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人撞南墙自己撞到头顶六天了还头痛头晕往北去,是何人求解

贫寒学子苗伟业在妻子乔翠叶的幫助下完成学业任职省府。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受经济大潮冲击,他毅然离职下海经商辗转于南方城市,几经沉浮成为房地产大亨囷资本大鳄。

本书以他的人生经历及种种矛盾冲突和情感波折为主线而展开描绘了社会各个时期的千姿百态,反映了在财富作用下人性嘚迷失与回归颂扬了真正企业家的人格魅力和社会责任意识。……

  有人说60后是幸运又幸福的一代人因为,恢复高考正值青春勃发、求知欲旺盛时期改革开放又给他们一展身手的机会。但他们的童年大多经历过贫穷和困顿青少年接受的是封闭固守的教育,日渐形荿了“国家义务、社会责任”的主流价值观——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而在他们带着日渐形成的价值观走向社会时,却遭遇了背道而驰的經济社会变革价值观受到怀疑和挑战,于是在叛逆与传统、放纵与道德、自我与责任等现实的生活状态和固有的思维模式之间不断挣扎囷求索这种矛盾的心里催生了无尽的沉沦和砥砺、悔悟和奋起。


  在已是或即将步入“天命”之年的这一代人有的功成名就,有的從中坚退居二线很快就进入退休年龄(国级高官除外)。太阳偏西、人生过半被称为幸运和幸福的这一代人能为社会和后人留下点什麼?是否该为自己的后半生做点规划
  基于以上的时代背景和人文思考,作者试图通过一对60后夫妻的人生历程从恋爱的甜蜜、婚姻嘚变故和事业的起伏之中,去透视社会的变迁、观念的蜕变继而突出人性的回归以至人格的升华,不辜负时代赋予这代人的责任和使命
  小说中的男主人公苗伟业出身贫寒,在尊师重教、崇文尚武的古朴乡村中长大从小受到父亲传统的教育和落难回乡的右派老师的栽培,品学兼优在高中毕业的那一年恰逢恢复高考,他考上了北方名城一所重点大学成为时代的幸运儿。他的同班同学——家境殷实、才貌双全的恋人乔翠叶也同时考上了省城一所普通大学两人从恋爱、结婚到生子,虽不富有但日子过得温馨、甜蜜。
  上世纪九┿年代初在知识分子下海经商大潮的冲击下,苗伟业毅然放弃省府智囊的优越工作到南方城市创业,由此演绎了一系列的人生悲喜剧
  先是认识了红颜知己和得力帮手方倩,事业做得顺风顺水后因国家政策变化及自身操作失误,致使事业一败涂地身负重债,人苼进入低潮
  经苦苦挣扎后,在妻子乔翠叶的帮扶下东山再起还清债务并回报帮助过自己的亲友。
  刚有所成却忘乎所以放纵凊欲而致婚姻破裂,与新欢再婚后烦恼接踵而至
  因投机取巧、触犯法律而锒铛入狱,公司人心浮动高管离职,且再遭婚变又一佽陷入人生低谷。
  在挚友兼助手褚达明、总秘张馨怡的共同努力和坚守下公司局面暂时得到稳定,而更致命的打击还在后头在强囿力对手的暗中操纵下,公司资金链断裂以致陷入到崩溃的边缘。此时远在大洋彼岸的前妻乔翠叶不计前嫌及时伸出援手,挽救了公司
  苗伟业出狱后痛定思痛,不是怨天尤人而是反思自己的过失。在券商的撮合下他以大局为重,与曾经伤害过他的对手握手言囷共同将公司进行股份制改造并成功上市。他成了众人眼中的资本大鳄名声大噪,再次崛起将公司带入了一个新的高度。
  在功荿名就后苗伟业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认识和规划:不做翻江倒海的大鳄和大鲨,要为国家和社会创造实实在在的财富和价值;与红颜知己方倩再续前缘;将名下股份的一半捐作慈善并决定死后将个人资产全部捐出
  他的前妻乔翠叶长期从事国际性的慈善事业,同时吔找到了自己所爱他俩殊途同归,在分手十几年后于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在曾经相知相恋的母校重逢
  小说除对男主人公苗偉业的人生经历、心里活动、精神风貌进行描写和锤炼外,还着力打造了一群女性形象:乔翠叶的善良、大气、坚韧、自强不息方倩的熱情、干练、执着,张馨怡的纯情、忠诚、甘愿奉献还有韦思思、乔燕、苗伟芝的可爱、侠义、嫉恶如仇,就连在苗伟业蒙难时离他而詓的第二任妻子田姿也并不觉得面目可憎这些女性形象烘托了小说健康、活泼、积极向上的主基调,给人以美的享受
  小说中的其怹人物,如褚达明、孙治的敢为、担当、有情有义苗远舟、苗远鹏、乔洪的宽厚、固守、仁义,章迅、黎有朋的务实和改革派官员风范就连卫振邦、沈力勇、阎维耀等也各有各的特点。这些人物形象都有血有肉地站在读者面前让读者品评和鉴赏。
  一桌不算丰盛的菜肴摆在诸君面前虽酱油胡椒葱样样都有,酸甜苦辣咸味味俱全但由于掌勺人手艺不精,烹制的效果或然不佳若不合口味,祈望提絀宝贵意见以便改进!待厨人下次烹出美味,请诸君再来品尝!

  一栋六层的图书电教大楼矗立在王子高中校园内“鹏舟楼”三个蒼劲有力的魏体鎏金大字门牌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门牌上方悬挂着“热烈庆祝王子学校成立四百五十周年暨苗远舟老师米寿之喜”的橫幅再往上是“热烈欢迎苗伟业校友伉俪和乔翠叶校友伉俪莅临指导!”横幅,左右两旁分别挂满市、县两级政府、社会团体和王子镇政府及各行政村的祝贺条幅大楼门前摆满花篮,一行人簇拥着一位耄耋老人站在大门中间位置


  两辆劳斯莱斯轿车相继驶入校园,頓时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龙狮舞动两对中年男女一前一后向耄耋老人走去。走在前面的男人身穿中式服装步履稳健,略显发福旁邊的女士一袭蓝色套裙,长发披肩端庄清丽;走在后面的女士着一身红色旗袍,薄施粉黛满场惊艳,旁边的男士西装革履金发碧眼,举止潇洒
  “恩师,我回来了!”
  “老师我看您来了!”
  这一前一后两对中年男女分别是苗伟业与妻子方倩,乔翠叶与外籍男友约翰他们由学校派去的两位负责人陪同,分别从省城各自下榻的酒店出发一路飞驰,前来为恩师苗远舟祝寿和参加母校校庆
  “翠叶姐,您好吗”方倩饱含深情地与乔翠叶相拥。
  “方倩妹妹多年不见!”乔翠叶给方倩一个拥抱。
  “您好!约翰!”苗伟业伸出右手与约翰紧紧相握
  “您好!伟业兄!”约翰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加上一句中国味的朋友尊称,让周围人发出一声惊歎!
  “翠叶!”“伟业!”一对曾经的恩爱夫妻眼泛泪光走向对方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眼就是年过半百面对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校園,百感交集

  一场春雪刚刚下过,田野上的麦苗在积雪的重压下努力地扬起青青的尖头行人走过的道路,泥泞不堪天空灰濛濛,像又有雪要下望着半山腰一片黑越越的树木掩映的间或透出土红色的砖瓦房,顺着一条碎石子路走上山坡两行足可遮阳的橡树像卫兵一样排列在道路两旁。再往上走是一块空旷的平地,有一棵一人合抱的橡树紧贴着枯死的古橡树傲然矗立在平地的右侧古橡树还未唍全腐朽,从其大致的轮廓可以看出胸径在两米左右少说也有几百岁年纪。当地人介绍说三十年前,一个炸雷将古橡树劈为两半从此就再没有绿过。过了两年枯树的旁边长出了一枝嫩叶的小橡树,在当地人和院内人的呵护下慢慢长成了今天的大树走近这棵在众人呵护下长大的橡树,抬眼向上看有一些饱经风霜顽强不掉下来的老树叶散挂在枝枝杈杈上,再仔细看树枝有点点绿芽在上面冒出尖尖來,此刻虽是春寒料峭,可春的确来了!
  这是十年“特殊年代”结束后的第一个春天!
  据传明朝一位分封在这片土地上的诸侯王,在此处修建了一所书院专供王子和贵族子弟读书、玩耍,遂起名“王子书院”山下的古镇就叫王子镇。书院几经兵灾、天灾原先的房屋早就荡然无存,但“王子书院”后在民国时期改为“王子高中”的名字却延用至今。门前那棵枯死又重生的橡树足可见证它嘚历史纵使朝代更迭,一旦天下太平这里总是书声朗朗,读书的风气经久不衰这里曾出过不少秀才、举人,还有进士近代以来也囿几个留英、留美博士从这里走出去。这是一所悠久的、远近闻名的学校
  高二(一)班的教室里,苗伟业与全班同学一起正在听数學老师苗远舟讲解函数题
  “哪位同学能做第二种解法?请举手!”苗老师在黑板上做了一种解答后向台下学生提问
  教室里一爿寂静,有同学不屑一顾地小声嘀咕:“一种解法就够了还要第二种解法,多此一举!”
  看到没有同学举手坐在第三排靠中间走噵的苗伟业举起了手。
  “苗伟业同学请上黑板解答!”苗老师微笑着说
  苗伟业走上讲台,拿着老师递给的白粉笔面向黑板,刷刷几下就答题完毕转身小声说:“这道题还有第三种解法!”
  苗老师眼光一闪,爱抚地示意他继续解答
  课堂上鸦雀无声,哃学中有的眼都不眨一下盯着黑板有的歪着头乜斜着眼睛,有的扭头望向窗外一只眼睁,一只眼闭双手比划着打鸟的样子。
  “看把你能的!”先前嘀咕的叫梁继军的同学又嘟噜了一句邻座扎着马尾辫、高挑个儿的女同学乔翠叶用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下。
  “還有第四种解法吗”待苗伟业解答完,苗老师轻柔地问了一声
  “就想出来这些!”
  “好!请坐回去吧!”苗老师说完,环视囼下的学生“请各位同学看黑板,苗伟业同学的第二和第三种解法完全正确!”接着像看穿了某些同学心思似的不免由此及彼语重心長一番:“考试时只要一种解法答对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一题多解呢这就好比要到达一个目的地,有多条路可以走比较一下哪条更菦些,更好走些做出最省时省力的选择,是不是比只知道一条路更有利呢要完成一个项目或一个课题,不只是一种方法、一个答案岼时多动脑筋、开阔思路、举一反三、融汇贯通,养成了这样一种思维和行为习惯许多事情就容易办好,离成功也就不远了”
  苗咾师已年过半百,身板挺直头发漆黑不见一丝白发,深蓝色的上衣虽在袖口和肘关节处磨得有些发白但干净、整洁,多年的农村劳动並未将身体压垮也未改变他严谨和一丝不苟的习惯。他与苗伟业是本家同为距此十几华里的苗家庄人,按辈份算苗伟业应叫苗老师伯伯。苗老师是土生可不是土长的人他五岁就与母亲一起随做生意的父亲在省城安了家,长大后考入燕京大学数学系参加过地下党组織的学生运动,解放军进城后的第二年毕业回到省城在一所大学任助教,不久父母因病相继去世。那年他刚升任副教授,因向组织提意见被遣送回原籍——苗家庄,未生育的妻子离他而去自此,单身一人再未娶亲
  回苗家庄之初,他就住在沾点亲的苗伟业父親家家乡父老对这位落难的才子深表同情,为照顾他不致干繁重的农活,村支部——后来是大队支部让他管理一处柑橘果园他感激父老的这份乡情,干脆将家安在果园里他那认真而不拘泥的数学头脑,琢磨起农艺来也是一流的经他改良、培育的柑橘,个大、汁多、可口、产量高远近闻名,年年为大队创下不菲的经济收益十几年来,尽管政治运动一拨接一拨但在家乡父老的保护下,他很少受箌大的冲击三年前,被王子高中新任校长朱子轩发掘聘为民办教师,才又站上了这三尺讲台
  朱子轩是分封在此地的朱家诸侯王嘚直系后裔,祖上虽起起落落可“耕读为本”的祖训并未丢失,到了他这一代他走出了这祖居之地去英国留学获得博士学位,回国后任省城第一中学校长
  早已靠边站了的朱子轩,有感于壮志未酬而行将老去于是申请,自愿回原籍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因他的学识囷知名度,被县教育局任命为王子高中校长

上任后,朱子轩做了两件让人侧目的事一是让三位回原籍当农民的以民办教师身份走上讲囼,苗远舟便是其中之一;二是自力更生重建和修整残破不堪的王子高中校园。在那个无法安心教学的年代与其让老师、学生整日支農、修堤,不如自找门路筹集材料建校他的一位学生在一所矿山任矿长,适逢矿藏枯竭上级决定停止开采,职工和家属全体搬迁朱孓轩找到这位学生,提出由王子高中的几百号师生前来“助工”帮助矿山搬迁设备,条件是将废弃的房屋拆除砖、瓦、门、窗、梁、柱等建筑材料送给学校。其实“助工”是幌子矿山的那些机器、设备,哪是老师、学生搬得动运得走的?结果是拆除的那些房屋建筑材料还是用矿山的十轮大卡车给运回学校的。建筑材料运回学校后各村村民自发地到学校帮助建设,生产队还给记工分村民中泥工、木工有的是,不到两个月时间八栋教室和办公室全部竣工,红砖红瓦又红又“专”。教师和学生宿舍及其它建筑物也顺带修整一番
  偏处一隅的古老、纯朴、风景秀丽的中南古镇,与全国各地一样动荡教书育人受到贬损和冲击。虽然如此但有着尊师重教、崇攵尚武传统的这一方百姓,对人才的渴求和重视是发自骨子里的各家的孩子上学、读书从来都是第一位,逢年过节玩龙灯、耍狮子也是當地人最佳的娱乐方式和大人、小孩的必修课大多数人都有几招防身的武术功底。
  苗伟业的父亲苗远鹏算是农村中的文化人苗远鵬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按年龄排序长子苗伟业,次子苗伟豪大女儿苗伟芝,小儿子苗伟强最小的女儿叫苗伟莲。他身体一直不恏长年的肺痨病折磨着他,在生产队算不上一个壮劳力因其读过书,还略懂医道村里的红白喜事或逢年过节,写写对联、布置布置場面村人有些撞到头顶六天了还头痛头晕脑热、跌倒损伤的小病小痛,都找他帮忙他是来者不拒,热心快肠因此人缘挺好。他媳妇吔是个弱身子也许是生育儿女时落下了病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一家七口,靠两口子挣的那点工分不够分口粮祖上留下来的什么橱、柜、桌子、板凳都拿去兑现换了口粮,实在没有东西可兑现的了就将一部分口粮拿到黑市上卖个高价,钱交到队里再拿回另一部分口糧许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村里有不少与苗伟业同龄的孩子小学或初中未毕业就辍学回家小点的为生产队放牛、放羊,大点的就到生產队参加劳动可苗远鹏就是不让孩子辍学,再苦再难也要让自己的孩子个个读书哪怕在许多人看来读书无用,哪怕他读了一肚子书也沒派上大用场但他固执地认为,读书是做人的根本读书人自古以来就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君子固穷”穷不可怕,“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些古代士大夫所坚持的儒家思想也成了他的祖传家训。尽管他祖上从未显赫过只出过秀才,连舉人都没有出但他坚守传统,并要代代相传也正是因为有了像苗远鹏这样一些人的坚持、固守,历经几百年的王子古镇才不至于被历史的尘埃所淹没才有崇文尊教、民风纯朴的传统。
  苗伟业三岁开始识字、记数到七岁上小学时,小学二年级的课本就了然于胸夲来可以直接跳到三年级,但苗远鹏不希望拔苗助长还是让儿子从一年级读起,一级一级往上升因此,苗伟业在玩儿中轻轻松松读书、考试他读书成绩一直优秀,除本人聪明、乖巧在父亲的熏陶下练就的童子功外,还得益于一位高人从小学到高中,伴随着“特殊姩代”长大那样的课本和考试内容,年年成绩第一再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了他的最大乐趣在大队果园里,倒不是去摘那树上的柑橘吃洏是那里住着让他知道世界有多大,高斯、爱因斯坦是谁数论、相对论是什么的右派伯伯苗远舟。
  作为家中长子苗伟业从小就懂倳,每逢假期或放学回家都会主动为父母分担家务和忧愁,有几个暑假就是在三十里外的山上度过的村里有一户人家的亲戚是那片山嘚护林员,他与大弟伟豪与那户人家的孩子一起再约上几个年龄相仿的半大小伙伴,住在那个护林员亲戚的家里砍上一个月柴禾。早仩天刚亮就起床带上干粮和水,趁太阳还未升起及升起后地面温度未达到一天中的最高时段砍上一阵子柴禾;到了烈日如火时迅速将砍下的柴禾就地铺开,回到住处吃饭、休息;到了太阳偏西时又去砍一阵子天黑又回到住处吃饭、休息。这样一个来月下来加上生产隊分的庄稼地里的秸秆,全家一年的烧柴用度就够了
  晒干的柴禾捆扎后堆在一起,然后一担一担地挑到山下路旁家庭条件好点的僦租一台手扶拖拉机运到家里,当天傍晚就可回家家庭条件差没钱租手扶拖拉机的,就从生产队里借辆板车这样一板车近千斤柴禾从挑下山、装车,到拉回家往往是从天不亮就开始到深夜才能到家。装载柴禾是要有点技巧的——先是将手扶拖拉机或板车用木棒或木板加宽、加长然后将一捆捆的柴禾在上面一排排堆放、加高,堆成一个柴垛最后在上面用一根或两根又长又粗的木杆压住,四周用麻绳凅定要是压不住,或绳索松了、断了柴禾就会一捆捆地掉下来。有一年暑假苗伟业与大弟苗伟豪及父亲苗远鹏拉着堆得高高的一板車柴禾,道路坑坑洼洼走到半路,车上的柴禾被抖得七零八落不得不停下来重新装载。苗伟业在上面用力地压木杆苗远鹏与苗伟豪將套在木杆上的麻绳往两边的车辕上拉紧捆绑。由于木杆不受力一下子压断了,苗伟业一个“倒栽葱”从柴垛上摔到地面而折断的一尛段木杆掉到苗远鹏头上,又弹到苗伟豪面部使父子三人都受了伤,可还得强忍着伤痛和饥渴将一板车柴禾拉回家,到家已是第二天嘚中午了
  冬天农闲,本来是庄稼人辛苦一年休养生息的季节可那些年的这个时候却是最忙、最劳累的,没完没了的水利建设就在這个时候热火朝天地开展起来省、地或县和公社组织的,年年都有近的距家乡几公里、几十公里,远的上百公里、几百公里家里有主劳力的就主劳力上阵,没有主劳力就妇女、儿童上阵正在哺乳的婴幼儿,也跟随母亲上工地拖家带口的场面煞是壮观。刚结婚不到彡天的新娘同样是不能待在家里的上工地与铁锹、扁担度“蜜月”去。苗伟业一放寒假或学校为了响应“支农”的号召提前放假他就昰家里的半个劳动力,顶替多病的父亲与体弱的母亲合成一个劳动力上工地参加劳动。一个寒假结束他也能挣八十、百把个工分,这吔使他养成了坚韧和吃苦耐劳的品质
  这一年,县里组织的凤尾湖围湖造田大会战开始了所谓凤尾湖,因其不规则的长条形状远看或空中俯视就像凤凰的尾巴,故名凤尾湖你要说像孔雀尾或山鸡尾,叫雀尾湖或鸡尾湖也行但前人起名时总想高雅点、吉祥点也无鈳厚非。总之县委为了响应“农业学大寨”的号召,“叫高山低头要湖水让路”,非要将这条“凤尾”拦腰截断这边仍为湖泊,那端辟为农田也是普通人奈何不了的事。

从村里出发到工地有六十余公里大队的一台拖拉机来回奔跑根本不顶事,只能运送一些锅碗瓢盆及粮食一类的公共物品以及极少部分的老弱妇孺坐在上面,其他的人就只能靠一双肩膀挑着担子两条腿一步一步向前挪动了。干部說当年红军两万五千里都走过来了这点路程算什么?生产队的木板车也不是每个人能分到一辆的三五个劳动力有一辆就不错了。木板車上装的要么是拖拉机装不下的老弱妇孺要么是工具和行李。六十公里的路程一般要走两天晚上就借宿在公路旁村庄的人家,或就地鋪开卷席躺倒其上,眯上眼睛等待天明,或干脆走夜路累了就坐下打个盹,休息一会儿饿了、渴了就吃点、喝点自带的干粮和水。
  十三岁的苗伟业跟在步行的大队人马中与村里的大人一起走上工地。到工地要路过城关镇大他二十岁的族兄苗伟山拉着板车前荇,看他有些累了苗伟业帮他拉一会儿。在经过城关镇的一家政府机关门口时一辆吉普车刚好从里面开出,与苗伟业拉的板车后尾相碰他的右手虎口被震出了血,可那司机不但不道歉反而从车窗伸出头破口大骂:“他妈的,怎么拉的板车撞死你。”
  “你妈的瞎了眼,撞了我的板车弄伤了我的手,还骂人你是不是人啊?”年少气盛的苗伟业转身回应了那司机
  见一个小孩对他不敬,那骄横的司机下车要揍苗伟业心想,你一个乡下小孩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自认为能开小车就高人一等,哪容得了乡下人顶嘴苗伟業看那一脸横肉的家伙从车上下来,也顺手从板车上抽出一把铁锹、扎好马步、瞪着眼与他对峙同行的苗伟山等一众乡亲也站到苗伟业身旁,指责那司机的无礼和蛮横那家伙一看众怒难犯,骂骂咧咧地回到驾驶室开车走了苗伟业心中难平,凭什么一个吉普车司机撞了別人的东西、伤了人不但不赔礼道歉,还这样蛮横霸道乡下人就该被踩在脚下任人欺辱吗?气恼和愤怒撞击着这个少年的心要努力讀书,要有能力才不会受人欺辱,才能获得尊严和平等他咽下了这口气,默默地跟随大人向凤尾湖工地走去
  工地的住宿和伙房嘟是用竹子搭建的工棚,外面用油毛毡遮盖工棚内中间是一条过道,两边是通铺一个工棚要睡二三十人,男人和女人分开睡在不同嘚工棚里。工棚与伙房相隔一百多米远工棚靠近工地,为的是上工方便;伙房要靠近水源为的是取水方便。早上出工傍晚收工都由夶队支书或民兵连长统一号令。一般是天不亮就起床、出工太阳升起了吃早餐,正午吃中餐天黑了收工吃晚餐,然后胡乱洗一把就上床睡觉所干的活就是从已干涸的湖面担泥土或板车拉泥土上堤坝。一段一段的都有任务、指标,县里分给各公社公社分给各大队,夶队分给各生产队隔一阵子公社的推土机将堤坝的泥土推平,来回压实再堆土再压实,直至认为堤坝的高度可以挡住来年的湖水不致漫过另一面的水田才算合格但这样的人为改造大自然,大自然会认可吗要不认可,它报复起来凡人就要自食其果了。
  天还未亮一阵刺耳的口哨声在工棚门口或直接在工棚内床头响起,大队支书在叫起上工了连续十几天的高强度劳动实在受不了,苗伟业梦见自巳与几个小伙伴一起围坐在县城的一家食堂餐桌旁吃红烧肉正高兴着夹一块红烧肉往嘴里送,突然被一阵哨声惊醒他恨不得将那个刚被公社提拔的“催命无常”一脚踢翻。恨归恨床还是得起的,谁也不能例外除非生病实在起不了床,可没病是装不了病的被识破,偠罚工分的还要站在社员面前接受批斗。苗伟业揉揉眼睛一骨碌爬起来,不刷牙也不洗脸一溜烟跑到伙房里躺在柴堆上,想继续做唍那个美梦要将那块刚夹起的红烧肉吃到嘴上咽下肚子里才甘心。没等他进入梦乡就听到了大队支书的脚步声,他一骨碌又爬起来順着伙房边沿,趁着曙光矇眬之际跑回工棚支书闻声追到工棚,他又跑到伙房就这样与大队支书来回捉迷藏。看到公社的推土机从伙房旁边经过他俏俏地跟着推土机踏上后面的接挂大铁环搭上一段路,到附近的集市玩了一天晚上回到工棚,被大队支书臭骂一顿毕竟是个孩子,也就放过了他
  工程快结束了,大队支书发了动员令“还有五天就要过年了,大家要吃大力、流大汗加把劲,大干赽上待工程完工后,我们坐着八个轮子的卡车高奏凯歌还!”
  底下的一位村民小声嘀咕:“哪有八个轮子的卡车连几个轮子都没搞清楚还当支书呢!”
  “我们大队的拖拉机不就是八个轮子的吗?机头四个拖斗四个。”另一位村民讥笑着说
  梁继军的父亲昰大队支部书记,他从小耳濡目染对阶级敌人抱有仇视的心里,因此对右派出身的苗远舟老师很不尊重,经常蔑视和顶撞他苗伟业決定教训一下这个不懂礼貌、不知好歹的家伙。他趁星期日回家之时找到同村最要好的三位初中同学苗伟江、苗伟海、苗伟湖,策划好晚自习后在学校后山的橡树林将梁继军揍一顿
  学校围墙后门的山上是整片的橡树林,橡树林里有一条小溪常年有潺潺流水从上而丅穿林而过,溪流旁有一块大青石非常显眼
  苗伟业想:如何将梁继军约出来,又怀疑不到自己头上呢他想到了自认为的一条妙计,要让梁继军主动出来接受惩罚
  他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收发同学的作业本是他的职责要模仿一个同学的笔迹不就是小菜?他模仿喬翠叶的笔迹写了一张纸条趁晚饭同学们都离开教室的时间,夹在梁继军放在桌上的晚自习时老师要讲解的语文学习资料的第三十六和彡十七页之间现在形势变了,学生的学习抓得紧了老师也更加勤奋了,白天要讲课晚自习也会来讲。
  梁继军吃完晚饭到教室咑开语文学习资料,当翻到第三十六页想温习一下一会儿老师要讲解的内容时一张小纸条映入眼帘,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来一看上面写噵:“下晚自习后到后面树林小溪边的大青石旁等我。”落款是:“保密”这块大青石是后山橡树林里的一个标志,所有的同学都知道白天不上课时就有同学常在上面或看书或嬉戏。每当橡子成熟时男女同学相约在课间去林子里捡拾橡子,既可用以调剂口味又是借機追逐打闹、彼此接触的由头和说辞。
  这是乔翠叶的笔迹他再熟悉不过了,他与她的座位在同一排就隔一条中间过道,平时总是拿眼瞧她写字的样子注视她的一举一动,是她的笔迹错不了他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好感,想亲近又不敢想多看一眼她那好看的眼睛和媔庞,又怕她拿眼睛剜她苗伟业早就注意到了梁继军的这点心思,所以就模仿乔翠叶的笔迹有意不署名,又让他猜得到是谁写的增加一点神秘感,万一事情败露也抓不到把柄!

梁继军看到纸条上的内容脸上火辣辣的,嘭嘭直跳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迅速将紙条揉成砣放到口袋里,心想乔翠叶平时都不爱搭理他,这会儿怎么主动约他还要到后山橡树林里,又是晚上是有事求他?不对她平时骄傲得像个公主似的,家庭条件又好!是对我提出警告不要总是偷偷瞄她?也不对要是那样的话,不必在晚上约他到树林里她随意拿眼睛剜一下,他就不敢了;是谁做的恶作剧可明明是她的笔迹!
  同学们都进教室了,老师也开始讲课了他还在想,却总吔想不明白他扫了一眼旁边的乔翠叶,她跟平时一样没什么异样的表情又扫了一眼,又扫一眼她感觉到他怪怪的,头向他歪了歪嘴巴动了动想问他怎么了?可没好意思开口他以为是她问他看到纸条没有?这下有底了,心里暖暖的长这么大是第一次约会,还是他心儀已久的梦中女孩主动约的他这节晚自习课他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心里想的是下课后去小溪边与她说什么话能不能拉一下她的手,鈳不可以与她多呆一会儿
  下课的钟声响了,他磨磨蹭蹭没有动身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表示。她也没有动身在低头看学习资料,没囿向他表示什么的意思他想,已经表示过了总不能要她说得太直白吧!她不动身,说明她是让他先走他又想了一遍,又不好意思问但不管怎样,去一次后山树林到纸条上写的小溪边大青石旁等她总错不了。要不是她写的或者她变卦不去了也没关系,权当是去散散步那里又没有老虎要吃人,怕什么这样寻思着,就快快地收拾书本走出教室从学校大门口出去,悄悄地沿着围墙边的小路向后山赱去——学校为学生安全起见通向山里的后门晚上一律处于闭锁状态。
  苗伟业把纸条放到梁继军的书本上夹好后速度极快地吃完晚饭,早早地来到教室座位上梁继军比他矮,坐在第二排他前面的一个座位从梁继军一进教室,苗伟业就对他的一举一动进行观察:怹看纸条的慌乱不断用眼睛扫视乔翠叶的情境,乔翠叶不明就里的一瞥和嘴巴轻轻的蠕动都一一看在眼里。他断定他已上钩下课钟聲一响就飞快地收拾课本,从学校大门口跑到后山他与三位初中同学约好,等指认梁继军后就立即回学生宿舍,下面就是他们的事了
  梁继军怀着兴奋的心情来到小溪边大青石旁,等待他暗恋的女友内心像揣个小鹿似的咚咚乱跳。
  黑暗中苗伟业轻声说:“僦是他”。
  三条黑影向梁继军走来不由分说劈头盖脸一顿拳脚。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晕头转向末了,听到两句警告:“看你还敢鈈尊重老师看你还敢欺侮女同学?”
  这两句话是苗伟业叫说的前面那句是梁继军挨打的原因,可后面那句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這就是苗伟业的一箭双雕了,他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思看不惯梁继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样子。
  梁继军自恃家境也不错认为与喬翠叶同属一个阶层家庭的子女,会有共同的思想和理念总想更近些与乔翠叶交往。他拖着受伤的身心回到宿舍闷声躺在自己的床上,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那张纸条他不敢确定是乔翠叶写的,没有署名只是笔迹很像。那打他的人给他留下两句话细细想来,要说不澊重老师那只能是那个右派老师苗远舟了,但苗远舟敢叫人打他吗肯定不敢,也不会;要说欺侮女同学他从没有过,只是喜欢乔翠葉想与她亲近些,这也不叫欺侮呀!乔翠叶不至于叫人打他吧他心里有鬼,也不敢去向乔翠叶质证这些没有证据的事不好乱怀疑人。他要是告诉老师或校长被打之事校长和老师问起晚自习后不去宿舍睡觉去树林干嘛?他没法回答也丢不起这个人。他要是回家告诉父母父亲肯定会到学校兴师问罪,那样搞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他这书还读不读?思来想去也理不出个头绪只能怪自己平时太张扬,不知道收敛忍了吧,就当是个教训好在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不影响学习。第二天有老师和同学看到他脸上的伤,问是怎么囙事他说不小心摔了一跤,就这样搪塞过去了
  高中学生一般要求住读,就是家住山下王子镇街道的乔翠叶也住在学校女生宿舍她的家境在同学中算是上等。她父亲乔洪是镇供销社主任掌管着全镇两万多人口的商品物质供应,母亲郑柳芬是镇粮管所出纳哥哥乔林树当兵退伍后就进入供销社,也是供销社职工她家境优越,从小就衣食无忧长得又水灵,是父母亲的掌上明珠同学眼中的白雪公主。
  住校学生的粮食都是自己从家里带来学校配有大甑,不是木头做的那种而是用红砖混凝土砌起来,像一个水池子底部一个夶铁锅,蒸饭时铁锅放水上面放透气的木板,每个同学将自己的粮食装在铝制的饭盒里并装适量的水放到大甑内的木板上摞起摆好上媔再用木板盖严实。几百个学生的饭菜用一个这样的大甑就够用了蒸菜、蒸汤可以用陶罐或玻璃瓶,有些不耐高温的玻璃瓶被蒸炸了那昰常事家庭条件好的就是一日三餐米饭,下饭的菜有干鱼、腊肉什么的汤类如鸡蛋、海带、猪排骨等。条件差的就只有红薯、干薯、炒面(一顿饭要蒸二三个小时面条如果不炒直接拿去蒸的话,出甑就变成面糊了)每天有一餐是米饭,米饭还不能吃饱一般放二三兩米,菜是咸菜、豆腐乳之类——这也不用蒸汤类如蒸黄豆汤是最常见的了,青菜是很难用这样的大甑蒸的家庭条件不好不差的就介於二者之间了。到了吃饭时间厨房师傅将蒸好的所有饭盒、陶罐和玻璃瓶取出,摆放在一溜长长的大案板上各人去取自己的那份,不恏辨认的就在饭盒底部或四壁的某一壁刻上自己的名字陶罐和玻璃瓶则做上记号,如系一条带子什么的这样的大甑蒸不熟饭是常有的倳,如果这样这一顿就得挨饿或只能吃那半生半熟的饭菜了。
  苗伟业属于家境差的那类伙食如此,体格好不了个子不算矮,可“人比黄花瘦”而乔翠叶就不一样了,家境好家人宠爱,又正是青春期的女孩直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一副美少女的形象難怪让梁继军这类少男被一个眼神就给镇住,被一张不辨真假的小纸条就给勾走了
  到了开饭的时间,同学们拿到自己的饭盒后有嘚在宿舍内吃,有的在宿舍门前的树荫下三五成群,互相夹对方的菜吃男女生宿舍就隔一条青石板路,胆大或不避嫌的男女同学也走箌一堆换菜吃苗伟业在宿舍内吃的时间多,偶尔也出来与同学们一起吃乔翠叶在宿舍外吃的时间多,她很愿意让同学们分享她的美食某一天,看到不常出来的苗伟业吃半盒饭就打趣他说,“苗伟业饭量那么小我赌你吃不了一斤米饭,再加上半斤下饭的排骨海带汤你要是赢了,一个月的伙食我全包了想吃什么都可以,要是输了就请我吃一只鸡敢不敢赌?”
  “苗伟业敢不敢赌”女同学看箌乔翠叶向男同学挑战,都纷纷起哄
  “赌了,赌了苗伟业。”男同学在为苗伟业打气
  苗伟业涨红了脸,望着乔翠叶看她那副带着挑衅的表情,一股不服输的勇气一下子被激发出来“那有什么不敢的,赌就赌!”
  “好晚餐换一个大的饭盒,我来装米排骨、海带也由我来装,讲好了不许耍赖,全班同学都可作证!”乔翠叶当即回答并拿出一块钱、半斤肉票给梁继军,让他到镇上買猪排骨去海带是现成的无需购买。梁继军将吃完饭的空饭盒往旁边同学身上一扔接过乔翠叶递过来的钱和肉票,屁颠屁颠地跑出校門到山下镇上采购去了
  单调、枯燥、乏味的学生生活,很少有乐趣大家见一男一女两位同学,一位是学习尖子一位是校花在一起打赌,有这么一个调笑的机会都乐坏了。别班的同学听到这边的高声谈笑不知是什么有趣的事这么高兴,都围拢

别班的同学听到这邊的高声谈笑不知是什么有趣的事这么高兴,都围拢过来看热闹那场面就像看一场精彩的篮球比赛一样刺激,都久久不愿散去就等丅午上完课,晚餐时间到了再看下半场。
  晚餐时间很快就到了同班的、还有别班的许多同学,都带着自己的饭菜围拢过来看苗伟業与乔翠叶打赌的事
  苗伟业平时吃二三两米饭根本吃不饱,更加上没有什么油水每天是处于半饥半饱状态。并不是他不想多放些米只是他还有四个弟妹,都是长身体的年龄且卖掉了一部分口粮,家里剩下的粮食不多他不得不省着点吃。乔翠叶赌他吃一斤米饭一米七出头的个子,放开量吃还有排骨海带汤下饭,也没有时间限制这根本不在话下,不知乔翠叶这个女孩子是不了解一个大男人嘚饭量还是以此方式有意关照他?反正他是赢定了
  他当然赢了,乔翠叶输了可乔翠叶不但不气恼,反而笑嘻嘻地说:“愿赌服輸从现在开始我包了你一个月的伙食。”
  他自认为是个大男人这样的赌局赢得有点不光彩。他拒绝了她的赌注说:“你请我吃叻一顿排骨海带汤泡饭足够了,别的就不要了”
  看着他吃完饭赢了这场赌局的同学不干了,都在一旁起哄“不能不要!不能不要!”
  从第二天开始,乔翠叶就在学校的大甑里蒸两份饭菜菜是一样的,饭的份量不一样苗伟业是每餐半斤白大米,她自己只是二兩倒不是为了节省,她是女孩子饭量小,再加上油水厚每到饭点,她叫上苗伟业一起去拿饭苗伟业委实不好意思,可碍于她的执著和情面再加上同学们在旁监督,也只好半推半就与乔翠叶一起拿饭、吃饭并与同学们一起分享。
  这种纯真的同学之情让苗伟業对乔翠叶有了较深入的了解。他原以为那种优越家庭出身的女孩子一定是娇生惯养、小姐脾气和目中无人的可乔翠叶让他刮目相看,烸次吃完饭她都要接过他的空饭盒,洗干净后再装下一餐的大米还美其名曰让他做一个月的“少爷”,她给他当一个月的“丫环”苗伟业投桃报李,也在学习上帮助乔翠叶让她的学习比以前轻松了许多。
  苗伟业一个月的“少爷”做满了可乔翠叶这个“丫环”還想继续做下去。他死活不让她再给他的饭盒装米也不让她服务了,但只要她有事让他帮忙他乐意为她效劳,可除了学习之外她没囿什么事要他效劳的。他不让她服务了她不好勉强,但奇怪的是他的课桌斗——那种两人一张没有关锁抽屉的课桌——经常发现有熟鸡疍或咸鸭蛋一类的小食品他知道是她偷偷放到他的课桌斗的,也不便声张心里装着感激,更卖力地帮她复习功课有一天,他发现课夲里夹了一张两元的纸币这个可不敢收,他也学她的样子偷偷地放回她的课桌斗里;第二天,他发现课本上夹了一张五元的纸币他叒偷偷地放到她的课桌斗里;第三天,当他打开课本时发现了一张十元的纸币,可把他吓坏了十元钱是一个农村劳动力一个月所挣工汾的价值。这么大的一笔财富怎么敢收他也不能再这样偷偷的送来送去了,再这样送下去说不定她又要加码。他得找她谈谈当面还給她,并对她表示感谢!
  苗伟业约乔翠叶到校门口的橡树侧面遮住行人视线,涨红了脸对她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錢我不能要,还给你!”说着将十元钱塞到她手上
  乔翠叶将手缩了回去,俏皮地说:“我没给你钱你还我干什么?”
  “不是伱还有谁”他感到诧异。
  “那谁知道不管是谁,给了你你就收下呗!”她笑语盈盈、若无其事地说。
  “那不行‘无功不受禄’!”他有点急了,从小就有家教不明不白的钱财不能要。
  “就当是谁借给你的我帮你破案,哪天抓到那个‘案犯’你再加倍‘惩罚’她,好吧”她嘻嘻笑着,眼送秋波
  他心中有数、有主意了,也嘻嘻笑着对她说:“要不这样我就将‘赃物’交到伱这个‘警察’手上,哪天破案了告诉我,我们一起‘惩罚’她”不等她回过神来,迅速将钱塞到她手上转身一溜烟跑了。


  两姩高中眼看就要毕业了教育界正在酝酿着一场大变革,苗远舟老师嘱咐苗伟业:“国家形势正在朝着正常的方向转变这就是说十年前甚至二十年前,一些好的事情和传统会恢复过来毕业回家后不要荒废了学业,我送给你的书本要经常温习将来会有用的。”除正常的仩课外苗远舟平时没少给苗伟业加些课外的“猛料”,不只是他教的数学课物理、化学都有涉猎,历来数理化不分家也不会过时,怹将自己所学一一传授给苗伟业苗伟业从小就很尊重这位远房伯伯和恩师,对他的教诲和传授的知识铭记在心
  毕业离校在即,同學之间都互相留影、互送纪念品两年的同窗之谊在他们心中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记。平时有些疙瘩或背后使些坏心眼的此时都冰释前嫌,相互要好的更是难舍难分苗伟业与梁继军平时关系很一般,自从那次在后山上叫人揍了他一顿后见他默默地忍受了,以后也没有再蔑视和顶撞苗远舟老师了倒觉得他并不是那么讨厌,其后与乔翠叶打赌吃饭的那件事他在旁为他打气,还很热心地到镇上买肉觉得怹还有几分可爱。苗伟业想在临别之际向梁继军道一声歉毕竟那是一件不太正大光明的事,尤其是假借乔翠叶的笔迹将他约出他觉得洎己有些阴暗和龌龊。他鼓足勇气向梁继军坦白了几个月前那个晚上的事并向他做了诚挚的道歉。梁继军听到那晚被打是苗伟业指使的很愤怒,握紧拳头就要回击他可转念一想,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他也真诚道歉了,要是再翻出来对谁都没好处他的善良之心和同窗之谊战胜了报复的念头,于是缩回拳头面色由愠怒转为平和,原谅了苗伟业
  对于乔翠叶,苗伟业有一番别样的情愫虽说不敢往恋爱上去想——自己是农村户口,吃的农家粮饥一顿饱一顿;她是城镇户口,吃的商品粮每月有国家定量供应;他知道两人的家庭環境和社会地位天差地别,根本不可能——但最近两个月的频繁交往他感受到了她的友情、她的聪慧,她为了让他吃饱、吃好点让人覺得是“愿赌服输”,不留一点痕迹和话柄;送小食品让他没法拒绝;拿钱资助他又不伤及他的自尊——尽管他还回去了
  盛夏的傍晚,天还未黑绿树掩映,凉风送爽苗伟业约乔翠叶到后山的橡树林话别。他想起模仿她的笔迹诱骗梁继军到这里的那个夜晚脸上发燒,为这一不光彩的行为羞愧难当
  橡树枝枝杈杈上缀满青青的、饱满的橡子,在片片绿叶之间仿佛受呵护的襁褓中的婴儿,又似圊春叛逆期的少男少女在试图争得无拘无束的自由,那浑圆、青涩、倔强的情状惹人怜爱而承载它的橡树母亲根植于荒山野岭、沙砾薄地,哪怕是风霜严寒、干旱酷暑挤干身上的每一滴**,也要供给橡子足够的养分让其破茧而出。
  往常的交往有众多同学在旁这佽是他俩第一次单独在一起,都有一种紧张和依依惜别之感他的心嘭嘭直跳,脸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嗫嚅着将笔记本递给她:“留个纪念吧!”
  她伸手接过他给的漂亮的粉红色塑料封皮笔记本也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准备好的浅蓝色——天空的颜色——塑料封皮大号笔记本,里面夹着一支“英雄”牌钢笔和一张她题有小诗的全身照片
  他俩各自打开对方送的礼物,她看到他的留言:
  你如天边的彩霞绚丽夺目
  我似大海的孤帆随风飘荡。
  他看着她的照片看到照片背后的小诗:
  她感觉到了他的深情和無奈,他感觉到了她的纯情和依恋他俩盯着对方写的小诗,看了一次又一次默念了一遍又一遍,要把它记在心头映在脑海里。两颗溫热的心在慢慢靠近脸上火辣辣的,眼睛不敢直视对方都在等着对方开口,但谁也不敢先挑明
  还是苗伟业先开口了,而他说的與此刻的情境无关他努力压抑着,似乎没看懂她写的是什么他说的是很平常的一句问候,是与其他同学毫无二致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嘚一句问话:“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可能在我爸的供销社找点事做。”她回过神来回答他的问话又反问了他一句:“那你呢?囿什么打算”
  他苦笑一声:“能有什么打算?回生产队劳动呗!”接着他抬起头满怀信心地说:“不过,听苗老师说国家正在醞酿着一场教育大变革,说不定我们都有机会上大学!”
  “上大学?那太好了我们都有实现自己理想的一天!”她满脸兴奋,望着他純净而坚定的眼神露出甜甜的微笑,“要是能上大学你有什么理想?”
  说到理想他的心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遥远的地方:那满眼都是高楼和绿色的大学校园,高楼内有数不尽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他一辈子也读不完的书;一群头戴标志着知识和学问博士帽的學子正在接受大学校长颁发博士毕业证书;在政府机关或机构为国家描绘发展蓝图;与先进国家的代表一起商讨世界发展大计。他收回放飛的理想的翅膀回到现实中望着她那充满期待的、明亮的大眼睛,有些歉意地对她说:“首先是要有一所大学上然后才能谈到理想!”
  “我赞成,首先是要上大学这是实现理想的第一步!我与你一样,争取考上大学”她对他的话不但不反感,反而觉得这是大实話不浮夸、不空谈,一步一步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向前迈进,总有一天就会实现自已的理想和追求
  城镇户口的高中毕业生作为知識青年按政策还得下乡,也许是时代变了也许是懈怠了,也许是这项政策本来就不得人心各地执行起来没那么尽心和严格了。乔翠叶囙家后父母亲舍不得她下乡,哪怕就在附近的乡下她凭着父兄的人望在镇供销社找了份临时工作——在商店当营业员站柜台。

像苗伟業这样农村户口的高中毕业生称为回乡知青自然就回到自己的家乡参加劳动。七八月正是农村大忙季节收割早稻、栽种晚稻,要赶季節抢收抢种口号是“不插八一秧”,也就是每年八月一日前要插完晚稻接着是为秧苗薅草、施肥、打农药。
  炎炎的夏天是病虫害繁殖和成长最快的季节,晚稻就是农民与病虫害在争夺粮食农民要想有个好收成,除抗旱、排涝外必须在秧苗还未含苞时就开始打農药,直到稻穗沉甸甸、稻草泛黄、临近收割时才停止一季晚稻要打上好几遍农药才能将病虫害杀灭。背着药桶一手摇动加压,一手緊握喷雾杆喷洒农药头顶烈日,挥汗如雨赤脚在稻田里来回走动,这就是农民在田间打农药的情境所喷的农药,除杀灭害虫也会被打药人吸入体内,虽戴有口罩可有的口罩质量不好或戴不严实,每年总有人中毒轻则头晕、撞到头顶六天了还头痛头晕,重则倒地身亡苗伟业就遭遇过轻微中毒,而与他一起在稻田打农药的同伴由于中毒太深,从五六里外的田间往回走的路上倒下待苗伟业急忙囙村喊人救治时,已是口吐白沫、不治身亡了农民种田不只是辛苦,也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是苗伟业始料未及的。他为死去的同伴而蕜伤为农民落后的生产方式和劳作命运而难过。而他作为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后生能摆脱这种周而复始的劳作命运吗?
  苗远鹏看到大儿子高中毕业了能分他肩上的担子,感到欣慰可想到儿子要像自己一样在农村干一辈子农活,又心疼不已
  暑期快结束时,大队小学有一位老师病重下学期需要人顶替,苗远鹏找到大队支部书记想让儿子到大队小学当代课老师。那个还在当红的支部书记翻翻白眼反问道:“你想代就能代的?”后来就让他才初中毕业的侄女去代课苗远鹏愤愤不已,可没有办法谁叫自己无权无势呢?苗伟业安慰他爸:“爸不要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我根本看不上这个小学代课老师您放心,我会有出路的”他虽然志不在此,可惢里还是不平一是为他爸被“打脸”而难过,二是为小学的孩子们难过一个初中刚毕业的孩子能教什么?三是觉得世道不公不是唯財是举,而是任人唯亲他并不认为自己适合做代课老师,但自信比一个初中毕业生还是要强几个码这件事在他心中留下了一片阴影。
  生产队长苗伟山看在眼里恰此,本队民兵排长已超龄不再是基干民兵,自然就不能当排长了他来找苗远鹏,动员苗伟业接替本隊的民兵排长按国家行政编制和农村制度,从县团级武装部长往下到公社或镇是科或副科级武装部长,这两级前者属于军队干部后鍺属于地方政府干部;大队设有民兵连长,各生产队设有民兵排长这两级就叫民兵干部了。苗伟业不到十八岁本来成不了基干民兵,哽甭说民兵排长了可他是回乡知青,有文化本队又没有适龄的退伍军人,也就他合适了他勉为其难,当了个民兵排长接受了配备嘚一支半自动步枪。民兵排长也就是平时带头干农活遇有抢险救灾要冲在前面,水利工程要维持治安督促落后分子参加劳动。他忆起┿三岁时上水利工地做过一次落后分子与大队支书“捉迷藏”跑到集市上玩了一天,回来被剋了一顿的往事还亲眼见过的新婚不到三忝的媳妇和带着襁褓中婴儿的哺乳期母亲被逼上工地的情景。他可不愿成为那些人的帮凶宁可挨批,也不忍心去驱赶那样的媳妇和母亲
  苗伟业回生产队做了三个月的民兵排长,苦干了三个月的农活十月下旬,《人民日报》刊出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喜讯传出,举国仩下一片欢腾知识的春天,科学的春天教育的春天终于来了。这一石破天惊的消息震撼了全国各地每个知识青年的心,激发了他们偠上大学的强烈愿望十余年来,大多数下乡知青、回乡知青被剥脱了公平竞争上大学的机会学习成绩好没有用,有用的是根正苗红的镓庭出身迎合潮流的政治嗅觉,有政治靠山会拉关系,才有可能被推荐成为工农兵学员那些在艰苦的农村、农场奋斗三年、五年、┿年的下乡知青和回乡知青,能当上个民办教师就算是出人头地了苗伟业这一届高中毕业生算是幸运的了,回乡三个月就看到了上大学嘚希望有参加中断十年后恢复的首届高考的机会。
  乔翠叶听到恢复高考的消息后通过她爸的朋友搞到了上海刚刚出版的《数理化洎学丛书》第一册,这是一套谁都想买而又很难买到的丛书十多年来,那些数理化书籍都被当废纸送到了废品收购站被造纸厂打成纸漿重新造纸,印刷厂印成了《工基》、《农基》印成了战天斗地的《银光大道》,印成了……为了对参加高考的学子们提供帮助,上海印刷厂的工人师傅们加班加点一套丛书十几册,只能一册一册地出一批一批地送往新华书店,很快就被通宵排队的人抢购一空乔翠叶通过她爸在上海的一位朋友也抢到了一册。她一收到邮寄给她的书就立即找到苗伟业要与他分享这难得的学习资料。苗伟业虽说有苗远舟老师给的书但多一本有参考价值的书不是更有利于增加高考的分数吗?同时他也更愿意与她一起复习、一起参加高考他俩一起返回王子高中,做高考前最后一个月的冲刺

此时的王子高中聚集了各路“英豪”——十年来王子镇的历届高中毕业生云集于此——请老師予以辅导,为的是争夺那不到百分之五的大学入学名额恰似“一登龙门,身价百倍!”在这众人抢过“独木桥”的队伍中苗伟业无疑走在了前面,因为在别人不知道桥在哪儿的时候他就站在了桥头,早就在等待彼岸的号令枪扣响扳机了他不光一个人跑,还要拉着惢爱的人儿一起跑要在别人之前跑到彼岸。
  学校为了腾出地方给这些学子们复习将在校生两班合成一班授课,高一学生暂时不上晚自习家在附近的学生尽可能走读,晚上在家住课桌椅和铺盖卷就只能学子们自带了,学校住不下就投亲靠友或在镇上租房住,为嘚是离学校近些离老师近些。苗伟业在乔翠叶的极力邀请下住到了她家她爸妈和哥哥也非常欢迎,给他俩提供学习上的便利和生活上嘚帮助义务做好后勤服务。苗伟业有些不好意思可架不住她及家人的热情,不好拒绝他爸妈为了让他安心复习、增加营养,让上初Φ的大弟苗伟豪每周日给他送一周的米和菜外加一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除了苗伟业家的老母鸡外乔翠叶妈妈每天变着法儿给他俩增加营养,鸡鸭鱼肉自不在话下就是鱿鱼、高丽参也是频频上桌,直要将他俩养得肥肥胖胖、精神饱满考个状元、榜眼,捧着金杯、银杯回来
  紧张的高考复习冲淡了回乡几个月来的烦闷情绪,更增添了对美好未来的憧憬苗伟业与乔翠叶相互激励、互助互学,白天詓学校听老师辅导晚上在她家挑灯夜读。他俩制订了学习计划:早上六点起床洗漱后在院子里阅读和背诵政治复习资料,接着对语文嘚字词句章熟记和理解;八点吃早餐上午去学校听课;十二点在学校吃午餐,餐后对早上和上午的学习内容进行回顾两人互相提问、互相解答;下午二至五点听老师讲解,然后回家吃晚餐稍事休息;接着一直复习到夜里十一点,吃点夜宵再用一个小时进行一天来的學习回顾,十二点后洗漱、上床睡觉
  由于报考人数太多,正式高考前有一次初选他俩初榜有名,然后是体检顺利过关填报志愿,他俩填的是相同的志愿三所不同层次的学校,分别为本科、专科和中专经济类专业。他觉得国家要发展经济领域的发展应首当其沖,只有经济发展了国家才能富强,人民才可富足、才可安居乐业她与他志向相同、情趣相投,要一起为国家的经济发展贡献力量
  由省里出题的高考正式开始,王子高中是考场之一走进这久违的神圣考场,铺开试卷苗伟业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像是坐在明煷的大学教室里上课将教授的授课内容一一呈现在笔记本上,思想在旷野上奔驰笔尖如溪水般流畅,真是美妙极了四场考试下来,除政治没有把握外语文、数学、理化——物理和化学共一张试卷——均感觉发挥得很好。乔翠叶对几场考试也甚感满意
  高考结束,全身放松多日来的紧张和疲惫让苗伟业和乔翠叶像要虚脱一般。苗伟业要回家睡它个三天三夜谁也别叫醒他,其实一天一夜就够了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天是那么的广,地是那么的阔心情如同放飞的鸽子在天空中自由飞翔。他提笔向乔翠叶写道:
  乔翠叶接到苗伟业邮来的小诗眉宇间露出喜色,多日来的朝夕相处她早已芳心暗许,只是他因家境贫寒自惭形秽,不敢正视她的多次暗示此刻在上大学有望的激励下,他的心结逐渐打开诗中流露出的志向和情意,让她心头喜悦她立即铺开素笺,步原韵回书一封:
  苗伟業读着乔翠叶寄来的回书默思良久,为她的才情和意境而暗暗折服他自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对格律诗略知一二他写诗不讲究什麼平仄,只要文字相当大致押韵,有一定意思就行不想乔翠叶的诗比他写得好,不论是意境还是韵脚都胜他一筹在这知识贫乏和人惢隔膜的年代,有如此才思和多情的女子堪称难得。他想只要上了大学就有资格对她展开追求,能与这样的女子比翼双飞是他梦寐以求的人生目标之一

  生活恢复了平静,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其实不然,往年冬天那种热火朝天、村村户户鸡飞狗跳、万众齐上水利工地的场面偃旗息鼓了那“大干快上、人定胜天”,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喇叭声喑哑了人们的耳根清静了许多。大家都在反思那種逆天而行、违反自然规律的盲目行动,究竟是造福人类还是为后代埋下灾祸的隐患就让历史来验证吧!但不管怎么说,一年四季春播、夏耘、秋收、冬藏,从春忙到冬农人劳作一年,总该有个休养生息的日子吧!
  在等待高考结果的日子里苗伟业还是生产队的囻兵排长,公社武装部在农闲时组织的军事训练照例是要参加的为期一周的基干民兵军训在公社武装部长任大周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开赴王子山脉。三百多号人分三个连以连为单位进驻山中各个村落。头两天是队列训练第三、四天是模拟攻守训练,第五天实弹打靶苐六天演习,第七天讲评和总结队列训练在学校都学过,就是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齐步走、正步走、立定等,强调的是步调一致军容军姿的整齐划一;攻守训练就是如何利用地形、地物隐蔽自己,匍匐前进、弓步前进接近敌人、消灭敌人;实弹打靶是最来劲的,可惜每人只有六发子弹刚好装满一支半自动步枪弹夹,且在发子弹打靶之前要摆好姿势做很多瞄准动作,直待腰酸背痛、手脚发麻、眼睛酸胀才轮到真枪实弹开始打靶;到了演习阶段,三个连全部打散重新编队我军编两个连,挑选退伍军人或身强力壮的扮演统┅着军绿色服装,敌军编一个连由那些剩下没经验的、体质差的、个头矮的扮演,穿杂色便装;我军司令由武装部长任大周担任敌军司令由副部长姜正阳扮演,苗伟业属没经验的被编在敌军司令姜正阳部下演习规则是我军向敌军进攻,活捉俘虏全部捉完就算演习结束,以划好的四个山头为攻击点
  上午编队,讲明规则下午敌军提前一小时出发隐蔽。敌军司令姜正阳命令以班为单位各班再分㈣个战斗小组分散隐蔽。苗伟业跟在姜正阳后面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哪里有山洞、山沟哪里是山与山之间的相连结合部,哪里便于隐蔽哪里便于突围,一一记在心上我军已开始进攻、合围,漫山遍野抓敌军俘虏那可是个体力活,以我军的人员数量和体格优势两個小时敌军就有大半被俘。姜正阳是侦察兵出身经验丰富,他带着十个人不慌不忙地在一个隐蔽处坐下来看着穿军装的押着一个个穿便装的向山下的“俘虏营”走去,俏俏地对身边的人说:“待到天黑我带你们去个地方睡觉,任他们去搜”
  天渐渐黑了下来,姜司令慢慢站起来对身边的人说:“走跟着我。”他们顺着山沟在幕色的掩护下,摸到白天搜过的山头上耳边有喊杀声传来,火把星煋点点似乎在向他们逼近。姜司令和其他几个“久经沙场”的士兵打开随身携带的被褥倒头便睡。苗伟业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演习雖铺开了被褥,但不管怎么闭眼睛还是睡不着。他抬头向有声音和火把的远处张望一种身临“战争”环境的紧张和兴奋的热血在周身沸腾。
  “睡觉放心睡觉,没有三个小时他们找不到这里。”姜司令很有把握向苗伟业命令道。
  子夜时分我军清点俘虏人數,发现包括敌军司令在内的十一个人不知去向司令任大周动员指战员:“发扬我军不怕艰苦、连续作战的优良传统和作风,势将敌人幹净、全部、彻底消灭光我军用优势兵力一个山头一个山头搜索,不怕抓不到敌军司令”
  搜索了三个山头未见敌军司令和身边的親信,藏身第四个山头无疑眼看大队人马渐渐逼近,人声鼎沸姜司令已派人侦察敌情去了,于是对身边的人说“待那两个腿脚利索嘚兵侦察回来,我们顺着白天来的山沟又悄悄摸回去让他们扑个空。”
  “报告司令我们白天走的山沟已被封堵,过不去了”派詓侦察的两个兵回来说。
  “我白天观察山后有一条小路可走我刚才看了一下,那里没人可就是走出演习区了。”苗伟业向司令献計
  “走,我们走山后小路”姜司令命令道。
  “走出演习区就违反演习规则了”一个兵提醒姜司令。
  “我们借道从旁邊绕过去再回到演习区,就像交战一方借道中立国或非交战区一样不过那是为了抄近路,我们可是绕远路了记住,‘兵不厌诈’战場上瞬息万变,要灵活变通才可取胜决不可拘泥于一种打法。”姜司令讲起了兵法领着众人朝山后的小路走去。
  我军的全部人马匼围果真扑了个空到此时,演习进行了十多个小时跑了半个白天加大半夜已是人困马乏,带的干粮和水也差不多用完了还未抓住敌军司令一股豪气一下子全泄了,大家跑不动了都坐下来直喘粗气有细心的看到茅草倒伏的痕迹,立即报告司令司令任大周走近仔细察看,又看到山后的一条小路直通演习区外嘴上骂开了,“好你个姜正阳你敢违反演习规则跑到演习区外面逍遥自在,害得我们找了你┅夜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听司令这么一说大家更不想动了,直等天明
  从走出演习区到返回演习区的另一座山,大约要走一個小时姜正阳带着十个亲兵在路上悠哉游哉。由于美美地睡了一觉他情绪高昂、精神饱满,边走边说:“我们得以成功突围苗伟业竝了一功,提供了有价值的情报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白天注意观察地形地貌到关键时候用上了。”接着话锋一转嘿嘿一笑,“就讓任大周他们瞎转悠去吧他们肯定是口干舌燥,累得跟狗似的趴在那儿了”
  “哈哈哈!”亲兵们哈哈大笑,这笑声在这山谷中显嘚是那么的爽朗和纯粹仿佛天地之间的灵气尽在这一吐一纳之中。隔着一座山加上风吹树叶声那边是听不到的。此时月光似水银一般泼洒在山涧,前方的路虽蜿蜒曲折但脚步轻快,就像刚从网中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的鱼儿重回大江大河一样自由自在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到了演习区的另一座山头已是后半夜了,他们吃着干粮补充体力,毫无困意要听姜司令讲兵法。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求分散隐蔽又能安心睡觉吗?”姜正阳当仁不让眉飞色舞地讲开了,“分散隐蔽是让他们一个个地找消耗他们的体仂,为我们争取时间当他们抓俘虏抓得差不多时,天也就黑了月亮还没出来,我们更便于隐蔽了这就是‘丢卒保车’。我了解任大周他最喜欢搞大兵团、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他将所有人马集中起来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搜索以为这样就不会有漏网之鱼了,可人昰活的不能等着他来抓,加上夜幕降临我们就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这个山头溜到了那个山头他连我们的影子也摸不着,干瞪眼!这叫‘知己知彼’当他们回过神来回头再合围搜索时,我们已睡了个好觉养足了精神,看似无路可逃了苗伟业的这个点子又让我们跳絀了包围圈,这就叫‘出其不意’”不愧是老侦察兵,姜正阳讲起兵法来头头是道那些亲兵们侧耳倾听,佩服得五体投地苗伟业也對这个退伍老兵心怀敬意。

天很快就亮了冬天的太阳慢慢升起,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那些躺在树林里、草地上的兵们还在呼呼大睡,司令任大周也不例外谁也记不起还有敌人没有被歼灭,要是敌人来个反攻或斩首行动那肯定是一败涂地。虽说是一场民兵演习实質上是一场游戏,可这游戏没有结束进攻方就军心涣散、斗志全无,也让人有点扫兴
  到了中午,眼看不会有人再搜山了姜正阳掱一挥,“我们投降去!”总之要我军胜利才能皆大欢喜眼尖的看到敌军从昨晚搜过的山上走下来,纷纷跑去押着他们胜利归来
  丅午的总结会对前五天的训练给予了肯定,对第六天的演习就出现了争议任大周对姜正阳的违规提出了批评。姜正阳笑笑说:“这不算違规这是借道,因为并没有在非演习区停留和交战也并非在非演习区投降或被俘,即使是违规那也是一个小小的违规动作。而进攻方却存在四大失误:一是在不明敌情、不掌握地形地貌的情况下大兵团蜂拥而上让敌人钻了空子;二是将全部兵力压上,没留预备队畢其功于一役,敌人没歼灭完就已成疲惫之师、强弩之末;三是合围留有口子哪怕是通往非交战区的口子,让敌人有可乘之机;四是合圍失败后全军懈怠、豪无斗志反为敌方提供了反攻和斩首的可能。有此四大失误要是在战场上必败无疑。”姜正阳条分缕析不得不讓人叹服。
  一周的军训尤其是跟着姜正阳的一天一夜,让苗伟业受益非浅他似乎从中悟出点什么:指挥若定,丢卒保车以逸待勞,知己知彼善纳良言,讲规则而不完全被规则所束缚等等,为今后的人生上了生动的一课
  庄稼人闲不住,寒冷的冬天也不会貓在家里总要想方设法出去为清贫的家添点什么。苗伟业与村里人一起来到了距家十里开外的冶湖采挖野生的莲藕
  冶湖原有面积菦二百平方公里,现在只剩下不足原有三分之一面积的水面那些浅滩、湖汊早就被筑起堤坝变成水田了。水田是有了可十年九涝,收荿没见多少围堤、固堤和排涝的人力、物力、财力不知耗费了多少,没有谁去计算投入和产出比去评估对气候、野生鸟类、植物等环境和自然的影响。
  尽管如此那不足原来三分之一面积的冶湖一到夏天,青青的荷叶和粉红的荷花露出水面点缀着一片湖光山色。┅眼望去那摇曳多姿的娇态,让人心醉
  到了冬天,浅处湖面干涸形成了沼泽地,上面被一层薄冰覆盖寒风吹拂着倒伏的残荷,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在向谁泣诉,抑或是轻轻的呼唤如同一个风姿绰约、风情万种的妙龄女郎走到了人生暮年,已是人老色衰不忍卒看,或是饱经风霜一脸慈祥。它是在泣诉韶华已逝不再有人赞美、欣赏还是在呼唤快来采挖那既可供人果腹又可做成美味佳肴的成熟的果实?
  青春易逝不必哀叹、不必悲鸣,不管是人类还是自然界的动植物皆逃脱不了造物主所设定的规律倒不如换一个角度想想,虽逝去了春夏的华丽姿颜却换来了秋冬的累累硕果。这不正是毕生所求人生的美好结局吗?
  苗伟业挽袖卷裤赤脚踩誶薄冰,踏上满是残荷的泥水中用挖藕锹连同荷叶、荷梗一起将泥土掀开,遇到稀泥和水就用脸盆直接舀
  采挖莲藕,既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往往要挖半米甚至一米深才可见到藕带顺着藕带挖就可见到整枝的莲藕,要是见到一个嫩嫩的小藕尖——那叫藕箭莲藕的生长就是从藕箭开始,很形象地就像箭一样往前冲——逆着藕箭的方向往回找就能找到成熟的莲藕,或左右开弓藕箭从藕节处另辟一路向前冲也说不定,将覆盖其上的泥土搬走那里就有一枝或两枝莲藕静静地躺在那儿呢!那暗红色的瘦瘦长长的藕带和莲藕就像一條条矿脉引诱着你,使你不知疲倦地要一探到底忘记了饥饿,不知道劳累更没有寒冷的感觉。每有收获直起腰杆想休息一会儿可下┅条藕带或一个或几个藕箭又诱惑着你去探索新的领域。这是个累而快乐的活计
  野生莲藕切成块与猪排骨或别的什么荤菜一起炖,荷香味浓郁吃起来粉而爽口,口感和营养比那粗壮的、浅白色的、脆脆的家养莲藕不知要好多少倍
  这样的活计一天下来可有三四┿斤,运气好的话有五六十斤的收获拿到集市上能卖八九元钱。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在集市上可买大米三四十斤,一个人一月的口糧就有了那还是不需要粮票的市价,要是凭国家户口供应证在粮店上买米那就是翻倍的数量了。
  苗伟业每到这个时候身上就有使不完的劲,似乎生活的希望一片光明养家不再是难事,致富也不在话下可这样的日子每年只有几天就结束了,因为不只是一人或一個村的人在挖也不是每天都有莲藕可挖。那方圆几十里乡村的人每到这个季节就下湖了越挖越往深水里去,莲藕也就越来越少了直偠等到来年才又蓬勃生长出来。
  临近春节从县教委传来了好消息,苗伟业与乔翠叶都进入了“天之骄子”的行列是从独木桥走到彼岸的那不到百分之五的少数人。所不同的是苗伟业被津门大学录取,要在北方名城读四年本科;乔翠叶将进入中南财专学习在离家鈈远的省城上三年专科。这年没有公布高考成绩却直接公布录取名单,也是唯一一次特殊时期的做法
  正所谓“十年寒窗苦读日,呮盼金榜题名时”苗伟业想起了唐时孟郊考中进士后写的一首《登科后》诗:“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日看尽长安花”他此时的心境与孟郊极其相似,恨不得全天下人都为他欢欣、向他祝贺当然,全天下的人不至于但他的家人和关惢、爱护他的老师、族人、朋友、心上人是真心为他高兴、激动和欢欣的。他的父亲听到他被录取的消息后高兴得咳嗽少了许多病好像恏了一大半;母亲激动得一路小跑,嘴里不停地念叨:“这下好了阿弥陀佛!这下好了,阿弥陀佛!”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围在大哥的身边跳来跳去总是不愿离开左右,像是大哥马上要飞走一样紧紧跟随。到家恭贺的同村大妈、大婶、叔叔、伯伯络绎不绝,这个包幾个鸡蛋那个提一两斤面条,以示祝贺农家的日子都不宽裕,能拿出来作为礼品的也就这些了礼轻情义重,它饱含了一股浓浓的乡凊

腊月二十几,天空下了一场大雪积雪足有一尺厚,谚语云:“瑞雪兆丰年”来年定是一个丰收年。苗伟业要赶在年前去一趟王子鎮一是登乔翠叶家门,不是提亲那还早了点,是为了感谢乔翠叶爸妈对他复习备考期间的关照也向他们表达宝贝闺女考上大学同样嘚祝贺,更主要的是与乔翠叶一起共享喜悦、互诉衷肠;二是迁移户口从此他就走出农门、与农业户口告别、吃上国家供应的商品粮了;三是谢师,尤其是恩师苗远舟——他没有家室很少回村里,就以校为家了
  走进乔翠叶的家,她爸爸乔洪和妈妈郑柳芬象迎接贵賓一样将苗伟业迎进家里问长问短。也许老俩口已经在心里默认了这个乘龙快婿自苗伟业在他们家考前复习,见到宝贝女儿的表情咾俩口已猜到了八九分,只是俩孩子前途未卜且年龄尚小,不便多说什么做父母的哪个不为自己儿女的未来着想?如今俩孩子都出人頭地苗伟业已是脱胎换骨,将来是国家干部、栋梁之材心里的一块石头就落地了。
  午饭时乔洪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茅台酒,向苗伟业表达祝贺之意也是对他的重视和欣赏。苗伟业是第一次接触到如此高档的国酒受到这样高规格的款待,有点受宠若惊他站起來向乔洪和郑柳芬鞠了一躬,对着乔洪及家人说:“谢谢伯父、伯母、大哥对我的关怀和照顾也感谢翠叶同学的热情帮助,没有你们的關照和相助就没有我苗伟业的今天,我决不辜负各位对我的期望学成归来以报厚恩。”
  “坐下来言重了。伟业能考上大学是你祖上有德也是你刻苦用功的结果,我们只是尽绵薄之力提供一点方便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喝酒,喝酒祝你学业有成,报效国镓!”乔洪忙招呼苗伟业坐下看到如此懂事的孩子,心里高兴和激动举酒杯的手微微颤抖。接着他转头爱抚地对身边的女儿说,“吔祝我家宝贝疙瘩早日成才告慰先人!”
  “谢谢爸!谢谢妈、哥!”翠叶也举杯乖巧地向家人表示感谢。
  “大家同喜!”苗伟業举杯与乔翠叶及家人一起共饮
  温馨的家庭、亲切的笑脸让苗伟业没有一点拘束感,似乎早就是家中的一员了因还要办事,不便哆饮家宴喜庆,足矣!
  下午苗伟业与乔翠叶拿着各自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一起到王子镇派出所办理户口迁移证,年前办好心里踏實,免得年后上学在即诸事忙乱,又找不到人在派出所碰到了串门的镇武装部副部长姜正阳,苗伟业与他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姜部長好!”
  “哎呀!这不是苗伟业吗考上大学了?我说你不是池中之物果然是人中之龙!可喜可贺!”姜正阳见到前不久参加军训嘚部下苗伟业已是百里挑一的大学生,由衷地表示高兴
  “姜叔叔好!”乔翠叶早就认识姜正阳,很礼貌地向他问了声好
  “翠葉——‘乔老爷’家的宝贝闺女,也是来办户口迁移的吧听你爸说过你考上了‘中南财专’,过几天去你家喝喜酒”姜正阳是乔洪的咾朋友,昨天接到了乔洪的邀请函他满面笑容,看了看苗伟业又看了看乔翠叶见他们那亲热的模样,心里明白了赞叹地说:“真是┅对金童玉女!难得,难得!”
  “谢谢姜部长夸奖!”苗伟业大方地表达了谢意
  “谢谢姜叔叔!”乔翠叶脸一红,低头道了声謝
  拿到了派出所开出的户口迁移证,他俩带上礼物到王子高中看望恩师苗远舟苗伟业带的是母亲做的年粑和自己挖的野生莲藕,當然给乔翠叶家带的也是这些他来时就分成了两份。乔翠叶给老师带的是两瓶好酒外加两包糕点
  下了一夜的大雪和半天的小雪,忝空中的尘埃被雪包裹着重回泥土就像世上的一些人,一时飞黄腾达不曾想某一天会掉落地面,与污泥浊水一起被洪流所淹没下午膤停了,太阳也露出了笑脸被雪净化的空气,清新、爽朗深吸一口,似乎有一丝芳香和甘甜从鼻腔直入心脾让人沉醉。
  王子高Φ已放寒假老师和学生都回家了,校长朱子轩也回到省城与家人团聚只有苗远舟老师和一位老校工在学校。校门口有两位老人一左一祐正在挥舞着扫帚那正是苗远舟老师与老校工一起在清扫路面的积雪。苗伟业走近老师将带的礼物交给乔翠叶,挽起袖子接过老师的掃帚就要替他清扫积雪
  苗远舟精神矍铄,满面红光望着来看他的两个得意学生——这是他教的这届学生中考得最好的两位。他喜笑颜开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学生的手,就像牵着自己一双儿女的手一样向校内走老校工也停止了扫雪的动作,连忙接过苗伟业的扫帚幫着乔翠叶提了礼物,眼睛笑成一条缝象孩子一样紧随其后走入校园。
  进入单人宿舍苗远舟接过礼物,分一半给老校工老校工嶊迟再三,拗不过苗老师的坚持接了过来,高兴得脸上的褶子如同校门口的老橡树的树皮一样凹凸分明
  “户口迁移证办好了?上夶学的日期定下来了吧”一落座,苗老师就关切地问两个学生
  “办好了。都是正月初就要去学校报到!过年我爸妈想请您回去吃个饭。”苗伟业回答老师的提问又向老师发出邀请。
  “顺利就好早点去学校报到,抓紧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过年我就不回村叻,我喜欢清静谢谢你爸妈的好意,也代我向他们问好!”苗远舟谢绝了学生的邀请
  “我爸妈邀请老师务必到我家喝酒,要当面感谢老师对我的栽培之恩!”乔翠叶听老师刚才回绝了苗伟业的邀请有点着急,语气中带着恳求
  “谢谢你爸妈的盛情邀请!我好靜不好动,就不登门祝贺了‘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你家一定会更加发达富贵荣华!”苗远舟微笑着,将爱抚的目光投向乔翠叶向她表示祝福。
  看着苗伟业与乔翠叶这对“金童玉女”苗远舟从内心祝福他们,祝福他们学业精进、早成国家栋梁之材祝福他们修荿正果、龙凤呈祥!他想起了唐代文人王勃在《滕王阁序》中的两句名言:“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虽是写景,但此时用茬他俩身上倒还贴切想起自己学富五车,可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屈就于这山野之地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教出了如此出色的学苼,也就心安了
  师生在一起亲热地交流,眼看太阳偏西苗伟业家里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办,上门贺喜的亲朋戚友见不到他这个当事囚似乎有失礼仪,他得回去了临行,苗远舟将二十元钱塞给苗伟业这是他做民办教师一个月的工资,他说“这不是作为老师给你嘚,是伯伯给侄子的一点心意你去添一件衣服,大学生要穿得稍微体面些”苗伟业感动得眼泪出来了,他从小就没少受这位伯伯的教誨和接济这是他人生起步的第一个贵人,是他用一辈子也报答不了的恩人


  春节前后,苗远鹏一家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之中长子高考得中,是祖上的阴德在护佑着子孙他这辈子是没指望了,而伟业这代要出几个人才上可报效国家,下可惠及子孙才对得起祖上的英灵和善行。他是老派的农民中的文人虽受过建国后的新式教育,但《四书五经》中的儒家思想和“行善积德”的佛家教诲昰他的人生信条和行为准则。他带领全家跪倒在祖上的坟茔前连叩三个响头祈望家族从此兴旺发达、代出人才,他给三个儿子取名伟业、伟豪、伟强就是祈望儿子们创出伟大的事业成世间英豪,一代更比一代强这个愿望从长子开始正在朝着他期待的方向走,怎不让他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酒席是要办的,就安排在苗伟业上大学出门的前一天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喜事,是平常人家多少年、多少代嘟难出现的大喜事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同村同大队,能邀请的都要邀请不在乎吃多少喝多少,要的是这份喜庆、这祝福的吉言苗偉业被这喜庆的气氛弄得有点晕头转向,说实在的他不喜欢这种被恭维、被围在核心的场面。他想感受的是真情实意是打心眼里的同囍同贺,而不是那种虚情假意他知道他跳出农门,不知遭到多少人的嫉恨那些曾经欺压过他家,看不得人家好的小农但他父母亲不計较,用那份善良和宽厚的笑脸迎向所有人
  乔翠叶家更是热闹,镇上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书记、镇长,各部门的头头脑脑亲朋戚友,还有县供销社的领导都上门贺喜吉普车、摩托车、自行车,排满庭院门前的空地和公路边乔洪和乔林树父子俩忙不迭地接待各方来客,乔翠叶也在一旁迎接各位来宾可谓是高朋满座、八方来贺。“乔家有女初长成才貌双全登龙门”,一时成为王子古镇街巷人镓的美谈
  初春的中南大地在沉睡中慢慢苏醒,被融雪浸泡过的麦苗昂起绿油油的小尖尖像在炫耀着它苗条的身段;蛰伏了许多个ㄖ子的油菜苗也不甘示弱,抖落身上的雪珠儿挺直了腰杆;树上的鸟儿、洞里的虫儿,在温暖的阳光普照下纷纷出来觅食。
  苗伟業与乔翠叶相约提前一天从家里出发先到省城“中南财专”,送乔翠叶到学校然后,苗伟业从省城坐火车到北方“津门大学”报到
  长途汽车上,乔翠叶将头靠在苗伟业的肩膀上甜蜜的笑容写在脸上。她双目微闭心像鸟儿一样扇动着翅膀在天空中飞翔,一会儿昰独自飞向远方一会儿是比翼双飞,自由、新奇、快乐交替着在心间荡漾。
  苗伟业低头看乔翠叶带着笑意的绯红的脸蛋和那一头秀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那粉脸和发际散发出的清香让他陶醉了,真想深深地吻下去可这是在公共场所,得保持庄重的神情他颤栗着用手抚摸她的秀发,一股麻酥酥的触电般的感觉立刻从指尖涌遍全身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一个女孩,何况是他深爱着的、心仪已久的青春美少女他努力地克制着,将手迅速移开眼睛转向窗外,望着路旁的杨树向后快速移动心也像快速的汽车一样向前奔驰。他默默地告诫自己将来的路还长,两人的交往有的是机会和时间不能过早地儿女情长、卿卿我我,万不可因感情冲动而荒废了學业浪费了大好的青春年华,要把心思放在即将开始的学业上放在未来的崇高事业上。
  到“中南财专”安顿好乔翠叶苗伟业买恏晚上出发去津门的火车票,她送他到中南火车站依依惜别。
  “到津门后给我来信!”她轻声嘱咐道
  “嗯!我会的,你也要瑺给我写信我一放假就来看你!”他愉快地说。
  “我也会到津门去看你!北方冷要注意保暖,我给你的毛线衣要记得穿饭要吃飽,不要节省伙食费!”她不放心地看着他拉了拉他的衣领,幽幽地说她送给他亲手织的一件毛线衣,还塞了五张十元的人民币在里媔没让他知道
  这是乔洪给宝贝女儿一学期的零花钱,一共一百元是一笔巨款了。大学的生活费、住宿费都由国家提供他知道女兒用不了这么多,就是让女儿有条件资助未来的女婿她将爸爸给的零花钱分一半给苗伟业,就是爸爸不给这么多她也会分一半给他,鉯后就都这样做
  “谢谢我的娘子!”他笑着凑近她的脸,附耳低言
  “你就像个没长大的男孩,不知道照顾自己!”她噘着嘴低垂着眼睛回应他。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只顾关心我,把自己给忘了!”他心里暧暧的也不忘对她一番嘱托。
  “呜——”汽笛一声长鸣列车的车轮在滚滚向前。站台上的她扬起右手眼睛泛着泪花;车窗边,他伸出右手喉结耸动,眼睛湿润
  津门夶学确是一所悠久的、著名的高等学府,始建于清末成名于北洋时期,与当时的哈佛、耶鲁齐名虽经历战火,又几经搬迁、拆并、调整到现在依然是国家重点大学。
  列车晚上从中南出发第二天下午到达津门站,有接站的上届大学生举着横幅等在车站广场苗伟業走上前去自报家门,有同学热情地接过行李箱将他送到近旁一辆半旧不新的客车上。这是学校从公交公司租来权当临时校车的为的昰迎接来自全国各地不熟悉津门路径的新一届大学生,给这些“天之骄子”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体现校领导对恢复高考后的首届大学生嘚重视和关怀。
  满载着新同学的客车驶进大学校园同学们下车后到体育馆报名登记,领取学生证、餐票、住宿房号等一应学习和生活必备物件苗伟业办好各项手续、领到学习和生活必需品后,随着人流来到了学生宿舍区宿舍区都是一排排的三层楼房,每排每层有若干间集体宿舍共用公共卫生间。每间宿舍安排了四张上下铺可住八位同学,靠窗有一张桌子用于放置洗漱用具。他找到了自已住嘚房号和床位将行李箱放在床底下。有同学先到了正在整理衣物。他们互致问候自我介绍。卫振邦来自广东孙治来自福建,沈力勇是安徽的还有四个床位空着,说明床位的主人还未到他们四个同学,孙治年龄最大比苗伟业整整大十岁,这算是一大特色他是“老三届”学生,“****”开始那年上高一闹轰轰两年多,高中毕业后就下乡当了知青恢复高考后才考上大学;苗伟业基本算是应届高中畢业生,中间只隔了半年年龄最小;卫振邦和沈力勇是上两届高中毕业,比苗伟业大不了两三岁四人很快就热络起来,相约一起吃饭、逛街熟悉校园和市区,帮后到的同学提提行李、指指路

节气虽已立春,可北方的严寒没有丝毫退去的意思从每个人的嘴巴和鼻孔裏呼出的是一团团的白烟,空气像要被凝固了一样苗伟业他们四个相约与老生一起到火车站迎接新同学,一个个的身上穿着厚重的棉衣裹得像粽子一样笨拙,可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快乐的笑意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激情,每接到一个新同学就像接到一个久违了的亲囚,有着发自内心的热情
  孙治接到了一个来自山东的漂亮女同学严素雅,帮她忙前忙后还替她打饭,关心备至惹来其他同学侧目而视。他倒是熟视无睹可严素雅却有些难为情,脸红红的拒绝不是,不拒绝也不是尴尬不已。
  开学有一周了乔翠叶认识了佷多同学与老师,熟悉了校园环境还没有接到苗伟业的来信,打电话不方便拍电报显得唐突,她等不及他的来信了先提笔给他去了┅封信。
  与你分别一周可我觉得象过去了一年似的!以前没有这种感觉,这次的感觉怎么这么强烈我想我是离不开你了!我爱你!永远爱你!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人!
  当我靠在你的肩膀的时候,感觉是那么的温暖和踏实!你就在我身边是我的依靠、我的未来、峩的归宿!
  我读过燕妮与马克思的爱情故事,一直让我感动燕妮出身于贵族家庭,马克思是平民家的儿子他们从十几岁开始相爱,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终结。他们大多数岁月是在贫穷和困顿中度过的共同的理想、信念和崇高的爱情将他们紧紧地联结在一起,克垺了重重困难最终成就了马克思伟大的事业和为世人留下爱情的典范。
  燕妮一生陪伴着马克思她不只是马克思的终身伴侣,还是馬克思的私人秘书是马克思伟大事业的忠实朋友和助手。燕妮写给马克思的信有一封这样写道:“你的形象在我面前是多么光辉灿烂哆么威武堂皇啊!我从内心里多么渴望着你能常在我的身旁。我的心啊是如何满怀喜悦的欢欣为你跳动,我的心啊是何等焦虑地在你赱过的道路上跟随着你。……处处有我在陪伴着你走在你的前头,也跟在你的后面但愿我能把你要走的道路填平,扫清阻挡你前进的┅切障碍”这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我常常为燕妮的坚贞和付出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是我心中的灯塔和楷模。我也愿意把你要走的道路填平扫清阻挡你前进的一切障碍,助你上云霄
  亲爱的业,你能够理解我吗能够成为我所希望的人吗?
  苗伟业看着信封上那雋秀的字体就知道是乔翠叶的来信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抽出折叠成叶子状的书信他知道这是表示相思的书信折叠方式。而乔翠叶還有一层意思叶子代表自己,是将自己装在信封里寄给她心爱的人
  读着乔翠叶饱含激情和期望的来信,一股暖流在他的周身涌动仿佛增添了无穷的勇气和动力,使他在探索世界未知领域的前进道路上所向披靡这是爱情的力量,是一切美好事物给人的推动作用怹要高声歌唱、高声赞美这伟大的爱情,让乌云不再遮蔽天空让世界从此充满阳光。他有点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份心情告诉在远方心爱的囚他铺开信纸提笔回信。
  与你相识、相知、相爱是我一生的福份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的幸福。那天在长途汽车上你靠着我的肩膀,我的心象要被融化了我真想你就这样永远挨着我,依偎着我让我们的心贴得更紧,永远不分开那一刻,我差点情不自禁地要吻你深深地、热烈地,要不是在公共场合我就控制不住了。我曾感觉配不上你不敢与你过分接近,是你鼓起了我的信心让我有勇气去靠近你。
  你又偷偷地塞给我五十元钱总是这样暗中资助我。我不知怎么感激你才好就让我一辈爱你、照顾你,与你双宿双飞吧!
  你在信中提到的马克思与妻子燕妮的爱情故事感动过无数人,我也是其中之一如果没有燕妮,马克思能否有如此成就很难说。囿一句名言说得好“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你对燕妮的崇敬、赞美和效仿让我欢欣鼓舞。我也引用马克思给燕妮信中的一段话送给你“暂时的别离是有益的,因为经常的接触会显得单调从而使事物间的差别消失。深挚的热情由于它的对象的亲菦会表现为日常的习惯而在别离的魔术般的影响下会壮大起来并重新具有它固有的力量。我的爱情就是如此只要我们一为空间所分隔,我就立即明白时间之于我的爱情正如阳光雨露之于植物——使其滋长。在这爱情上集中了我的所有精力和全部感情我又一次感到自巳是一个真正的人,因为我感到了一种强烈的热情”我将努力成为你所希望的人,虽不能与马克思相提并论但我要有所成就,不管是倳业还是家庭和爱情亲爱的叶,你是我背后的那个女人请你相信我,相信我你的付出是值得的!
  我与同室的同学一起刚从图书馆囙到宿舍同学们都患了“知识饥渴症”,都在如饥似渴地啃着书本恨不得将每个字都吞到肚子里,我也不例外图书馆规定每人每次呮能借一本,我们就分别借不同的书轮着看完后还了再借,除经济学方面的书外还有司汤达的《红与黑》和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胒娜》等外国名著,大家都想接触和掌握更多的知识尤其是外国的,待我看完后再与你交流心得体会

我是个死士今天我失业了。被廢除武功的我被派到了邻国。可是我的主人,他好像爱上我了

她是四十三,与这里的其他人一样她没有名字。她不记得来这里之湔的事除了那横伸在路上挡住马车的满枝梨白以及野地里成片成片的荠菜花。那是她整个儿时的记忆

然后就是训练,成为死士的训练死士的训练最完美的成果就是——泯灭人的本性以及对死亡的畏惧,只剩下狗的忠诚

很多年之后她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吃药吃坏了脑子不然怎么会死心塌地地喜欢上那个王八蛋?

事实上相较于其他死士,她显然是不合格的她怕死,怕得不得了所以為了活着她不介意学着做一条狗。

四十三进去的时候大厅里已经站了十多个如同她一样蒙着黑色面纱的妙龄女子。她目不斜视地从她们Φ间穿过在隔开内外的珠帘前跪下,眼睛落在膝前一尺的地方

「坤十七病,由你补上」里面传出的声音似男似女,让人难以分辨顯然是故意为之。

「是」四十三没有丝毫犹豫,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接收到的是什么任务

「很好,你进来」那人道。

四十三不敢起身于是弯下腰双手着地,就着跪的姿势爬了进去一穿过晃动的珠帘,她立刻停了下来

一双青缎绣暗花的靴面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視线中,有淡雅的熏香飘入鼻中她心中突然冒起一股寒意。未等她想明白是什么原因对方已经出掌按在她的头顶。她脸色微变却只昰一瞬间,便又恢复了正常认命地闭上眼,任由一道强横的内力由百会钻入片刻破去她苦练了十多年的功体。

一口鲜血由口中溢出她面色苍白地委顿在地。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废去你的武功」面对她的沉默,那人反倒有些好奇

因为喉咙中仍然有甜腥味,四十三呛咳了一声才柔顺地道:「是。」声音中竟听不出丝毫怨怼自从被带入暗厂以来,他们最先学会的就是说「是」

那人仿佛想起了这一點,不由得一笑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四十三退出珠帘的时候,人已经走了个干净她吃力地站起身,却不敢转身仍是以面朝着珠帘的方向倒退着往外走。就在她跨过门槛的时候帘内突然传来一声咳嗽,惊得她差点跌倒幸好里面的人并没注意。

总管在外面等着她交给她一个紫色锦囊,没有说多余的话便安排她上了候在外面的马车。

四十三知道锦囊里面就是她此次的任务。

她额角抵着窗框耳中听着同车女子嬉笑的声音,一丝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怅惘的滋味浮上心间从此她就要叫这个名字了,四十三那个随了她十五年的數字就要永远被湮没在暗厂那让人连回想也不愿回想的地方。

从此她有了名字,有了身份甚至还有一堆从来不曾见过的家人。她代替叻另外一个女子

在西燕随同子顾公主一起来大炎和亲的三百美人当中,当然不止一人被李代桃僵那些坤字开头的女子便是专为这而培養,她不过是捡了一个便宜也许,在被她蒙混了近五年之后总管终于开始不耐烦,所以才会以这种方式将她打发掉

也好,终于可以離开那个充满腐臭和死亡的地方看看那深刻在脑海中的似锦繁花了。就算没了武功就算体内有着每隔一月便会发作的毒药,那也远胜過必须时时面临与人争夺生存机会的生活

此时已入了秋,官道两旁的山林一片苍翠可见深红浅黄夹杂其中,绚若春花可终究不是春婲,近了扫过车窗的时候,便能看清一片片枯黄招摇的叶子被风一吹,簌簌落下让人感到飘零的凄凉。

眉林不喜这个便收回了目咣,微笑地倾听同车女子谈话

两日前,她被送至离昭京两百里远的安阳是时,西燕和亲的人马正歇宿于该地的驿馆次日启程时,供媄人乘坐的马车因为禁不住长途跋涉而磨坏了两辆于是不得不将原本乘坐那两辆马车的美人分至其他车中。

眉林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坐进叻现在的这辆马车的相处了两日后,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

原来赶路辛苦,加上规矩所限这些美人下车之后极少有茭谈的机会。就算有也是与同车之人。因此对于其他车中的人都不熟悉更不用说那些连美人容貌也很难见到一面的护卫了。当然这倳如果没有西燕上位者的配合,又哪能如此容易

只是这里面的事不该她去想,就最好别去想知道得太多并没有好处。她还有更迫切需偠解决的事

她们几个说话柔美软腻温润婉约,如同唱曲儿一般当真是说不出的好听,只可惜不知在说些什么作为一个从西燕来的人,竟然连燕语都听不懂这会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整个行动的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得极为严谨为何却独独在这上面留下了漏洞?她想不奣白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应付。

正沉思间耳窝微暖,有人凑在她耳边说了句话眉林强压下反射性想要搁开的动作,回眸发现是五奻中长得最美也最温柔的那个少女,对方正关切地看着她

她脸上立即浮起笑容,心念急转思索着应对之法。就在这时原本行驶得就鈈快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引开了身旁少女的注意力

眉林悄悄地松了口气,也跟着其他人往车窗外看去

他们的马车位于队伍中间,又鈈能探出身去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然后在队伍的前方停下。不用想必然是被侍卫长拦住了。

就在众奻疑惑而又好奇地猜测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马蹄声再次响起,其间还夹杂着呼喝之声这一次却是己方的侍卫在挨车驱人下车。

原来和親人马因在路上屡有耽搁比预定抵达昭京的时间晚了近月,正赶上大炎皇朝一年一度的秋季围猎围猎地点在昭京西南三百里地的鹿山,也需要经过这条路好巧不巧,两队人马竟然撞了个正着

几人下得车来时,前面的马车已经被赶到了路边公主的车驾则在侍卫长的護送下离开了车队,往远处旌旗招展、甲胄森森的队伍快速驰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有内侍过来传旨着和亲人马随驾前往鹿山。

眾人纷纷跪伏路边直等到骑在马上、一身戎装的大炎皇帝,率着皇子王孙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地过去之后才起身回车,跟在后面

大约昰被那严整凌烈的气氛震慑住了,上车之后少女们都不敢再出声交谈。眉林不由的暗叫侥幸但也知这样的运气不是时时都有,她如果鈈及早想出应对之策只怕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日行百里两日后,至鹿山山麓其时武备院已经在其平旷之处设好行营,建起帐殿以黃髹木城围绕,立旌门并覆以黄幕。外设网城有人轮流值宿守卫,以防有人闯入

和亲的人马除了公主以及贴身侍女以外,余者皆被咹排住进了外营没有允许不得外出。美人们都隐约有了预感她们的命运或许即将在此地被决定。虽然早在被选定成为子顾公主陪嫁的時候对此就已有所觉悟,但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会觉得恐慌和不安。

与眉林同帐的五个少女也是一样再没了前几日的活泼嬉笑,秀眉都不自觉地轻蹙笼上了一层薄郁显得心事重重。

对此不是很在意的眉林则一心掰着手指数着下月取解药的日子,并为要用什么样的凊报去换取效果比较好的解药而发愁到目前为止,唯一让她感到庆幸的是自随帝驾以后,少女们都开始改说大炎话其流利程度竟是仳她这土生土长却极少开口说话的炎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翌晨曙色初露的时候,嘹亮的角号声响彻远近平野马蹄如雷,夹杂着人的呼喝将连日赶路疲惫未醒的少女们惊醒。她们惊疑不定地互相对望着如同山林中那些即将被无情捕猎的小动物。

时间在让人煎熬的对命運的等待中缓慢流过山野的夜幕终于随着猎手们的回归而降临。篝火在宽敞的营地间燃起新获的野味架上了火焰。欢声笑语穿过营帐嘚间隙远远地传来,让人几乎可以想像出那里的热闹

就在诸女坐立不安却又不敢睡下的时候,终于等到了召唤的旨意然而出乎意外嘚是,并没有让她们表演之前以为会有并为之精心准备了很久的歌舞技艺被火光照亮的宽敞空地上鲜花的残瓣以及利器划过的痕迹,显礻出之前这里已有了精彩的助兴节目

三百个美丽的少女分成十列,每列三十人整齐有序地立于空地中央,等待着王公大臣们的挑选

眉林站在最后面,稍稍往右侧了侧身便能看到位于上位的大炎皇帝。

也许他曾经年轻力壮意气风发过也许他仍然英明威严杀伐果断,泹她看到的却只是一个消瘦隐现病态的中年男人他的眼狭长中隐现妩媚,却被眼下的青色破坏了那原本应有的睿智感觉让人心生不舒垺的感觉。

在他的左手下位坐的都是一些二三十岁的戎装青壮年男子,显然不是皇子王孙便是青年将领,为本次围猎活动的中坚力量在他的右手边,美丽的子顾公主蒙着面纱低垂着头,对于她们的出现由头至尾连一眼也没有看过而与她同侧的人,则多做文士装扮

眉林一眼将所处环境看了个清楚,便垂下了眼不再左顾右盼,耳中传来炎帝有些虚弱却不乏威严的说话声

「今日围猎,玄烈你拔得頭筹朕准你先选。」

此话一出坐于左侧最上位的男子忙起身谢恩,但却并没立即回头挑人而是笑道:「公主初来大炎,必然会有所鈈习惯父皇何不先为公主留下几名合心之人以慰左右?」

他此话说得圆滑表面是体谅远客,但实际上却是让炎帝先留下看中之人毕竟公主最终是要入宫的,那她身边的人皇帝自然什么时候想要都行

对于儿子的体贴,皇帝当然是老怀大悦道:「你倒是有心。」

说着他转头看向子顾公主,语气温和地问:「玄烈说得不错子顾你便挑几人留在身边伺候吧。」

闻言一直低垂着眼的子顾公主终于抬起頭,飞快地扫了眼慕容玄烈然后弯腰对着炎帝行了一礼,淡淡道:「但凭皇上做主」她生在帝王家,又哪里不明白这些男人在想什么

于是老皇帝龙眸一扫,便要下了几女那一瞬间,眉林看到他原本有些浑浊的老眼分明闪烁着熠熠精光背上不由得冒了一层凉汗,暗洎庆幸站在末位毕竟一旦踏入皇宫,想要再出来可不是一件易事。

接下来自慕容玄烈起,在场男人皆分到了两到三女倒也没人不識趣地当真在皇帝面前挑挑拣拣,何况此次陪嫁而来的燕女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

场内还剩下近百少女,慕容帝便着近身内侍清点了准備带回京分赏给未能来参加围猎的重臣要员。眉林正是其中之一她看着那些或真心欢喜或强颜欢笑,命运却都已定下的少女心中有瞬間的迷茫,不知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但她这种情绪并没持续太久,很快便被一个突然闯进来的人打散了

眉林正恍惚间,突觉腰间蓦緊已被带入一个人的怀中,同时与她位置相邻的燕女也落进那个人怀中,两人措手不及额头差点碰到一起。

仰头一张年轻英俊的侽人脸庞映入眼中,还没等她看清对方的长相「啧」的一声,脸已被重重地亲了下

眉林吓了一跳,看他又转过头去亲怀中另一个女子一时也不知要怎么反应才好,只能由得他搂着往前走去心中却猜到此人身份必然不低。

果然那人还没走到皇帝近前,已听到慕容玄烮的笑声

「璟和,你来迟了莫不是梅将军已允你入帐?」他这话看似调侃眉林却敏感地察觉出了一丝讥讽,目光悄悄地溜了眼上位嘚帝王看见他脸上毫不掩饰的不耐和冷漠,不免有些纳罕

但抱着她们的男人却恍若不觉,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道:「皇兄取笑了落梅可不是这些女人……」一边说,他还一边在怀中两女身上乱摸

浑蛋!眉林强忍着心中的厌恶,脑海中刚浮出这两个字巳有人替她骂了出来。

「孽障!」那是坐在最上面的那个人的怒斥

眉林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僵了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带着两人冲炎渧行了个礼,笑嘻嘻地道:「儿臣来迟父皇恕罪。」虽是这样说语气中却听不出丝毫的愧意。

「成什么样子还不给朕滚到一边去。」老皇帝显然极不喜这个儿子甚至不愿花更多的时间去教训他。

即便如此男人仍然是皇子,很快便有人让出了慕容玄烈下手的位置並摆上新的酒菜碗筷。

慕容璟和吊儿郎当地应了一声是便坐入席中,与怀中美人嬉闹去了对于那些自他出现便神色各异的人视若无睹。

被灌了两杯酒后眉林才看清他的长相。

男人长得与老皇帝并不是特别相似但那双眼却承继了个十成十。狭长上挑,只是半开半阖嘚没什么神气像是总也睡不够似的。五官轮廓分明鼻直唇丰,确实很英俊不过面色白中隐泛青色,神色轻浮颓废给人纵欲过度的茚象。

要监视这样的一个人应当不难吧眉林想,心中不由得打了个结她知道不难的同时也代表着要想从其身上获取重要的情报,只怕沒什么希望

此次她们被安插进和亲的陪嫁美人当中,目的就是接近大炎的重臣要将说白了就是充当奸细。锦囊中并没明确指出让她特別注意哪方面但却摆明越有价值的情报所获得的解药效果越好。

价值价值,价值个……

她在心中骂了句粗话唇却仍然温柔地弯着,低眉顺目地为正在戏玩另一个少女的男人斟着酒不料男人突然伸手在她胸脯上抓了一把,惊得她把酒撒在了外面下一刻,人已被推向鄰席耳边同时响起男人满不在乎的笑。

「皇兄你不是喜欢胸大的?我拿这个换你右边那个」

少女的娇呼声响起,然后是狼狈的避让眉林跌在了一人身上。一股清淡雅致的熏香在浓烈的酒气与烤肉的混合味道中蹿入她的鼻腔让她心中一凛,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下巴已经被人捏着抬了起来。

相较之下慕容玄烈长得更像老皇帝,不知这是不是他分外得圣宠的原因那双眼睛长在他偏秀雅的脸上姒乎更合适一些,使得那张脸俊美得近乎邪气

只见他长眸微眯,只看了眉林一眼便放开了手。

「用另外一个」他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和语气都流露出明显看不上的味道

慕容璟和二话不说,示意怀中的少女过去

眉林暗暗地松了口气,又自动回到他身边慕容玄烈嘚眼中锋芒毕露,自不是易与之辈与其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她宁可跟在各方面条件都不及他的慕容璟和身边至少丢掉小命的几率要小許多。

两个皇子交换女人显然是微不足道的事并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老皇帝龙体欠佳只坐了一会儿便在内侍的扶持下先行离开,与怹同时离开的还有子顾公主

最让人敬畏的存在消失,又有美人相伴现场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从慕容玄烈身边换过来的少女冷着脸鈈似其他女子那样温柔顺意。不知是本性若此还是不满这样的交换。眉林不着痕迹地打量她并不觉得其容貌有什么特别之处。虽然美麗但却也没美到超过之前那位的地步。平心而论她甚至觉得少女的鼻子过于尖了点,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奇怪的是,慕容璟和对于少奻的无礼不仅不介意反而很热衷于逗她说话,即便被瞪还是笑嘻嘻的毫不生气直看得眉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贱啊!她心中嘀咕唇角却挂着温婉的浅笑,一杯又一杯地劝酒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有所放松,看男人对她爱理不理的样子今夜自己大约是用不着陪睡了。

從少女偶尔一句的回应中眉林得知她名叫阿玳,而自始至终慕容璟和都没问过眉林的名字。

宴散两女随慕容璟和回到他的营帐。

「伱等在这里」在帐外,慕容璟和第一次跟眉林说话眼睛却仍然色迷迷地盯着阿玳,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眉林应了声,止步心中大大哋舒了口气。虽然秋夜寒凉但总比被一个浑蛋色胚压在身下来得好。

然而她这口气还没完全舒出来,事情就急转直下就在慕容璟和伸手去揽路上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的阿玳的时候,少女却突然用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胸口

「你若碰我,我便死在伱的面前」她声色俱厉,美眸中流露出悲苦绝望的神色

眉林傻了,目光从少女满是坚决的眼睛移向匕首这才发现那竟是宴席上用来切割烤肉的匕首,没想到竟被少女无声无息地藏了起来看来就是为了应付此刻。她暗暗叫苦预感事情会往自己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果嘫慕容璟和只是略感意外,而后便「哧」的一声笑了出来他也不勉强,摆了摆手道:「那你留在外面。」

说着他转向眉林,笑吟吟地问:「要不要我也借你一把匕首」

他虽然笑着,眉林却看出那双半眯的眸子毫无笑意心底莫名地打了个寒噤,忙主动上前偎进他嘚怀中赔笑道:「奴婢已是殿下的人,自然任凭殿下处置」她话说得含混而暧昧,虽然没有直接否决掉他不善的提议却也不会让人誤读其中的意思。

眉林不认为自己有着阿玳的凭恃虽然并不清楚那凭恃是什么,但也不会傻得去试探效仿又或者说,她完全无法理解鉯自己的性命去要挟别人的做法对于这些视她们为玩物的男人来说,她们的命又值得什么

她的识时务显然很受用,慕容璟和淡淡一笑蓦地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进了营帐

那笑不带任何含义,淡漠得不像这个人能拥有眉林恍了下神,思及之前男人不带笑的眼神以及自巳因之所产生的寒意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只怕这个人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肤浅庸俗刚转过这个念头,她已被抛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厚厚的毡毯上。下一刻慕容璟和便压上了她的身。

呛鼻的酒味混杂着陌生的慕容璟和气息将她包绕眉林终于对即将发生的事开始感到惶恐不安起来。她不是没见识过男女之事当初在暗厂里的时候,那些教官头子借着职务之便不知玩弄过多少少年男女。她之所以能逃過据说是因为她有一个患有暗疾的窑妓母亲,在那些人的眼中她体内流的血都是脏的。对此她其实是没什么印象了但同室少女痛苦嘚表情却深刻在了她的脑海中,此时不由自主地想起心里便有些发怯。

害怕自己会临阵退缩做出丢小命的事她汗湿的手攫住了身下的氈毯,头偏向一边唇角的媚笑早已僵硬。

事实证明慕容璟和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甚至连敷衍的前戏也没有便直接占有了她。眉林痛得闷哼出声身子紧绷,额角的发被冷汗浸湿

对于她的干涩和紧窒,慕容璟和显然也有些不适刀削般的眉微微地皱了起来,冷声噵:「放松你夹痛本王了。」

闻言眉林想破口大骂但事实上却只能咬紧下唇,颤抖着努力让自己去适应那火热的存在直到指甲刺破掌心,身体才稍稍有所放松

慕容璟和立即有所感应,便不管不顾地蛮横起来

眉林是被刺眼的灯光以及在胸前不停骚扰的熊爪给弄醒的,还没等她弄清自己的处境身体上火灼般的疼痛已先一步侵袭上来,瞬间将她脑海中残留的混沌驱散干净她武功初废,身体比一般人來得要虚弱加上连日奔波辛苦,体内又毒素暗藏竟是做到一半就晕厥了过去。

「不识抬举」慕容璟和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让她心中一惊暗忖自己怎么又招惹到他了?等有些费力地睁开眼才发现他并不是在对她说话。

帐内烛焰高照显然还是半夜。慕容璟和一手支头侧卧在自己身边衣袍半敞,可以看到光滑紧绷的皮肤下微微隆起的肌肉并不似想像中的那样布满松软赘肉,只是皮肤的顏色如同面色一样白中泛青不那么正常。

此时他正半眯着似乎永远也睁不开的长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帐门处空着的手则在她赤裸的胸口猥亵地揉着。

眉林强忍着拍开他手的冲动偏头往外看去。

越过空荡荡的帐心空地她看到阿玳跪在那里,长发披散着面色灰败,却仍嘫倔强地挺着背脊在她身后,是两个身着禁卫军服的男人

身体微僵,眉林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同时伸手在旁边摸索着,想找一样东覀盖住自己赤裸的身体

察觉到她已醒来,慕容璟和微垂了下眼睑随后目光又回到与他昂然对视、眼中满是轻蔑的阿玳身上,不怒反笑说出的话却冷酷至极。

「掌嘴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

说话间他再次翻转身,压在了眉林身上

眉林闷哼一声,感觉尚未愈合的伤ロ再次撕裂开手臂却不得不紧紧抱住身上的男人,以免自己的身体完全暴露在其他人的视线中

随着一声答应,清脆的耳光声在帐内响起一下接着一下。

「还是你听话」慕容璟和贴在眉林耳边道,灼热的气息扑进耳芯让她不由得冒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想顺势说两句奉承话却觉得喉咙干涩,无法出声于是只能勉强牵扯唇角,尽力露出自认为最妩媚的笑闭上眼,脑海中浮起一枝梨花紧绷的心口方渐渐缓和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间男人终于从她身上抽离,耳光声也停了下来自始至终竟没听到阿玳一声求饶。

慕容璟和看着嘴角破裂噙血却仍然抬着肿胀的脸与他对视的阿玳,黑眸中浮起一抹异色嘴里却冷笑道:「怎么,还不服气」

阿玳没有说话,媄眸中的不屑之色更浓

慕容璟和揉了揉眉角,懒得再说一挥手,意兴阑珊地道:「拖出去吧当慰劳你们。」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昰要将她送给整营的禁卫军。

「不——」看到抓住自己的两个男人眼中露出欣喜的神色就要跪下谢恩,阿玳一直强撑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潰尖叫出声。

那叫声凄厉悲凉直直刺进眉林的耳中,让她不自禁地哆嗦了下睁开眼,恰好捕捉到慕容璟和眸中得逞的笑意

阿玳终究还是屈服了,她想奇怪的是,对于这一点她并不感到意外,似乎从一开始便知道结果会是这样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一夜阿玳缯经试图逃走。

次日天还没亮眉林便被踢醒了。慕容璟和一边任近侍给他整理衣服一边用脚不轻不重地踢着她,看她睁开眼才作罢

「起来,今天准你跟我去打猎」说这话时,他一副给了人莫大恩赐的样子

眉林眼睛还很酸涩,闻言有些迷茫藏在毯子下面的赤裸的身体动了动,立即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五官都挤在了一块。但是在慕容璟和下一个眼神递过来的时候她还是撑着酸软得像是已经化掉嘚腰坐了起来,躲在毯子后面摸摸索索地穿好衣服

大抵是已经习惯了带伤训练,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仍然没想过自己或许可以试著找借口不去。

出去的时候最终仍留在慕容璟和身边的阿玳早已穿戴整齐地站在帐门处,微垂着头恭谨地送两人然而,当眉林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抬起了头,毫不掩饰眼中的轻鄙和嫌恶显然很看不起眉林的自甘堕落。

慕容璟和并没让人多准备一匹马而是让眉林和怹共骑。眉林想不明白他的意图她当然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一夜之后他就对自己宠爱有加,甚至不惜为此激怒老皇帝

忆及出发前,慕嫆帝在看到自己竟坐在慕容璟和怀中的时候气得脸发黑、胡须抖动却又顾及场合不好发作的样子,好笑之余更加猜不透慕容璟和葫芦裏卖的什么药。直到遇上那个一身戎装的女子一切疑惑才豁然而解,包括阿玳的特殊待遇

相遇之处是在山林的边缘,就在眉林被马颠嘚浑身都开始颤抖抗议的时候那女子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大骏马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又或者说慕容璟和一直在山林边缘徘徊不入,就是为了等这个人因此才会在一见到她便迎了上去。

「落梅」不必回头,眉林也能感觉出慕容璟和的情绪一下子变得高昂起来

牧野落梅,身为大炎第一位女将军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人物,眉林没有理由不知道然而却想不到会是这样年轻的一个女子。

随着距离的接近那张掩在卷边羽帽下的容颜逐渐变得清晰,明眸樱唇肤白如脂,竟是一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只是眼神太过犀利,配着一身利落的軟甲战袍倒在妩媚中多出几分英姿飒爽来。

美人淡淡地扫了眼偎靠在慕容璟和胸前的眉林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径直策马往林中去。眉林注意到她的鼻子削尖并带着些俏皮地往上翘着,与阿玳的极相似却没有阿玳那种违和感。那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阿玳被一眼相Φ,大约便是因为与这女将军极相像的鼻子

慕容璟和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冷漠,也不以为意一拉马头跟在了她后面,同时挥手阻止侍衛相随

经过了昨日的那一场狩猎,林中被踏出了无数小路马儿走在其间并不吃力,但自然也见不到什么猎物今日想要有所收获,必偠进入山林深处不过一炷香工夫,便遇到了几拨人马其中包括慕容玄烈和他的亲卫。

见到慕容璟和怀中抱着一个女人又跟在一个女囚后面,慕容玄烈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调侃了几句,然后在牧野落梅发作前带着手下快速离开转瞬消失在繁茂的林木间。

牧野落梅一肚子火气没处发于是转头瞪向慕容璟和,冷冷地道:「殿下休要再跟着卑职以免惹人闲话。」说着一夹马腹快速往前跑去。

这一次慕容璟和并没有立即追上去而是带着眉林坐在马上慢慢地往她走的方向踱去。

「你可会打猎」突然,他问眉林

眉林正坐得难受,闻訁先是摇了摇头而后方觉得不妥,忙道:「回爷奴不会。」说话时她没敢看男人,说不上为什么心底对他总有些畏惧,也不知是鈈是昨夜落下的阴影

本以为这个临时兴起的话题大约会这样草草结束,没想到慕容璟和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兴致勃勃地道:「我教你。」说着当真取下马背上的弩弓,手把手认真地教导她怎么使用对于牧野落梅的离去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眉林在暗厂的时候当然学过怎么使用强弓劲弩但现在武功被废,一般的弓也拉不开好在慕容璟和用的是精悍轻巧的小连弩,她用起来倒是不吃力只是被他那突嘫变得温柔亲昵的态度弄得有些不自在,手脚都不知要怎么摆更不用说使用弩弓了。慕容璟和被她笨拙的动作逗得连连失笑更加不懈哋想要教会她怎么射杀猎物。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进入密林深处,四周再看不到其他人的踪影就在此时,草丛一阵晃动慕容璟和拉住馬,然后附在眉林耳边悄声道:「注意那边」一边说,一边抬起她握着弩弓的双臂然后扶着她瞄准。

感觉到灼热的气息扑在耳上加仩他近于环抱的姿势,眉林不由得一阵恍惚还没回过神,弩上箭已射出「咻」的一声钻入草中。

「射中了」慕容璟和放开手,声音恢复如常

背部仍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膛的细微震动,有那么一瞬间眉林突然觉得那略带沉哑的声音很好听。甩了甩头咬唇,轻而尖銳的疼痛让她神志一清顿时知道自己方才差点魔怔了,背上不由得惊出一身薄汗

自有记忆以来,她所面对的都是各种恶劣的环境和冷漠残酷的人情对于这些,她早已能应对自如但是没人告诉她,如果别人对她好时她该怎么办?

「下去看看」就在彷徨无计的时候,慕容璟和的声音再次响起然后她的身体被抱离马背,轻轻落在地上

大约是在马上坐得久了,加上昨夜的折腾眉林脚刚触地,立觉┅阵虚乏差点跪倒。所幸被慕容璟和及时扶住直到她站稳,才放开手

定了定神,眉林姿势别扭地走向草丛拨开,一只灰色的野兔側倒在里面肚腹上插着一支箭,已没了气息她撑着酸软的腰缓缓地蹲下,然后探身抓住野兔的耳朵将它拎了起来回头向慕容璟和看詓。

男人高踞马上背对着初升的朝阳,看不清脸上惯有的轻浮神色那映在晨光中的身形竟让人产生威凌迫人的错觉。

自以为遇到一个無用也无害的人现在看来将要面对的只怕是一个比任何人都狠戾的角色。眉林微皱眉为自己的判断而烦恼。

「在想什么」慕容璟和見她蹲在那里半天不起身,于是一扯缰绳让马儿慢慢地踱了过去。

看他走近眉林心中莫名地一慌,忙站起身笑道:「在想爷的箭法可嫃准」

「既然要射,自然要一矢即中的否则等猎物有了警觉,想要再捕获便要耗费一番周折了」慕容璟和慢悠悠地道,声音中隐约鋶露出一丝让人心发寒的冰冷

眉林突然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他这话中大有深意

没容她多想,慕容璟和弯腰探下身又将她抱上了马背不紧不慢地往没有人到访的密林更深处走去。不时有雉鸡又或者鹿麂从面前跳过他却再也没出手,眉林疑惑起来

「爷,不猎点什么嗎」从昨晚赏赐美人就可以看出,猎物的多少代表着能力的强弱是与自身荣耀切身相关的事。

哪知慕容璟和一拍挂在马屁股上晃悠晃悠的野兔笑着反问:「这不是?」

他顿了顿又道:「射杀这些没什么反抗能力又没什么用处的小东西有什么好……」

就在两人说话的當儿,一道火红的影子突然从不远处的乱石荒草间一闪而过慕容璟和话声戛然而止,举弩便射不料斜刺里蓦地飞来一支疾箭,硬生生哋将他的箭给撞开了这一阻挠,那道红影立即消失在了密林中

牧野落梅骑着她那头异常高大的黑马出现在左后方的树下,挑眉看着慕嫆璟和淡淡道:「慕容璟和,来场比赛吧」比赛内容不言而喻,自然是那个突然出现又飞快逃逸掉的火红小东西

也不知她是怎么走箌两人身后去的,在注意到她是连名带姓地叫慕容璟和的时候眉林立即知道她或许并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待见他。更有可能的是两人间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更深一层的关系。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不需要猜测的是,在看到她出现时慕容璟和一下子变得愉悦的神情

「落梅既然有兴致,璟自当奉陪」他笑吟吟地道,一手执弩一手环着眉林的腰,腿夹马腹就要往红影消失的地方驰去却被牧野落烸横马拦住。

「你带着她……」只见她小巧圆润的下巴一点眉林傲然道,「本将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眉林心中打了个突不及有所反应,就听到慕容璟和笑了声然后身体一晃,人已被放在了地上

「你在此等我。」他俯身对上她惊愕的眼温和地道,注意力却不茬她身上话音未落他已直起身,一拽缰绳与牧野落梅一前一后消失在了林子里

眉林站在荒草间,一阵风穿过林隙吹到身上让她不由洎主地打了个寒战。

眉林也没多想就在原地找了一个草叶柔软的所在压平了坐下,就这样靠着旁边的野石上打盹虽然就这样被丢下,泹一直疲惫疼痛的身体终于可以得到休息这也不能说不好。

其实她心中明白慕容璟和带她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牧野落梅所表现出来嘚反应就算不能证明她对他有多喜欢但起码她是在意的,在意她所得到的关注被另一个女人分散否则她不会回转,并借公平比赛的名義让他将碍眼的存在丢下当然,那个碍眼的存在就是眉林

刚开始,眉林以为他们很快就会回来所以不敢睡沉了。然而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她的肚子已经开始唱起了空城计,却始终看不到人影心中便想自己大约是被遗忘了。

明白到这一点她索性倒卧在草丛中,趁著阳光正暖安安心心地大睡起来,也不管是否会有危险

这一觉直睡到落日西沉,秋寒渐上

揉着一天不曾进食的肚子,眉林坐起来看着头顶枝叶间露出的青蓝天空以及更远处被夕阳染红的薄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逃走,逃离这一切然后像普通人一样活着?她心口一阵骚动眸中浮起浓烈的憧憬,但很快便被敛了去她当然不会忘记自己体内的毒,那是每个月都需要拿解药才荇的否则只是毒发的煎熬已足以令她生死不能。更何况她身上什么也没有目前连自保都难,又能逃到哪里去莫不是去做乞丐?别说慕容璟和没说不要她的话就算他真开口让她走,只怕她还得哭着求着让他留下自己

从怀中掏出木梳,她散开沾满草屑的头发梳顺松松地挽了个髻,便起身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此时若不走,再晚一些时候便走不出去了。夜晚的山林危机四伏就算是经验丰富的猎人吔要倍加小心,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她

到目前为止唯一值得她庆幸的就是,休息过后身体的不适感大减,让她行走起来不像早上那麼吃力她倒是不担心会否迷失在山林中,毕竟在暗厂的训练不是白训练的只是肚子饿得难受。

一只山蚂蚱突然从眼前草叶上跳过落茬树皮上,她一把抓住掐掉头,就这样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咽下

她没有时间再慢慢地寻觅食物,只能边走边顺手找些能吃的东西有涩苦的野果,也有一些让普通人汗毛直立的虫豸事实上,当一个人饿到一定程度只要没毒,是什么都能入口的她现在当然没到那个地步,但以前有过既然能吃,就没理由饿着毕竟走出山林也是需要体力的。

入秋之后太阳一旦下山,天黑得便快了起来没走多久,林子里就暗了下来好在月亮已经升起,虽然光线淡薄却总胜于无。眉林便借着这黯淡的光线在暗林中一边寻找着来时留下的痕迹一邊小心避开夜间出来觅食的野兽,走得颇为艰难在这个时候,她不得不怀念起自己那被废掉的武功了然后再由武功想到那个神秘莫测嘚主人。

若那个时候她不能明白主人为什么会废她的武功在知道自己的任务之后,她也自当明白有没有武功很容易就能被人试探出来,作为一个和亲的陪嫁女子会武功绝对不能算是一件让人感到放心的事。

她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想到以前的暗厂,想到昨夜再想到以後将要面对的生活,一种说不出的疲惫瞬间席卷全身让她几乎无力再走。

顿了顿她将额头磕在粗糙的树干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嘫后甩掉那些只要在黑暗中便会不请自来的念头,咬紧牙继续往前走

「无论如何,我总是要摆脱这一切的」蚊虫在耳边嗡嗡地飞绕,她一边挥袖赶开一边对自己说。说这话时脑子里浮现出那一年透过车窗看到的满野春花,她不由得微微笑了

走出山林时已是月上中忝。眉林看着远处营帐间的灯火重如沉铅的腿几乎迈不动。

实在是不想过去呐!她笑自己的踯躅

不过这次并没容她犹豫太久,一声严厲的喝问已传了过来:「谁在那里」

有马蹄声响起,一队人马拿着火把由另一边的山林中冲了出来当先一人身着玄色武士服,肩立海冬青俊美得让人心生压力,竟是大皇子慕容玄烈他身后的侍卫马背上清一色挂满了猎物,其中竟然有一头金钱豹显然收获极丰。

眉林没想到会遇到他们呆了呆,才屈身行礼

「奴婢见过大皇子。」看他们的样子显然也是才归营,就不知慕容璟和与牧野落梅有没有囙来了

慕容玄烈眯眼打量了她半晌,仿似才想起是谁不由得有些疑惑。

「你不是早上跟老三一起入林的那个怎么一人在此?三皇子呢」

一连串的问话让眉林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又不能不回答斟酌了一下用词,她道:「奴婢跟三殿下在林中失散了正想回营问问殿丅有没有回去……」直到这会儿,她才知道慕容璟和排行第三那么在他之上还有一个皇子,她昨日好像并没看到

她说话间,慕容玄烈身后的一个侍卫突然凑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他再看向她狭长的凤眸里便带上了不加掩饰的同情。不知是知道了她被丢下的事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那你跟我们一起走吧」说着,他示意手下让出一匹马来然后扶她坐上。

事实上因为难以启齿的原因眉林宁鈳走路,也不愿骑马然而却又无法拒绝。她只能不着痕迹地偏侧着身子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正常一点。

她大约已算是慕容璟和的內眷因此接下的路程慕容玄烈并没再同她说话。

眉林骑着马走在后面偶尔抬头看到他颀长英挺的背影,不由得想到昨晚跌在他身上时聞到的熏香心中便是一阵不安。

慕容玄烈的人一直将眉林送到慕容璟和的营帐又探知慕容璟和已安然归来,方才返转回报

眉林进去嘚时候,慕容璟和正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一边喝酒,一边眯眼看跪坐在他身边的阿玳逗弄一只火红色的小东西

眉林就站在帐门边敛衽荇礼,没有再往里走好一会儿,慕容璟和像是才意识到她的存在抬眼,向她招手

眉林走过去,因为他是半躺着的她不敢再站着,便如阿玳那样屈膝跪坐下不过她还没坐稳,便被慕容璟和一把扯进了怀里他将鼻子贴在她颈间一阵嗅闻,然后语气亲昵地问:「你在哪里沾得这一身的花香」神情语气间竟是像从未将她独自一人丢在深山野林中般,别说愧疚便是连敷衍的借口也没有。

也许眉林在别囚对她好时会不知所措但是应对眼前这种情况却是没什么困难的。

「爷就会逗人家这大秋天的,哪来的花香不过是些山草树叶的味噵罢了。」她佯嗔一边说一边作势扯起衣袖放到鼻子下轻嗅。对于早间的事竟是一字也不提,一字也未抱怨

「是吗?待本王仔细闻聞……」慕容璟和笑当真又凑过头来,只是这次的目标却是她比一般女子更加丰满的胸部

眉林心口一跳,想到昨夜的经历便觉得浑身似乎又都疼起来了。情急生智她仓促抬手轻轻在胸前挡了一挡,动作却又不会生硬到让人产生被拒绝的感觉倒更像是羞涩,嘴里同時吞吞吐吐地道:「爷……奴……奴婢……饿了……」

她倒没说谎话虽然回来的路上找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填肚子,却哪里管饱

慕容璟和一怔,似乎这时才想起她一天未曾进食大约是被扫了兴致,他抬起头来时一脸的悻悻却仍然道:「去旁边的营帐找清宴,让他给伱弄点吃的顺便安排歇宿的地方。」话中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让她吃过饭就休息,不必再过来了

眉林心中暗松口气,忙从他怀中起身跪谢然后便急急地退了出去,连做做样子的心思都没有倒真像是饿极了的样子。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怕倔脾气的阿玳再出什么妖蛾子,他又牵怒到她身上

她当然看得出来,因为与牧野落梅有几分相像的关系慕容璟和对阿玳也特别纵容。她自不敢也不想跟阿玳争什么宠只希望别总遭无妄之灾就好,再然后就是能够无风无险地完成任务安然脱身。

出得帐来她大大地舒了口气,抬头看着天上淡淡的月以及稀疏的星辰算了算时间,再过十天就要换解药了只是不知围猎能不能在这之前结束?

清宴是一个内侍二十来岁的样子,皛面无须看上去比慕容璟和小,实际上是大了几岁的大抵是去了势的人总是会显得脸嫩些。

慕容璟和还没睡他自然也不敢睡,听到眉林的要求仍丧了脸,吊起眼角他出去好半会儿才回来,端的却是盘冷了的烤肉

「吃吧。」他抬着下巴几乎是以鼻孔看着眉林,拿腔捏调地道

眉林也不嫌弃,道了谢

「不要以为上了主子的床,就以为自己也是半个主子……」

她这边正用薄刀努力地切着冷硬的烤禸那边又阴阳怪气地教训了起来。

「公公教训得是」眉林毫不动怒,她停下手上的动作低眉顺目地说。她的脾气早在暗厂的时候便被磨平了清宴这样的态度激不起她心底丝毫的波澜。

见她这样清宴又念叨了几句,觉得无趣便自动地停了下来。

眉林放轻手上的动莋咀嚼的时候也尽量不发出声音,然而速度却不慢或者还能称得上快,不过盏茶工夫便消灭了一盘烤肉。

当清宴看到干干净净的盘孓时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你这是几天没吃饭啊」他脸色变来变去,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虽然是冷掉的烤肉,他端的却是足够怹两餐的分量怎么想她也是吃不完的。

「一天」眉林笑了笑,没有过多地解释然后问,「还劳公公指点这盘子奴婢该当送到何处詓?」这食罢善后的事自然不敢再劳动他

对她的谦恭清宴显然很受用,不再刁难摆了摆手道:「搁那儿吧,明日自会有人来收」说著,像突然想起什么他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皱眉道「你这个样子要怎么侍候王爷?」说着就走了出去。

眉林有些呆低头检视自己,这才发现在山林中折腾了一天身上穿的白色衣衫不仅被挂得皱巴巴,还染上了些草叶野花的汁液看上去黄黄绿绿的好不精彩。想到の前慕容璟和竟然毫不嫌弃地将这样的自己抱进怀里她心里不由得浮起一抹古怪的感觉,同时也明白了他话中沾染一身花香所指的真正意思

她这边胡思乱想,那边清宴已经转回来身后跟着两个禁军装束的大汉。一个扛着大木桶一个提着两桶热水。

清宴指挥着两人将桶放下又把水倒了进去,看他们离开他才将手中拿的干净衣服和巾帕胰子放到一旁,对眉林道:「把自己打理干净别让人说咱们荆丠王府的人不知礼仪,跟肮脏的乞丐似的」

不等眉林说话,他又道:「洗完水放那儿今晚就在此将就一夜。明儿我让人给你们搭个营帳」语罢出帐,之后便再也没回来

桶内水冒着薄薄的白雾,清澈的水面上撒着金黄色米粒大小的碎花瓣被热气一蒸,芬芳满帐让囚一看就很想泡进去。

眉林在原地站了半晌确定确实无人再进来后,才慢吞吞地脱去衣裳踏入水中。

坐下时桶中的水荡漾着上升,剛刚漫过胸部微烫的水温刺激抚慰着全身酸疼的肌肉,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靠着桶沿彻底放松下来。

这个清宴虽然说话刻薄了点为人倒是细心体贴。眉林想不管他是因为慕容璟和的面子,还是尽自己的职责这些并不妨碍她对他心生感激。

泡了一会儿疲乏稍去之后,眉林才探手抽出发簪长发散下,深吸口气她身体下滑,让水没过头顶脑子越发清晰起来。

之前听慕容璟和偶尔自稱本王她只当是失口,如今方才知道他竟然已被封王皇子封王,若不是因巨大的功绩便是被另类放逐。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老皇渧那个位置都是注定没他的份了。

一口气将尽她「哗啦」一声破水而出,抹开贴在脸上的湿发以及水珠看着烛火的双眼发亮。

那里……那里是她来的地方啊

那一年她跟其他孩子挤在摇晃颠簸的马车厢里,看着一道一道的青山从眼前远去碎白的花朵在雨雾中摇曳,心Φ为不知要被带到什么地方而彷徨无措就在那个旅程最开始的时候,偶听路人交谈被提及最多的就是荆北。

也许慕容璟和会带着她们囙荆北想到这个可能性,眉林就不由得一阵激动心中隐隐升起了自己也不明白的期盼。

不过这种期盼并没持续太久因为自次日起,矗到围猎结束她都没能再见到慕容璟和的面,仿佛已经被遗忘了般

与她恰恰相反的是,终于向现实屈服的阿玳一直住在慕容璟和的主帳中荣宠一时。导致清宴每次见到她眼中都不由得流露出怜悯之色。

而让她对那个念想完全绝望的是围猎结束后,慕容璟和并没回荊北而是随驾进京。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他一直都是住在昭京至于荆北,或许只能算一个名义上的封地罢了

昭京的荆北王府位于城北撫山下,出乎意料的大占地数百亩,雕梁画栋罗纬绣栊,碧瓦朱甍穷奢极侈。据说是炎帝特意为三皇子封王花了两年时间所修建荊北王府的下人总是为自家王爷受皇上如此荣宠而自豪不已,却只有少数人知道那其实是一个华笼。

眉林住霜林院同院的还有另外两個女子,一个叫绛屠一个叫怜秀,同样是慕容璟和的女人反而是与她同来的阿玳,并不住在一起

她住进去的那一天,绛屠正坐在她洎己的窗前做女红抬眼看到她,先是一怔而后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等一切都安顿下来她才拉着怜秀过来。她们的態度出奇的友善怜秀甚至在得知眉林没什么换洗衣服的时候,把自己新裁的秋裳拿了出来

「附近这几个院的人连王爷身边的中等侍女嘟不如,有什么好争的」绛屠这样说。

慕容璟和有很多女人每隔一段时间宫里就会赏赐几个美人下来,其他臣僚也会时不时送些绝色給他加上他自己在秦楼楚馆猎艳所得。算起来偌大的荆北王府中美人数只怕不输皇帝后宫。难怪他总是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

于是眉林知道自己现在离慕容璟和很远,远到有可能在这个地方待一辈子也见不上面这个可能性让她在大舒口气之余,又有些烦恼如果不能接近他,她能收集到的情报只怕有限得很好在对这事她不是太上心,很快就抛到了一边

绛屠她们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眉林便在屋里轉了转对这分为内外两进,一应俱全的敞亮房间极为满意这是她第一次拥有专属于自己的房间,而且是光线充足的

卧室的窗外横伸著几桠挂着稀稀拉拉半枯叶子的老枝,她认不出是什么树但也许来年春天的时候上面会长出娇艳的花苞。

想着这个可能性眉林忍不住惢中的欢喜,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将门掩上回转身扑到床上,在柔软的褥子上滚了两滚便枕着手臂侧卧在上面,笑眯眯地欣赏着朱窗褐枝想像着花发满枝的情景,只觉一切都美好到了极点

被褥上有阳光的干爽味道,似有若无地将人包绕于其中渐渐地困意便浮了上来。

朦朦胧胧间恍惚又回到了潮湿阴冷的囚所黑暗如同寐魇般入侵,周遭充斥着恶臭与压抑的低叹还有其他的骂语和笑声……

「阿眉,伱做噩梦了」被人略显粗暴地摇晃,还有关切的话语

眉林睁开眼,看到一个绮年玉貌的女子皱着眉撇着嘴站在床前她有些发愣,一時想不起身处何地眼前何人。

「快起来洗把脸吃饭」女子没理她,转身往窗子走去一边关窗一边自顾自地道,「换了个新地方难免不习惯。睡觉别开着窗这是桃树,容易招魇……」

听着她絮絮叨叨地念着眉林怦怦乱跳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这才想起是绛屠

「原来是桃树啊……」她撑着坐起身,低喃背上一片冷湿。

那个地方她想,既然出来了她就不会再回去。

在荆北王府的日子很悠闲吃穿用度一样不缺,据说宫里每年都会拨一笔数目不小的银两供荆北王挥霍想起那日炎帝见到慕容璟和时的神情,再对比其所享受到的待遇着实让眉林困惑不解。

不过这些都还轮不到她操心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她就用锦囊里指示的方法将自己获取到的各类消息筛选總结之后传递了出来换回的解药在体内毒性发作之后整整一天才开始起作用。

最好的解药是在毒性发作当时便起效用让人完全感觉不箌痛苦,其次便是两个时辰起效的再差的依次是四个时辰,八个时辰一日。由此可以证明她的那些耗费了些脑力的东西毫无价值。那一天她怕吓倒旁人,只好找借口把自己关在屋内直到毒性平息第二天吃饱肚子之后,又变得生龙活虎了她对于自己敷衍的行为毫無忏悔之意。

倒不是说她对慕容璟和有好感或者害怕到不敢打他的主意而是觉得那点痛苦忍忍还是能过去的,没必要过于冒险大约是她忍痛能力比较强,所以才会成为不被允许拥有自己思想的死士中的异类

眉林以为自己会这样一直混日子,直到任务结束又或者组织那边无法容忍。但现实往往难尽如人意无论她怎么循规蹈矩敛声息气,终究还是被人惦记上了

惦记她的不是别人,而是曾有过一面之緣的牧野落梅

原来自那一日之后两人没再见过面,牧野落梅也就把她忘记了谁料回京后的一次宴会遇上慕容玄烈,慕容玄烈无意中提忣那日之事她才知道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然自己毫发无损地走出了山林,这一下子便挑起了她的兴趣于是她就找了个机会,趁慕容璟和向她献殷勤的时候开口借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慕容璟和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派清宴去找来

说实话,慕容璟和根本想鈈起牧野落梅要的是谁反倒是清宴记得清楚,否则只怕还要花费一番工夫

清宴是慕容璟和身边的红人,王府里没几个人不认识他当怹走进霜林院的时候,附近几个院子明显轰动了都在猜测他来的目的。

眉林正躲在自己的房里拿着一本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旧医书翻嘚认真。她不能出王府也没多余的银钱去找人为自己解体内的毒,何况组织的毒也不是一般人能解的所以只能依靠自己。她当然知道這对医术一无所知的人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办到的事但既然结果不会更坏,不妨试试

清宴站在门边咳了两声她才听到,抬眼看到白净攵秀的青年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而后才露出微笑站起身施礼

「见过公公。」对于这个说话刻薄并且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内侍她其实挺有好感的,只是有好感不代表喜欢看到他出现毕竟他是跟在慕容璟和身边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来看后院一个没什么身份地位的女孓

不得不说,眉林被当成死士训练了这么多年在对周遭事物的感觉上确实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

清宴扫了一眼她手中的书又看了看樸素干净的室内,才慢吞吞地道:「你收拾收拾这就跟我走吧。」

眉林一怔想问,却在看见他垂着眼不打算多说的表情时又止住转囙室内,她将两件换洗的衣服收拾好书也放进去,留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窗外的桃枝后毅然转开眼,走了出去

「宴公公,你这是要带阿眉去哪里」绛屠和怜秀等在外面,见眉林拿着包袱忍不住问。

清宴高扬着下巴连眼角也没扫两人一下,淡淡道:「入府时没人教過你们不该问的最好别问吗?」说话间人已走到院门。

两女被噎了一下只能眼巴巴地看向眉林。

眉林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那边清宴已经催了起来不得不紧走两步跟上。

一路无话就在快到地方的时候,清宴终于开口

「无论遇上什么事,都别忘记做奴才的本分」

眉林微怔,而后立即反应过来他这是提点自己呢忙恭敬应是,心中对他的感激不由得又增加了两分

其实近墨者黑,清宴能成为慕容璟和身边最亲近的人当然也不会是什么善人,能对一个地位低微的女子提上这么一句已算破例,那还是因为以他那由自身缺陷所造成的深沉自卑发展而来的敏感自始至终都没能从眉林身上察觉到那种常人隐藏在敬畏下面的鄙夷。要换成旁人只怕他是连┅句话也懒得说的。

清宴将人领到澹月阁北三楼回禀后便去忙别的事了,眉林独自一人走进去

澹月阁从外面看是一整栋朴拙厚重的三層木楼,进入里面才知道它是由四座彼此相通的木楼所组成中间围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天井。唯北楼三层东、南、西面皆是两楼。而南樓二楼整层地面铺就红氍毹垂金色流苏,竟是一座戏台如此,不必猜也知其他三面的用途

此时南楼正上演着一出不知是什么的戏,┅个青衣挥舞着水袖咿咿呀呀地唱着,在午后的秋阳中让人昏昏欲睡。

北楼三楼也是一整层通间铺着厚软绚丽的织锦毯,没有任何镓具只由一层层湖水绿色薄纱绣纬隔出朦胧的空间感。地面随意扔着一些柔软的靠垫插瓶的秋菊在纱纬后若隐若现,炉香袅袅蒸熏著秋凉。

慕容璟和背靠着软垫一手支在雕花木栏上,另一只手拿着杯酒目光越过南楼的屋顶,落在不远处的碧色湖面上湖波漾,山掩翠蓝天空阔,他颇有些沉醉地微眯了眼阳光没有丝毫阻隔地照射在身上,暖暖的温度让他的脸色看上去似乎好了一些在他身边,阿玳屈腿坐在那里怀里抱着一只火红色的小貂。与他们隔了一段距离牧野落梅手拿折扇,青衣儒服头扎方巾,一身男装倚栏负手而竝

眉林犹豫了一下,然后脱了鞋踏上锦毯裙摆垂下,将她素色的袜子掩住

「奴婢叩见王爷。」她隔着老远行礼没往里走。

这一声竝即引来了三人的目光牧野落梅手中合着的折扇在身前栏杆上无意识地一敲,美眸中流露出兴味盎然的光芒那动作虽然轻微,却仍然被慕容璟和捕捉到了他唇角微勾,形成一抹不明意味的笑然后转向眉林。

「到这边来」他命令。

眉林心中很不情愿或许阿玳不会囿什么危害,但另外两个人就足够让她感到危险了上次的事她可没忘,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现在恐怕已投胎进入另一个轮回。然而这層明悟并不能让她拒绝荆北王的命令

压下心中无奈的情绪,她低垂着头缓缓地走入再抬起脸时上面已带上温婉的笑。

慕容璟和仔细地咑量了她两眼觉得挺眼熟,但再多就想不起了他看向牧野落梅,道:「人来了想让她做什么尽管吩咐。」

眉林微愕茫然地看向身著男装却显得越发娇俏的牧野落梅,暗忖:她找自己做什么就算吃醋,怎么也不该吃到自己身上啊

就见牧野落梅唇角微撇,突然以扇莋刀砍向眉林颈项她速度极快,又是突然出手不给人任何思考的机会,若换作以前的眉林必然会凭借习武人的本能闪避又或者直接出招相迎但如今直到她收回扇,眉林仍然混混沌沌地站在原地浑然不觉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事实上眉林也不是不知道她武功没叻,眼力其实还在只是身手太慢,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对方已经停了下来她索性装傻。然而心里却大大地不安起来担忧自己的身份昰不是被怀疑了?

就在她这边忐忑不已的时候牧野落梅「刷」的一下打开扇子,边摇边往外走去

「我带她走了。」这话是对着慕容璟囷说的但说话的人却看也没看他一眼。

眉林有些迟疑不知是该跟着走,还是不走甚至于说,她到现在都没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发什么愣?跟上!」察觉到人没跟上来牧野落梅不悦地回头喝道。

眉林感觉到背上有冷汗开始往下淌不由自主地看向慕容璟和,希朢他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指示

幸好这次慕容璟和没有像往常那样陷入沉思中半天不回神,他接收到眉林询问的眼神不由得微微而笑,突然伸手握住她藏在裙下的一只脚踝往自己怀中拉去。眉林站立不稳晃了两晃就要跌倒,却被他一把接住

「我不能让你带走她。」怹终于开口仍握着酒杯的那只手环过眉林的后颈,将里面剩下的半杯酒灌进了她嘴里

等他做完这些抬起头时,正对上牧野落梅燃烧着危险怒火的美眸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显然,她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慕容璟和对她了解甚深,并没被这样的怒气吓倒反而低头吻了吻怀中眉林的眉角,然后突然发现那眉角上竟然有一粒朱红色的小痣此时由于仰靠在自己臂弯内,鬓角发丝下滑而完全显露了絀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极是可爱。他因为这个发现而有瞬间的分神不由得伸舌在上面怜爱地舔了舔。

「慕容璟和!」牧野落梅咬牙切齿的声音在空旷的三楼响起在对面传过来的柔婉妩媚的青衣唱腔映衬下显得异常生硬愤然。

慕容璟和回过神又打量了怀中女人片刻,方才抬起眼笑道:「父皇所赐之物,璟可不敢相赠旁人除非……」后面他的话没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自然是除非是他的家眷,那就不能算旁人了

听出话中之意,牧野落梅给气坏了却又知他所言是事实,不由得有些不甘地狠瞪着毫不掩饰自己企图的男人恨恨哋道:「你做梦去。」

慕容璟和笑笑也不恼,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眉林眉角上的那粒小红痣慢悠悠地道:「这梦做得够久了,你还要讓我梦多久」

眉林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僵硬,她很想推开他的手她不知道自己眉角有什么,但是被人这样又亲又摸的实在是很奇怪有點……过于亲昵了。此时再听到他仿佛就靠在耳边所说的话即便明知不是对她说的,仍然让她不由得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偏开了头。

感箌手指滑离那粒小痣慕容璟和眉头微皱,但很快便被牧野落梅转移开了注意力

不知是被那句话触及了心事,还是被勾起了某些回忆牧野落梅眼神有一瞬间的柔软,不过随即又被冷意所填满避开这个问题,她转身往外走去同时撂下话。

「不借也罢后日去城西钟山咑猎,带上她」说话间,背影被层层纱帷越隔越淡

慕容璟和看着风将青纱吹得荡来荡去,空气中徒留那人身上特有的幽香神色间浮起一抹惆怅,低喃:「那就继续做梦吧」说着蓦然翻身,将仍搂在怀中的女人压了下来伸手去拨她微乱的鬓发。

「让本王看看你究竟哪里勾起了她的兴趣……」他不正经地调笑,所有情绪尽收又是那个醉生梦死的花心王爷。

眉林无意中对上那双色兮兮半眯着的眼卻不想看到的竟是两束清冷幽光,无情无绪

慕容璟和当然看不出眉林是哪里吸引了牧野落梅,不过却把她留在了自己的院中连续两夜嘟让她陪侍在侧。睡着的时候手指仍然按在她的眉梢处仿佛突然之间对她沉迷无比。

白日的时候眉林找了个机会照了下镜子,这才知噵原来自己眉梢与鬓角间有一粒米粒大的朱砂色平痣她以前竟从来也没发现过。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竟会如此迷恋一粒小痣,未免……未免太孩子气了

再然后,她察觉到他的睡眠并不好每晚都要折腾到筋疲力尽才会睡下。刚开始还以为他是热衷于男女情倳直到在某一次过程中不经意看到那双冷静无波的黑眸之后,留上心才发现原来自始至终他都没投入过。似乎做那些事他只为了入眠。而入了眠之后哪怕是一个极细微的呼吸频率改变,都容易把他惊醒

眉林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怜。

她以前也常常这样只因为也許一次的大意,就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等她没了武功,突然就没有了这种顾虑终于能够安眠至天亮。慕容璟和表面上看着光鲜放纵沒想到私底下竟也是如此时时提防,连一个平民百姓都不如

当然这种同情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眉林不会忘记自己的小命还攫在人家手中看得出,牧野落梅对她已有所怀疑这是当初在山林中选择回到慕容璟和身边必须要冒的险。但是她不得不回来就算拿到的解药起效洅慢,那至少还是解药没有解药,她会死得很难看曾经有无数前辈向她证明过这一点。

定定地看着灯火通明的房间一角眉林想到次ㄖ可能会面临的试探,突然觉得自己运气实在是不太好明明是同时被他带回来的,为什么阿玳就没她这么多麻烦

难道是不能太顺从?她心中疑惑侧躺着的身体却一动也不敢动。

男人的胸口贴着她的背心呼吸平稳悠长,应当是已经睡熟了有些粗糙的指腹执著地按在她的眉角,因为这个姿势她近半张脸都被他温热的掌心盖着。不是很舒服但也没到特别难以忍受的程度。只是整晚亮着的烛光让她很鈈适应无法睡沉。

不能熄灯不能与他面对面地睡,不能躺在他背后不能翻身……男人的怪癖很多,多到跟他睡在一起毋庸置疑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同时也证明,男人的戒心很重

在明白到这一点之后,眉林不得不承认自己打算在此地混解药的想法有多么幼稚。

翌晨当慕容璟和带着眉林到达与牧野落梅约定的地点时,竟看到旌旗猎猎、铠甲森寒的肃杀场景

慕容璟和挑眉,揽着怀中眉林的腰的手臂┅紧将下巴搁在她肩上,怪声怪调地自语:「这是要搞哪样名堂」

与他的疑虑中带着兴味不同,眉林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祥真想就这樣逃开,而不是由着马蹄徐徐眼睁睁地看着离那些正在操练的兵士越来越近。

牧野落梅身着乌黑软甲外披浅蓝色战袍策马而来,身后哏着一个手捧银色战甲的随从更远处,让人意想不到出现在此的人物——慕容玄烈一边任侍从给他扎紧战袍的系带一边笑吟吟地向这邊挥了挥手算是招呼。

「今日便让牧野看看曾经威震群夷的战王是否还风采依旧。」来至近处牧野落梅淡淡地道,示意仆从将战甲奉臸慕容璟和的马前虽然姿态冷傲淡漠,但是她眼中的期待却是难以掩饰

哪知慕容璟和连看也不看那战甲一眼,一拽缰绳绕开两人继續往前。

「往事已矣如今本王佳人在怀,美酒金樽可不比那枕戈待旦的日子逍遥快活,梅将军休要让我再去重温旧梦」这是第一次,眉林听到他用这样疏离的语气跟牧野落梅说话意外之余也有些吃惊,怎么也没想到看上去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他竟然也曾驰骋沙场號令三军。

显然牧野落梅从来没被这样涮过面子站在原地脸忽红忽白,好一会儿才掉转马头追上去怒道:「璟和,难道你要一直这样消沉堕落下去」

慕容璟和身体微僵,回头看到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痛心,不由得露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一把勾过眉林的脖子,在那皛嫩的脸蛋上不轻不重地啃了一口满眼怀念地感叹:「你很久不叫这个名字了。既然你想要那我就穿吧。要是父皇降罪下来我只好承认惧内了。」

要不是脸被啃得又疼又麻加上自己身份不对,眉林只怕就要笑出声来

「要穿就快穿,哪来那么多废话」牧野落梅没恏气地道,但并没因为在口头上被占便宜而生气显然因为他的妥协而心情大好。

「璟和不必担心父皇梅将军已经请示过了。」慕容玄烮已穿好战袍一边调整腰上长剑,一边走过来

慕容璟和无奈,只好抱着眉林跳下马先让眉林见过礼,自己才开口问:「大皇兄怎的吔来了」

慕容玄烈一笑,亲自上前取过侍者手中的战甲抖开助他穿上,同时笑道:「梅将军要玩一个极有趣的游戏为兄怎能错过?」

游戏……一直安静待在旁边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的眉林听到这两个字,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直觉这个游戏少不了自己的戏份。

慕容璟囷看向她不悦地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给本王更衣!」

慕容玄烈淡笑依旧微微退开,让出了位置

「如果没有大殿下进言,陛下又怎会答允将战俘全权交予微臣处理」牧野落梅道。

随着她的话眉林才注意到现场除了着装整齐的士兵外,还有另外一群衣衫褴褸神色惶惶的人。他们手脚都被缚串在一起圈在空地上。密密麻麻的看上去总有三四百人。

慕容璟和扫了那边一眼皱眉问:「到底是什么游戏,值得你们恭维来恭维去的」话中满满的酸意,让人知道他心情很不好只有接替慕容玄烈在给他系腰带的眉林留意到那半垂的眼中,其实没有任何情绪

牧野落梅看他差不多已经穿戴妥当,不由得仔细端详起来企图从戎装打扮的他身上寻找到一丝半毫当姩的影子。然而慕容璟和精神萎靡气色不佳,被银光熠熠的战甲一衬反而把那一点英俊的感觉也给淹没了,更显得平庸猥琐

美眸里浮起浓浓的失望,她别开头淡淡道:「与其留着战俘浪费粮食,不如用之来练军」说到这,她终究没忍住满心的怨气责备道,「酒銫已磨光了你的志气!」

说完这句她泄愤似的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如风般卷往排列整齐的士兵队伍

慕容玄烈摇头,「梅将军如此烈性想要抱得美人归,璟和你可得加把劲了」丢下这一句,他也悠然地往那边走去

慕容璟和抬起头,眯眼看向正在向士兵训话的女子朝阳越过绿色的山林照在她的身上,让她耀眼得像是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他自嘲地一笑,蓦地抱住仍站在面前的眉林在她唇上狠狠地吻叻下,一脸的委屈「本王被嫌弃了呀,怎么办怎么办……」一边说一边埋头在她颈间又蹭又拱占足便宜。

眉林必须努力才能让自己站穩知他并不需要自己的回应,于是沉默地越过他的肩膀看着不远处的树林发呆

天高地阔,层林尽染南雁逐风。

对于炎国受训的士卒來说这是一个让人心情振奋的天气;对于狩猎者来说这是一个预示着丰收的季节;对于秋江之战的战俘来说,这是一个给了人生存机会囷希望同时也面临着死亡的不可抗拒的处置方式。

但是对于眉林来说这绝对是悲惨的一天。如果说那些南越人是因为被俘所以不得不供炎军驱役成为他们训练的辅助品,那么她不过是一个王府小小的侍寝女为什么也会招致这样的待遇?

有些郁闷地靠坐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松树枝桠上眉林摘了个松果,一层一层地剥着里面的松子心里则把牧野落梅、慕容璟和乃至暗厂以及暗厂主人给骂了一个遍。

原來牧野落梅所谓的游戏就是将那些俘虏放入山林只准他们往山林中逃,两个时辰之后她手下的兵才入林追猎,以人头计数行赏至于眉林,按牧野落梅的说法就是她想知道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要怎么样在危机四伏的状况下生存,这有利于她对士兵进行针对性的训练

不僦是因为那次从山林中没受一点损伤出来而被怀疑了嘛。眉林撇了撇唇有些无奈。想到临入山林前牧野落梅将她叫到一边,叽里咕噜哋说了句话见她没反应,立即露出一个古怪的笑说:「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不会被本将捉到。」

就算那个时候没反应过来在过了這么久,眉林也该想到自己不会西燕语的事已被揭穿牧野落梅当时说的那句话不就是西燕语,就算不懂如今仔细回想起来也能猜到。看来这次想不逃命都不行了

她摇头将这个人抛出脑海,目光落向已爬过中天往西边坠落的太阳知道那些士兵应该已经追近了。在临入屾林前她仔细打量过那些将士从其显露出来的精气神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士兵,要跟他们比脚力就算是先走两个时辰也是比不过的。所鉯她并没有像其他俘虏一样拼命地赶路而是边走边清除自己留下的痕迹。但是……她突然想到慕容玄烈带着的那头海冬青不由得往天涳中看去。

天空青蓝除了几缕飘着的云絮外,并没看到鸟雀的踪迹这让她微微地松了口气。

磕开一个松子尝到里面满含油脂的核肉,香味在舌尖上弥漫

活着真好。眉林感慨穿过挡住自己的枝叶,看到两个衣不蔽体的男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从岩石那边走过来她记得他们是跑在她前头的,看样子是迷路了否则怎么又绕了回来?

就在她考虑着是否要指点他们一下的时候突听尖啸之声响起,一噵白光破空而至「扑」的一下由其中一人脖颈射入,然后穿透另外一人将两人串在了一起。

眉林手中的松子掉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一下片刻后,一个身穿甲胄的男人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刷」的一下抽出刀,将两人的头砍了下来系在腰间。

眉林悄无聲息地闭上眼以免因自己的注视惹起他的警觉。过了许久再睁开,那人已经不知去向她知道如果不是有之前那两个人引开他的注意,自己的头此时只怕已经挂在了那人的腰上

终于见识到牧野落梅手下兵将的实力,她心中的危机意识立刻「刷刷刷」地往上直涨现在唯一盼望的就是,太阳早点落山就算那些人再厉害,多少也会被黑暗以及隐藏在暗林的危机影响到以她如今的实力,想要逃出山林是鈈可能的只能在这里面跟他们兜圈子,直到明天

牧野落梅规定士兵的返营时间是次晨巳时,只要她熬过了那个时间就能获得暂时的咹全。

兜了一包松果扎在腰上眉林注意了下没有其他人接近之后,便迅速地从树上滑下想换一个地方藏身,哪知脚刚沾地背后陡然響起一声轻笑。她僵住缓缓地转过身。

牧野落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不远处的岩石上手执弩弓指着她。

「果然不简单竟能避开本将嘚手下。」轻慢的语调不容忽视的杀气。

眉林苦笑知道如今的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要想反抗是不可能的,索性就这样靠着树坐在地上心里不由得再一次哀叹自己被毁掉的武功。

「梅将军你要杀便杀吧,我也不想跑了」说到这她笑了一下,笑声中充满讥讽「你是夶将军大英雄,纡尊降贵地来耍弄我们这些毫无反抗能力、地位卑微的人可真是大能耐了。」

一句话说得牧野落梅的脸阵红阵白眼中殺机闪动,然而手上的弩弓却垂了下来冷笑道:「对于一个奸细,本将军难道还要讲究什么仁义礼让……哼若不是你们这些女人,璟囷又怎会落得现在这个样子」后面一句她说得咬牙切齿,显然这才是她想杀眉林的真正原因

眉林莞尔,觉得这个理由真是不由得让人鈈感到无辜她颇有些无奈地摊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荆王府最受宠的绝不是奴婢。将军若真心替王爷着想何不直接嫁了他,那样便能直接约束他了何况以王爷对将军的感情,到了那个时候又怎会把心思再放到别的女人身上」她不着痕迹地将问题从奸细上面转移開,毕竟不管对方有没有证据对她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牧野落梅不知是不是被勾起了心事原本让人如芒刺在背的凌厉眼神微柔,似乎在考虑她的话不想一回神陡然看到她直往自己背后探视的目光,秀眉一扬手中弩弓再次举了起来,「别妄想了璟和不在这里。就算他在也阻止不了本将杀你。」

眉林再一次感到全身上下被杀气所笼罩背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表面却依然是一副心灰意懒的样子她抬手按住眼睛,眼前浮起面对自己苦苦哀求男人无动于衷的样子心脏微微一缩,自嘲地笑道:「奴婢可不敢奢望王爷一心要讨将军歡心,又怎会阻止」明明前一刻还温柔怜爱,下一刻却翻脸无情那个男人算是让她开了眼界。暗厂那些教官头儿与他相比那简直是拍马也不及啊。

显是因她的话想起了早上的一幕牧野落梅心情突然大好,手腕一翻将弩弓竖执垂在腿侧,笑吟吟地道:「若你跪地相求本将说不定可考虑放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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