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命好与不好,都是一瞬间就定下来了。如果不是前废帝刘子业三番五次没有立下决心宰猪的话,宋明帝刘彧估计在史书上以寥寥几句就一带而过。道德沦丧,纲常不立,长幼不分,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八个字看起来简单,其实千百年来,很多帝王相将都无法做到。真正忍住欲望和控制心中的魔兽,才寥寥几人。
刘彧与刘子业天生就是不对付的冤家对头,不知道刘彧前辈子做了什么孽,在今生就碰到了万年难得一见的超级大魔头侄子,史书上简单的描述,没法想象刘彧每一天是怎么度过惊心动魄,生不如死,颜面尽失的日子。
元嘉十六年(439年),刘彧出生。本来这样风度翩翩佳公子,可以逍遥自在度一生。他无忧无虑地成长,10岁就受封为淮阳王,食邑2000户;452年,改封为湘东王。
本来是不起眼的儿子,和刘骏一样,刘义隆对他比较一般。刘彧倒是无所谓,有封地,有俸禄就可以快活了。直到453年,刘彧的命运来了一百八度的大转弯。孝武帝刘骏即位后,恰巧他的生母沈容姬去世,年仅15岁的刘彧就送到刘骏生母路太后那,和太后一起生活。
刘彧一点儿也不傻,亲身经历过长兄刘劭弑父、刘骏弑兄的人间惨剧,又见识到刘骏如何大开杀戒,下手丝毫不手软的狰狞面目,曾经道貌岸然,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四哥刘骏,不见了,变成一个腹黑杀伐果断的君主。他恐惧了,又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一个倒在刘骏的屠刀下,他知道,亲兄弟已经不再是保命符,而是加速死亡的催化剂。
一定要明哲保身。刘彧眼前的一个老太后,就是他能抓住的唯一稻草。他对路太后那是一个孝子啊,比刘骏还要百般顺从,陪侍左右,细心呵护,每当路太后身体微恙,就立马赶过来亲自熬药,喂药。路太后非常喜欢他,做哥哥的刘骏在旁观察许久,同样是人精的他,知道刘彧可能是装样子给他看,但是近乎讨好的态度,让刘骏觉得,这样的弟弟,还是值得信任的嘛。
有了路太后的撑腰,刘骏放心地将秘书监、中护军、侍中兼卫尉、领军将军等高官交给刘彧来担任,并且拿出少量的京师兵权交给他掌握,锻炼他的统兵能力,并且让他进入最高决策圈,参与机要事务。
刘彧少年时,根本不是后来的大胖子猪王,他曾经年轻俊俏过,没有刘骏这个大红酒槽鼻,他相貌英俊,气质出众,谈吐文雅。他爱好文学,文章功夫不俗。
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的体重如同气球一样疯狂膨胀,五官、体型日渐水涨船高,曾经的少年风流却变成挤成一团的大面粉,令人见了发笑。
刘骏驾崩后,刘彧真正的噩梦就来了,这个噩梦就是他的侄子刘子业。其实这两个叔侄从来没有深交过,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但刘子业天生敏感的政治神经条早已经疯狂地转动起来。
刘彧就倒霉了,他多年养成的高大强壮、臃肿不堪的身材,与刘子业猥琐瘦小的身材相对比,就像一座巨山压着一只猢狲。再加上刘彧多年的良好名声,颇为圆熟的政务经验,极高的文化素养,从哪方面来看,都是稳稳的降维打击。刘子业岂能不忌惮不害怕呢。这些叔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刘子业下了决心,一道诏书将所有的叔父都召回京都,全部都召回来后,刘子业脸一沉,目视左右将他们全部拿下,如同五花大绑的螃蟹一样,用绳子缚得紧紧的。其中刘彧、刘休仁、刘休佑都是武夫一样的身材,体型惹人注目,分别封为猪王、杀王、贼王。全部推进猪圈里,不高兴的时候,派左右上去,抓住他们,放翻在地,肆意殴打,这种皮肉伤,天天都有,刘彧肉厚,倒是可以忍受。
除了肉体折磨以外,还经常忍受精神上的侮辱。刘子业派人在地上挖出一个大坑,里面灌上水泥土,将刘彧扒个赤条条地,扔入坑中,坑里安置一个木槽,倒入剩菜剩饭,强迫刘彧如猪状伏地狂吃,刘子业在旁哈哈大笑。
双重打击就算了,刘彧坚信只要熬过去,刘子业哪天想通了放他们回去,就算了。没想到,悬在头上的一把刀始终是刘彧的一大块心病。刘子业从来不会轻易把他们放走,放虎归山的浅显道理刘子业还不懂吗?控制在自己眼皮下,随时都可以杀。
刘子业三番五次的要取了刘彧的性命,都是九死一生,每天被召唤一次,都是要从鬼门关转悠一圈才能回来。刘彧的心脏坚韧到常人无法想象的一步。要不是强大的心脏和刘休仁多次巧舌如簧下,刘彧就算不死,也会被逼疯掉。
蝼蚁尚可反抗,更何况是人。
刘彧被绑架到京城来,还是带了一些亲信的,他费劲功夫,找来了心腹阮佃夫,痛哭流涕,阮佃夫也心酸,把心一横,决定弑杀刘子业。阮佃夫方案一提出,刘彧表面恐惧,但心里极为满意,再三握住阮佃夫的手,一再嘱咐一定要小心谨慎,确保一击即中。
正好刘子业的侍卫,寿寂之,一向被刘子业厌恶,但刘子业好像千百年前的张飞一样,鞭打士卒却大大咧咧将身边的祸患放在身边护卫,岂能不死?寿寂之表面温顺,但心中的愤怒已经到了沸点,只待一点即爆。阮佃夫找上他,正确至极!
刘子业再这么凶暴,没有身边的护卫,最多是一头龇牙咧嘴的丑陋猢狲,被寿寂之一步赶上,手起刀落,剁为两截。
大功告成之下,刘休仁跑去秘书省迎接光屁股的刘彧到西堂,登上御座,召见群臣。
下手为强抢占了帝位后,刘彧下手快极,以太皇太后的名义,将刘子业的同母弟刘子尚、姐姐刘楚玉全部拿下,处死。迅速派自己心腹抢占各种机关职位,掌控了京师兵权。
刘子业原班人马,这堆爪牙中如宗越、谭金、童太一等人准备谋反,刘彧得到密信,毫不犹豫全部拿下,斩首。彻底清除了刘子业所有的势力,内部淤血全部彻底排除,内政安稳下来。
江州长史、行事邓琬,联合新任的雍州刺史袁顗,拥立了刘骏三子刘子勋,年号义嘉。刘子勋的正统性比刘彧高。他登基后,各地宗室、封疆大吏都支持,并纷纷出兵从四面八方讨伐建康。刘彧呢,只有建康内部的弟弟们支持。从兵力来说,刘彧根本不占任何优势啊。
但是建康是政令中心,刘彧手中还是有精兵强将,数量虽少但是个个精锐,吴喜、沈攸之、张永、刘勔、萧道成等武将,足够以一当百,刘彧又懂得拉拢人心,大肆赏赐财物,上下乐于效命,终于击破刘子勋集团,平定江南淮南。为了斩草除根,刘彧眼都不眨,将刘骏所有的儿子全部诛杀。
多年动乱,刘彧却没有当明君的觉悟,他穷人乍富,恨不得将当年当猪的一段屈辱岁月变本加厉地全部补回来。生活奢靡过度,需要一件物品,往往制造九十件备用,正御、御次、副又各三十件。他用蜂蜜浸泡鱼肉,一次能吃好几升,吃腊肉常常多到二百片。
毫无约束的权力实在是太过于美妙,上瘾的快感原来就是这样子啊!
471年,33岁的刘彧得病了,他得好好想一想怎么不让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只有杀了自己的弟弟们,彻底免去祸患。刘休仁、刘休佑两个难兄难弟好歹是跟自己一起在刀锋上跳舞过,差点三番五次见了阎王爷过,是真正的生死之交。但是刘彧快死了,希望这两个兄弟跟着他一起走黄泉路。良心,共患难这些还是一起哥俩手拉手下地狱一起叙旧吧。
刘休仁气的大骂,刘彧心里过意不去,但只能硬下心肠。自己的弟弟们都杀了,那外人,刘彧更不会心有愧意,本来都是各取所需的人,有什么好怜惜的。寿寂之、吴喜与高门名士王景文,都被刘彧杀了。
472年正月,刘彧病死,时年34岁。遗诏命蔡兴宗、袁粲、褚渊、刘勔、沈攸之五人托孤顾命大臣,分别掌控内外重区,另外命令萧道成为卫尉,参掌机要。太子刘昱继立。 他却没想到,苦心算计的一盘棋,却漏了最重要的一着,萧道成,这个经历了三朝腥风血雨的他,才是刘宋王朝的掘墓人。