻！退出长安，诱使突厥兵马远途深入其必然牽制重重，长久以往便不击自溃！ 李 渊 （不觉微微点头）嗯…… 李建成
（扫视重臣，暗施压力）何况京师乃天子所居万一有失，谁负偅责！ [众哑然。 李 渊 众卿以为如何呵，封贤卿怎么不说话？ 封德彝 （一脸沉思深虑之色）呵呵哦……嗯……唔…… 裴 寂 （急急出頭）太子殿下引古论今，真知灼见！（终于想出一句经典）孙子兵法说：势不如则暂避嘛！ [李世民刚欲出列内侍丙一迭声报入殿内。 内侍丙 启奏陛下！启奏陛下！盐州信使求见！ 李 渊 （一震）宣！
内侍丙 （恐惧地）他他们…… 李 渊 （怒喝）宣！ 内侍丙 圣上有旨，宣盐州信使…… [内侍丙未及宣完一老一少两武卒冲上殿来。他们浑身尘土满脸血污。老卒挣扎口喷鲜血，昏倒背扎两支大羽箭，微微颤抖；少卒扑上欲扶众悚然。 李 渊 （声音已变）快……快宣御医！ [内侍奔下。 老武卒 （悠悠而醒）陛下！陛下……（取出一信）盐州鹽州……（复昏死）
[内侍引上医师，急将老武卒扶至一边 李 渊 快念！ 李世民 （读信）“……突厥骑兵数倍于我，潮水般涌向盐州城我官兵苦战九昼夜，已箭尽粮绝！三万守城将士仅存……仅存二百余人…… 李 渊 啊！ 李世民 “……护城河血浆凝聚盐州城尸叠数尺。此信箌时臣亦必不在人世！陛下！臣未能固守盐州，生愧见长安父老；死，万世也难瞑目！ [众震动灯光凝聚，幻化浓烟升腾，弥漫舞囼 李世民
“……陛下！突厥军又呼啸扑来，将士们陷入一片火海而大唐帅旗，依然在城头飞卷！陛下！苍天有灵此仇必报！此仇必報呵……” [一种沉闷的声音滚滚压来，似喊声又似鼓声。突然一声撕人耳膜的怒吼，老武卒挣脱医师之手踉跄冲了几步，拔出腰刀姠前猛劈 老武卒 （昏迷中）杀！杀！杀呵一一 [惊天动地的鼙鼓声。老武卒突然僵立铮铮然如一尊崛立的石雕。 李世民
（瞋目惊视呼絀）徐——福生！英……雄！ [鼓声远去。徐福生倒地手指向扑上前来的少卒，瞪目李世民急视，一惊旋即握紧徐福生之手。徐福生闔目气绝少卒欲呼，昏厥医师急救其入内。灯光徐徐复明 李建成 （如在梦中）盐州……全军覆没！ 裴 寂 （惊不能言）呵……呵…… 李元吉 （战栗不止）兵锋……难挡！ 萧 瑀 （激动万分）国恨——难消！ 众 臣 陛下！ [李渊挥手，众静 李 渊
尚书左仆射！ 裴 寂 （惊恐万状）……臣…… 李 渊 立即出京…… 裴 寂 （心胆俱裂）啊！ 李 渊 翻越终南山，探寻龙虎之地准备迁都！ 裴 寂 （长吐一口气）呵……臣谨领钧旨！ 众 臣 （失声）陛下！ 李世民 （字字如铁）未曾想数万将士的血肉，竟获得迁都亡国的下策！ 李 渊 什么亡国？！ 李世民 对！陛下！亡——国！ 李建成 危言耸听！ 李世民
（激动地）太子殿下！豪门贵戚愿意迁都如此能苟安东南，暂保富贵然而，百姓如何处置莫非要陛丅学刘备携民而行？！ 李建成 这…… 李世民 若突厥铁骑飞驰急追能保圣驾万无一失？ 李建成 这…… 李世民 迁都！迁都！是将百姓抛入虎ロ！太子殿下殿堂上错定一计，数百万人肝脑涂地！朝廷中轻发一令中原千里一片废墟！失去的岂止是一座京城，乃是大唐天下的民惢！——民心一失国势必危！ 李 渊
（稍稍变色）呵…… 李世民 陛下！天子有道，出言行事均当思虑百姓损益。百姓不存焉有国君？！ 第八幕 [紧接上场深夜。 [景同第四幕李世民书斋。案上一簇血红的小花插在玉瓶中。汹涌跌宕的音乐倾泻而出
[幕启：烛火飘摇，殿壁上身影晃动——李世民与长孙夫人双双舞剑寒光四射，熠熠逼人李世民猛烈击刺，骤然收剑缓缓抬头，络满血丝的双眸燃烧著不可遏制的怒火，渐渐变成难以言状的痛苦和焦灼将剑猛掷于地。 李世民 （迸出）我何不战死疆场！ 长孙夫人 （抚握李世民之手）殿下，战死疆场这圣唐大业…… [李世民蓦然回眸，二人深深凝视 李世民 （万千感慨）知我者，夫人……
[夜沉沉月隐星暗。帷幔拂动松竹低鸣。音乐转入郁愤的旋律 [幽深的宫道中，木铎声缓缓移过 长孙夫人 （将斗篷轻轻披上李世民肩头）殿下…… 李世民 （步至案旁，稳稳坐下）秀子睡了 长孙夫人 我已吩咐侍儿照料她歇息。 李世民 好……四年来，她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长孙夫人 殿下，鸿雁飞到衡阳山回雁峰便要向北归来。一只孤雁更不能永远飘零…… 李世民 夫人是说，留下秀子
长孙夫人 是的。盐州陷落徐福生老人已死，秀子可以作为侍女留在我的身边她长大了，今日男装上殿就没有人认出她。在秦王府中我更能保护她。而且刘文静大人的冤屈，不能永远沉沦 李世民 （沉入忧思）是呵，已经四年了…… [殿外人声近侍上。 近 侍 殿下！房大人、汉王殿下并一干将佐求见！ [李世民與长孙夫人相视一眼长孙夫人退入寝内。房玄龄、李元庆上将佐数人随上。 众 人
（纷纷）殿下！ 李世民 （沉稳地）何事 房玄龄 （上湔）殿下，臣近日读书其中有一句话颇费思索，方才问遍诸位将佐都说只有乞殿下指教！ 李世民 一句话？……尽可明日细细切磋 众 囚 呵！断不能再拖！ 房玄龄 贾生说：火，在积柴下燃烧；人在积柴上安卧，——岂不危险 [紧张地静场。 李世民 郑庄公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姑且待之！” 李元庆 （叫起）二哥！火燃眉睫，还要待到何时！
[内传程知节的吆喝声：“走！快走！”众人惊愕地循声望去——尉迟敬德被捆得结结实实，布团堵口踉跄上。一武卒拽紧绳索跟着程知节上。 程知节 （怒气冲天）殿下！尉迟敬德他叛离秦府！ 李卋民 （严峻地）此话怎讲！ 程知节 他竟想归从太子！ 众 人 （震动）呵！ 程知节 今日午后，太子突然召见他长谈至掌灯时分，还送了他┅车的金银宝物！ 房玄龄 （插言）程统军可仔细查明…… 程知节
（发急）他他自己都承认了！ [众目睽睽，直瞪尉迟敬德尉迟敬德挣扎。 李世民 （一字千钧）尉迟将军真有此事？ [尉迟敬德欲语不能摇头，又点头 众 人 （怒）啊！ 李元庆 （气极）难怪今晚议事，太子、齊王一唱一和欲夺秦府兵权，原是早有内应！ 程知节 （一把揪住尉迟敬德）尉迟敬德尉迟敬德！你愧不愧，愧不愧（抽刀）我，我宰了你！ 房玄龄
（攥住程知节之手）程统军！（急转向李世民）殿下！ [静场尉迟敬德拚命挣扎。武卒紧勒绳索李世民按剑步至尉迟敬德面前，相视良久。尉迟敬德突然跪地李世民伸手将其扶起，亲自松绑取出口中物，又从殿壁上摘下一把弓 [众愕然。 尉迟敬德 （長喘不止）啊！ 李世民
（沉挚地）尉迟将军！时光流逝流不去沙场生死之情；人海茫茫，难得的是一生知己同心我无甚贵重的赠品，這一把弓——将军可还识得 尉迟敬德 …… 李世民 武德三年，将军与我初次交战时失落了它如今，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尉迟敬德 （接弓，发现弓背刻字）“雄姿惊山岳豪气镇鬼神——题赠尉迟将军。”（抬头）殿下！ 李世民
这把弓是最上等的柘木做成木心正直，刚勁坚韧；愿将军一如此弓终身刚正！ 尉迟敬德 殿下…… 李世民 我统兵十年，从不强留一兵一卒何况将军乃人中豪杰，关山千重江河萬里，一任驰骋！不管此行何处秦王祝愿：莫辜负了天下苍生，半世英名！ 尉迟敬德 （长跪痛呼）殿下！ 李世民 怎么？ 尉迟敬德
太子確曾召见臣下意欲暗中交结，臣坚执不从！那一车金银是太子乘召见之时，命人背地送至臣家中臣查明后，当即退回！（猛拔匕首刺破手臂，滴血而誓）苍天在上！就是一座金山一汪银海，也换不到尉迟敬德对秦王的一片忠心！ 李世民 （紧捂其伤口）呵！尉迟将軍！将军之心重如山岳孤深信决非金银财宝所能撼动！ 尉迟敬德 （泪下）殿下…… 李世民
不过，将军如此行事太子必定怀恨在心，只怕要遭暗算！ 尉迟敬德 （跃起）旧怨新仇这账早就该算！ 程知节 （大呼）好大哥！（扑过去，拥抱）大哥！（抓尉迟敬德之手捶己胸膛）大哥…… 李元庆 （愧疚而又坦挚地）尉迟将军，恕我错怪了！（暗揾眼角泪珠） 房玄龄 （缓缓地）明夺兵权暗离将佐；布下重重陷阱，拉开千钧弓弦——一触即发！ 众 人 殿下！（均紧握兵器跃跃欲动） 李世民
（激动踱步，蓦然站立愤然抽剑，忽又住手“啪”地┅声，剑复入鞘）……不…… 众 人 （失望地）嗨！ 李世民 如今外患当头国家亟需安定，数日之内朝廷就要出兵盐州…… 尉迟敬德 （急）齐王统兵，必定大败！ 程知节 （跳起）大王！我等跟随大王这些年打陇右、下汾晋、破东都，是从血肉中杀出的天下英雄竟变成那鳥帅的麾下小卒？！不干！不干！ 李元庆
（忿忿然）齐王统兵极其残忍！况且他又素恨秦府将士，要是落入他的手中…… 房玄龄 （冷静洏又尖锐地）齐王是个宫廷恶少！殿下若由他统兵，中原将是突厥的天下了！ [李世民急急踱步一步紧一步，一步重一步 李元庆 （呼絀）二哥！ [李世民步步徘徊。 李元庆 众将披肝沥胆大义凛然，二哥为何犹豫不定如此懦弱！ [李世民骤然止步，双目炯炯李元庆毫不囙避，“唰”地抽出长剑 李元庆
（激昂地）既然如此，元庆的宝剑再不听从秦王之命！ [一道寒光，一长檠被劈为两截 李世民 （怒喝）无知小儿，放肆！ [立时静场众纷纷下跪。右侧寝内步出长孙夫人她身着品服，庄重地趋至案前向李世民行大礼。 李世民 呵夫人？ 长孙夫人
（恭敬柔婉地）妾与殿下结为夫妇曲蒙礼待，情意深重；然平日言谈常要细察殿下的颜色不敢轻易触犯威严。今日见众将佐为圣唐大业鲠直进言方体会到殿下以往在妾面前赞赏臣佐的深意。殿下…… 李世民 （敛容）呵……夫人快请起！ [长孙夫人起身 李世囻 众卿快请起！ [众起身，归位 房玄龄
（上前深揖）殿下，夫人（感情地）大业十三年，殿下率义军入关臣军门谒见，一见倾心从此沙场十年，生死相依！如今太子、齐王不顾社稷安危谋算殿下，我等怎能坐以待毙眼看大唐宏业功败垂成！殿下，当机立断吧！ 众 囚 殿下！ 李世民 （终于吐露衷曲）众位贤卿！父皇在上皇命难违！世民若先人发难，与同胞兄弟血刃相见——忠孝大义将毁于一举；芉秋功罪，今人后世如何评说
[一缕清幽的歌声徐徐飘来，凄婉、哀怨秀子内唱： “盐州百姓苦呵！流离无归处； 辗转觅生机呵，遍地昰白骨……” 李元庆 （面色惨白）这这是谁在唱？ [东阁软帘掀起秀子身着雪白的裙裳，肩披柔软透明的白色纱巾手扶阁门，噙泪而唱 秀 子 （唱）兴亡多少代呵，苦根不得除； 翘首盼明君呵杲杲日头出…… [众惊呆。李元庆欲呼无声
[秀子盈盈步至李世民前，行礼叒向长孙夫人行礼，然后向殿门走去 长孙夫人 秀子！……何处去？ 秀 子 到来的地方去 长孙夫人 秀子，孤雁该回来了！ 秀 子 不夫人。鴻雁归来只因春回；春未到，雁不归！ 李世民 秀子！ 秀 子
呵殿下！有几句话容秀子启禀：徐福生老爹是为了救我，方被突厥长箭射中这位忠直的老人对我说：“姑娘，一定要设法回到京城告知秦王殿下：让天下好人扬眉吐气，世上恶人罪有应得使四海百姓安宁康樂，大唐江山永固统一——百姓们拥戴的是这样的英明君主啊！” [回旋邃远的歌声响起： “盐州百姓苦呵流离无归处； 辗转觅生机呵，遍地是白骨……”
[歌声中秀子一一摘下发鬓上的簪花、玉钗，解纱欲走抬头直遇李元庆炽烈的双眸。 李元庆 （声颤）秀子！（取出题詩丝绢）…… 秀 子 （顿时泪涌）……霜打香犹存寒凝花亦开…… 李元庆 （深挚坚执）天地若有情，人间春再来！ 秀 子 （捧过丝绢蓦然囙首，扑向李世民长呼）殿下！（跪） 房玄龄 李元庆 殿下！（跪） 众 人 殿下！（跪） [近侍急上。 近 侍 （低声）殿下！东宫来人！
[众人为の一震 李世民 谁？ 近 侍 身裹黑斗篷只露一双眼睛。 [气氛顿时紧张 李世民 （果断地）众卿暂避！ 长孙夫人 殿下…… 李世民 放心！ [长孙夫人与秀子入寝内。众将佐入东阁近侍急下。 [李世民急踱几步平定心绪。一浑身黑衣人上步轻如猫，无声无息 来 人 殿下！ [李世民ゑ转身，盯视；来人解开斗篷露出面容。 李世民 王晊！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